☆、碰瓷
關燈
小
中
大
正在薛簡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曾葭應景地打來了電話。
他拿起手機擰了擰鼻子，沒好氣道：“怎麽？好歹想起我了？我還當您娘家人一冒頭，在下就被打入冷宮了呢。”
“……”
他豪氣地放話：“說吧，什麽事！”
曾葭認為他把自己想的太功利：“是不是非得有事我才能找你啊？”
“沒事的時候你也沒找過我吧。”
“……”
“行吧，是我小人之心了。給我們大高材生道歉。”
曾葭察覺到他似乎心情不錯。“你今天……還高興？”
“嗯。”
“你在哪裏？”
“在我爸家裏，他過生日。”薛簡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丫頭，你要是一直這麽吞吞吐吐的，可會耽誤事情啊。”
曾葭原本沒什麽好猶豫的，可是眼下既然薛簡好不容易和他爸共聚一堂，她的話就未免難以出口。然而偌大的北京城，她不認識別的什麽人，身邊的人冷著臉催促不停，電話另一頭薛簡也漸漸不放心，她心一橫，索性不再遮遮掩掩的。
“你……能不能來一趟我們學校的附屬醫院？”
薛簡咋舌：“你不會傷病剛好沒幾天，又進去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她看了看旁邊的人，露出愧疚的表情，“我騎車出校門買東西，一不留神在馬路上把人給撞了。”
“撞……了？”
“他們現在要我給個說法，我看小妹妹傷得特嚴重，就是不肯進去。她爸爸說了，一定要我負責任。”
薛簡隱約聽出點兒苗頭來，“那麽你找我是為了……”
“我未成年啊。”
薛簡趕到清華附屬醫院，看見曾葭尷尬地站在急診大廳門口，周圍聚集一圈人，圍著一對憔悴的父女。
他嘆了一口氣，疾步跑到她身邊，搭著她的肩正色道：“你可真能給我惹事。”
曾葭鼓了鼓臉，埋頭道歉。
他對那對父女表示了深刻的歉意，手伸進口袋裏，掏出的不是錢包而是手機。
“剛子，對，我遇上了點兒事。我一朋友她把人給撞了，我正在給人道……什麽？啊？不能吧？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面色凝重地對曾葭說：“你攤上大事兒了。”
曾葭一臉懵懂。
他又露出無奈而歉意的笑，說：“對不起啊二位，我這有位交警朋友知道了這事，恐怕還得耽誤您二位點時間。”
“什……什麽？”
“我家丫頭這算是違反交通安全條例了，您二位是受害人，剛子說了，得麻煩您二位和我們去一趟交警大隊，沒事，就錄個證詞。”
“這個……”父女二人面露難色。
眼見人越聚越多，甚至對著幾人指指點點起來，薛簡嚴肅地說：“兩位請放心，我是不會偏袒這丫頭的，非得讓她吃點教訓不可。”接著突然背出一大段話：“根據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九條規定，詐騙、敲詐勒索或者故意損毀公私財物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
憔悴的父女：“……”
“呀，抱歉，我似乎背錯了。這名頭翻譯過來叫碰瓷，跟您二位當然沒有關系了。”他攏了攏上衣，食指摩挲著襯衫的袖口，態度無比誠懇認真，“我是想說，根據《道路安全交通法》第76條第……”
剛念到一半，斜倚在父親身上的女孩突然站直了身子，不再見方才孱弱的模樣，惱怒地瞪著他。一旁的看客紛紛哄鬧起來，父女二人落荒而逃，人群也漸漸散去。
薛簡雙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俯視著曾葭。
曾葭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長得高了不起？”
他怪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有幾分心眼。怎麽現在跟個二楞子似的，這樣的套子你都能鉆進去？”
“我知道，可萬一是真的呢？”
“我明白，可萬一是假的呢？”
曾葭：“所以我找你啊。”
