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說了，老子是良好市民，別說打架鬥毆毀壞公物了，我他媽的連開車都不超速！”

壯碩男趙子龍坐在警察局審訊室裏，面前一杯熱茶，露出兩只大花臂，一只腿伸長，一只腿架在板凳上，標準東北大佬爺們的坐姿。

詢問他的兩個警察面面相覷。

相信要不是因為那條路的監控被毀，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趙子龍有罪，以他現在的樣子以及態度，應該早就被帶上手銬了，哪裏能由得他這麽張牙舞爪的說自己無辜。

趙子龍雖說沒讀過幾年書，但長年累月蹲局子的經驗增加了他不少的刑法知識和經驗。

他從警察對他的態度就知道有戲，以往他被抓，哪裏會有人給他端茶，早就把證據往他臉上一扔，沖他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了。

現在既沒人對他吼，也沒人摔他一臉證據，只要他裝傻，還有什麽混不過去的？

因為拖著唐老四而逃跑不及時的他進來之前就一口咬定他們被襲擊了，那些變得破破爛爛的公交站牌，綠化帶，以及電線桿子跟他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而且他的兄弟還無辜受傷了。

警察把因為體力嚴重透支而昏迷不醒的唐老四給送到了醫院，本來他們只是想簡單的找趙子龍錄一下口供就完事的可沒想到一查檔案這家夥居然是個前科雷雷的慣犯，這才扣著他扣到了現在。

慣犯值得懷疑，但在沒有一點證據的情況下，也不好把人關太久。

趙子龍看著一名警察跟另一名警察說了句什麽，那名警察出去了。

就在趙子龍琢磨著他是不是要態度強硬一點，跟他們說要見律師的時候，他被放了。

趙子龍一離開警局就往醫院跑。

他是個混江湖的，一沒錢二沒權，但有滿腔的兄弟義氣，兄弟受傷，他不能不管。更何況這傷，有一大半都是為他受的。

趙子龍來到醫院，接過護士給他的賬單，他只恨義氣賣不了錢，看著對他來說極其昂貴的醫藥費以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唐老四。

他跑到廁所抽起了五塊錢一包的劣質香煙。

其實林白天對唐老四下手不重，兩人看著是在搏命，但林白天不像唐老四一樣失去控制，他下手一直極有分寸。

唐老四身上的傷，多半是他自己搞得。

就好比你拿一根木棍打電線桿子，使勁打，用盡全身力氣不管這個木棍死活，拼命的打電線桿子。

最後無論這個電線桿子斷沒斷，這個木棍是鐵定會斷，會斷得四分五裂。

唐老四因為有饒青那一針的緣故，那一針說起來也是挺給力的，強化身體的同時也讓肌肉和骨骼增加了耐受性。

但肌肉和骨頭到底不能變成鋼筋鐵骨，該受的傷還是受了。

打電線桿子和公交站牌是要付出代價的。

趙子龍身上的錢加上兄弟們的錢也就夠給唐老四打幾天葡萄糖。

混江湖的，哪裏有什麽存款，就算有也大多交給警察局用來付保釋金了。

打架鬥毆被抓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只有混到能穿唐裝，帶佛珠的地步，那才能不在乎那點住院費。

趙子龍沒穿唐裝，而且他唯一一件黑背心還被自己親手撕了。

現在只能露出自己赤裸裸的兩條大花臂郁悶的蹲在洗手間角落裏抽煙，劣質香煙嗆得他想哭。

十五歲抽五塊錢的香煙別人不會說什麽，三十五歲還只能抽五塊錢的香煙，別人不僅不說，連看都不會看你。

趙子龍蹲角落裏抽完了一整包，食指中指夾著個快要燒到手的煙屁股，也沒扔。

每個人面前都有無數條路，就連坐在路邊乞討的人，他面前都有無數條路——拿著個破碗乞討，端著把玩具槍搶銀行，偷東西，搶劫，殺人……

人們都以為面前路多的都是那些出入寫字樓年薪上百萬的精英，其實不然，真正路多的，是什麽也沒有的人。

只是那些路對他們來說，都不好走罷了。

乞丐是這樣，抽五塊錢香煙的老男人也是這樣。

趙子龍面前有一條路，他以前走過，不好走，但能活。他走了，活了下來，然後發誓再也不走了。

但現在……

趙子龍扔掉燃燒著的煙頭，聞著空氣中混合了皮肉燒焦味的香煙味，趙子龍推開門，終於踏上了那條始終不好走的路。

A市某小型監獄。

一個個像寵物店鐵籠子的房間，關著一個個形態各異的男人。

焦躁不安的荷爾蒙在空氣中蔓延。

其中一只鐵籠子裏，馬高躺在床上看完了手中的信。

這信在外行人手裏就是一封母親給兒子的家書，然而拋去信上那些華麗的修辭並加以解密，它的意思就南轅北轍了。

馬高把手中的信給撕碎的稀爛沖進馬桶裏，盡管即使把這封信給高高的掛在門上也不會有人知道意思，但馬高一向是個謹慎的人。

他唯一一次的不謹慎就是在被警察逮捕的時候。

三十年的牢獄之災，他在監獄裏不給自己賺點外快的話，等五十五歲出去的時候，到那時候那個世界可真是夠要他的命的。

想到這，他摸了摸枕頭裏的塑料吸管，酸奶盒專用的，他在幹活的時候從垃圾桶裏撿來的，他猜想應該是哪個獄警喝酸奶“不小心”留下的，這種小規模監獄，別說是在上班時候喝酸奶了，就連點名的時候娃娃臉監獄長都會拿著一包薯片啃。

他其實不討厭獄長，獄長是一個三十歲經驗豐富但看著幼齒的和善老男人。

上鋪經常叫著他的名字睡覺。

獄長不壞，但也不是個好人，馬高很清楚自己是跟什麽人合作，也明白是誰“不小心”在他的打掃區遺留了這麽一件不起眼的東西。

塑料吸管用來紮破酸奶蓋的一端，足夠尖銳。

用它來打架絕對不會贏，但用來殺人，足夠了。

選擇的路就要走下去，即使是在與惡魔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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