“……榮幸之至。”
曾葭點了點頭說：“時候也不早了，謝謝你啊少爺。我先回宿舍了，你路上小心點。”
薛簡：“你用過就扔啊？”
“沒文化，這叫卸磨殺驢。”
薛簡當然不幹了，平白無故的誰樂意當驢？追上幾步攔在她前面，要求道：“你不是都忙清了麽。轉眼太陽都下山了，我還空著肚子呢。”
曾葭不解，“不回去和你爸一起吃？”
“你喊我幫忙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
曾葭面無愧色地說：“我又不認得你爸，當然要先考慮我自己了。”
薛簡：“現在呢？”
“現在我的事情解決了……”
“就可以考慮我爸了？”
“當然不是，我又不認得他。”她說得理所當然，他聽得直翻白眼，“我考慮你可能回去更高興些。”
薛簡毫無預兆地笑了一下，這是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融合了嘲笑冷笑苦笑於一體。
這頓飯吃得十分憋屈。到最後曾葭安靜地喝著粥，淡定地看著薛簡把面前的鐵板香草魚戳得粉碎。
“我本來覺得應該陪我爸。我說有個朋友遇到點麻煩想去照應一下，先是林喬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我朋友真多，林雋冷不防地扯出了不久前在暮色之都的事情，說得他就是一個妥妥的無辜受害人，我倒成了劃上狐朋狗友針對他的惡勢力。他們兄妹兩人一唱一和的，我爸就把我趕走了。”
曾葭愧疚地說：“抱歉，沒有這樣的經歷，做不到同情你。”
他嗤笑：“你沒有？未成年人上個大學都得自費，孤兒院還有教育基金呢！”
“十六歲已經可以承擔部分刑事責任。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你再說我家人的不是，我恐怕會跟你翻臉。”
薛簡冷笑著說：“認識你有日子了，還不知道你這麽聖母。”
曾葭沈默了一小會兒，擡頭和他對視，“生氣啦？”他別過頭不說話，她咬了咬牙，真誠地表示，“我不會哄人。”
“……”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就像我不懂你的家庭，你一樣不知道我是怎麽長大的。所以有些話你說起來，未免失實了些……”
薛簡說：“那你告訴我呀！”
曾葭手指轉著勺子，“你想知道什麽？”
薛簡知道她不習慣向人敞開心扉，沒想到這次的話她竟真的聽了進去，一時也不知道問什麽，支支吾吾的，“這個，我是說……要不，我好像沒聽你提過你爸？”
曾葭說：“我爸在我剛出生那天出車禍死了。”
薛簡心裏一軟，有些同情她，轉而想到傅海的電話，腦門頂著巨大的問號：“……你弟弟是哪來的？”
“小海是我繼父和他前妻的兒子，我倆在血緣上論沒有關系，但是從小感情就好。這次我一任性跑來了北京，全家最擔心的就是他了。”
她淡淡地說著，眉眼沒有絲毫波動。他對她的無動於衷感到不可思議。
“我大概猜到了，你媽和繼父讓你放棄讀書，可你不願意，所以一個人跑到學校，對嗎？”
“嗯。”
他氣得直拍桌子，卻不知該說什麽話。
“你不要把我想得太苦情。我這麽多年一直生活在有愛的環境裏，你看，我也沒被逼著上山放羊下水打魚啊。”
“……”
“我媽和我爸感情很好，十七年前，如果不是為了從工地趕去產房，我爸也不會……所以我媽怎麽能忍心笑臉對我呢。但我知道她很疼我，我能感覺到，但凡我有什麽要求，她基本都能滿足我。”
薛簡爭辯：“可是，到底她為了傅海要犧牲你……”
曾葭搖了搖頭，“我媽沒想過犧牲我，雖然我氣頭上也是這麽吵吵的，可是我心裏清楚，她一定是覺得我待在老家可以過得很好。雖然這和我的意願相悖，但不能因此就抹殺她的一片好心。”
“哦？是嗎？”他冷冷地反問，“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條件允許你和傅海都能上大學，你媽還會這麽堅持讓你輟學嗎？”
他一句話問到了點子上。不論曾葭如何堅信母親的愛心，可是心裏始終長著個疙瘩，就是她始終要排在傅海之後，這對於一個孺慕母親的孩子而言十分殘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他拿起手機擰了擰鼻子，沒好氣道：“怎麽？好歹想起我了？我還當您娘家人一冒頭，在下就被打入冷宮了呢。”
“……”
他豪氣地放話：“說吧，什麽事！”
曾葭認為他把自己想的太功利：“是不是非得有事我才能找你啊？”
“沒事的時候你也沒找過我吧。”
“……”
“行吧，是我小人之心了。給我們大高材生道歉。”
曾葭察覺到他似乎心情不錯。“你今天……還高興？”
“嗯。”
“你在哪裏？”
“在我爸家裏，他過生日。”薛簡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丫頭，你要是一直這麽吞吞吐吐的，可會耽誤事情啊。”
曾葭原本沒什麽好猶豫的，可是眼下既然薛簡好不容易和他爸共聚一堂，她的話就未免難以出口。然而偌大的北京城，她不認識別的什麽人，身邊的人冷著臉催促不停，電話另一頭薛簡也漸漸不放心，她心一橫，索性不再遮遮掩掩的。
“你……能不能來一趟我們學校的附屬醫院？”
薛簡咋舌：“你不會傷病剛好沒幾天，又進去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她看了看旁邊的人，露出愧疚的表情，“我騎車出校門買東西，一不留神在馬路上把人給撞了。”
“撞……了？”
“他們現在要我給個說法，我看小妹妹傷得特嚴重，就是不肯進去。她爸爸說了，一定要我負責任。”
薛簡隱約聽出點兒苗頭來，“那麽你找我是為了……”
“我未成年啊。”
薛簡趕到清華附屬醫院，看見曾葭尷尬地站在急診大廳門口，周圍聚集一圈人，圍著一對憔悴的父女。
他嘆了一口氣，疾步跑到她身邊，搭著她的肩正色道：“你可真能給我惹事。”
曾葭鼓了鼓臉，埋頭道歉。
他對那對父女表示了深刻的歉意，手伸進口袋裏，掏出的不是錢包而是手機。
“剛子，對，我遇上了點兒事。我一朋友她把人給撞了，我正在給人道……什麽？啊？不能吧？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面色凝重地對曾葭說：“你攤上大事兒了。”
曾葭一臉懵懂。
他又露出無奈而歉意的笑，說：“對不起啊二位，我這有位交警朋友知道了這事，恐怕還得耽誤您二位點時間。”
“什……什麽？”
“我家丫頭這算是違反交通安全條例了，您二位是受害人，剛子說了，得麻煩您二位和我們去一趟交警大隊，沒事，就錄個證詞。”
“這個……”父女二人面露難色。
眼見人越聚越多，甚至對著幾人指指點點起來，薛簡嚴肅地說：“兩位請放心，我是不會偏袒這丫頭的，非得讓她吃點教訓不可。”接著突然背出一大段話：“根據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九條規定，詐騙、敲詐勒索或者故意損毀公私財物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
憔悴的父女：“……”
“呀，抱歉，我似乎背錯了。這名頭翻譯過來叫碰瓷，跟您二位當然沒有關系了。”他攏了攏上衣，食指摩挲著襯衫的袖口，態度無比誠懇認真，“我是想說，根據《道路安全交通法》第76條第……”
剛念到一半，斜倚在父親身上的女孩突然站直了身子，不再見方才孱弱的模樣，惱怒地瞪著他。一旁的看客紛紛哄鬧起來，父女二人落荒而逃，人群也漸漸散去。
薛簡雙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俯視著曾葭。
曾葭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長得高了不起？”
他怪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有幾分心眼。怎麽現在跟個二楞子似的，這樣的套子你都能鉆進去？”
“我知道，可萬一是真的呢？”
“我明白，可萬一是假的呢？”
曾葭：“所以我找你啊。”
“……榮幸之至。”
曾葭點了點頭說：“時候也不早了，謝謝你啊少爺。我先回宿舍了，你路上小心點。”
薛簡：“你用過就扔啊？”
“沒文化，這叫卸磨殺驢。”
薛簡當然不幹了，平白無故的誰樂意當驢？追上幾步攔在她前面，要求道：“你不是都忙清了麽。轉眼太陽都下山了，我還空著肚子呢。”
曾葭不解，“不回去和你爸一起吃？”
“你喊我幫忙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
曾葭面無愧色地說：“我又不認得你爸，當然要先考慮我自己了。”
薛簡：“現在呢？”
“現在我的事情解決了……”
“就可以考慮我爸了？”
“當然不是，我又不認得他。”她說得理所當然，他聽得直翻白眼，“我考慮你可能回去更高興些。”
薛簡毫無預兆地笑了一下，這是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融合了嘲笑冷笑苦笑於一體。
這頓飯吃得十分憋屈。到最後曾葭安靜地喝著粥，淡定地看著薛簡把面前的鐵板香草魚戳得粉碎。
“我本來覺得應該陪我爸。我說有個朋友遇到點麻煩想去照應一下，先是林喬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我朋友真多，林雋冷不防地扯出了不久前在暮色之都的事情，說得他就是一個妥妥的無辜受害人，我倒成了劃上狐朋狗友針對他的惡勢力。他們兄妹兩人一唱一和的，我爸就把我趕走了。”
曾葭愧疚地說：“抱歉，沒有這樣的經歷，做不到同情你。”
他嗤笑：“你沒有？未成年人上個大學都得自費，孤兒院還有教育基金呢！”
“十六歲已經可以承擔部分刑事責任。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你再說我家人的不是，我恐怕會跟你翻臉。”
薛簡冷笑著說：“認識你有日子了，還不知道你這麽聖母。”
曾葭沈默了一小會兒，擡頭和他對視，“生氣啦？”他別過頭不說話，她咬了咬牙，真誠地表示，“我不會哄人。”
“……”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就像我不懂你的家庭，你一樣不知道我是怎麽長大的。所以有些話你說起來，未免失實了些……”
薛簡說：“那你告訴我呀！”
曾葭手指轉著勺子，“你想知道什麽？”
薛簡知道她不習慣向人敞開心扉，沒想到這次的話她竟真的聽了進去，一時也不知道問什麽，支支吾吾的，“這個，我是說……要不，我好像沒聽你提過你爸？”
曾葭說：“我爸在我剛出生那天出車禍死了。”
薛簡心裏一軟，有些同情她，轉而想到傅海的電話，腦門頂著巨大的問號：“……你弟弟是哪來的？”
“小海是我繼父和他前妻的兒子，我倆在血緣上論沒有關系，但是從小感情就好。這次我一任性跑來了北京，全家最擔心的就是他了。”
她淡淡地說著，眉眼沒有絲毫波動。他對她的無動於衷感到不可思議。
“我大概猜到了，你媽和繼父讓你放棄讀書，可你不願意，所以一個人跑到學校，對嗎？”
“嗯。”
他氣得直拍桌子，卻不知該說什麽話。
“你不要把我想得太苦情。我這麽多年一直生活在有愛的環境裏，你看，我也沒被逼著上山放羊下水打魚啊。”
“……”
“我媽和我爸感情很好，十七年前，如果不是為了從工地趕去產房，我爸也不會……所以我媽怎麽能忍心笑臉對我呢。但我知道她很疼我，我能感覺到，但凡我有什麽要求，她基本都能滿足我。”
薛簡爭辯：“可是，到底她為了傅海要犧牲你……”
曾葭搖了搖頭，“我媽沒想過犧牲我，雖然我氣頭上也是這麽吵吵的，可是我心裏清楚，她一定是覺得我待在老家可以過得很好。雖然這和我的意願相悖，但不能因此就抹殺她的一片好心。”
“哦？是嗎？”他冷冷地反問，“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條件允許你和傅海都能上大學，你媽還會這麽堅持讓你輟學嗎？”
他一句話問到了點子上。不論曾葭如何堅信母親的愛心，可是心裏始終長著個疙瘩，就是她始終要排在傅海之後，這對於一個孺慕母親的孩子而言十分殘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