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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陋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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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拆臉上的繃帶的日子。自從醒來到現在第二十五天,她都沒見過臉上的傷口。她曾試圖揭開這讓人心煩的紗布,可身邊總是有人盯著,她的手總是被禁錮住。

蕭哥安撫起初是有效的,暖暖撫慰她,但護士一臉麻木地為她換紗布的時候,她準確地觀察到蕭哥那一抹陰影——是痛。撫慰勸導阻止已經無法禁錮住她內心愈漸膨脹的好奇和刺痛。

林護士一層層為她揭開紗布,仔細瞧一瞧傷口位置,滿臉寫滿了惋惜,而後溫和地說:“疤長好了,會有點癢但不要摳它,讓它自然掉落。”

瞑月垂眼了然,看向窗外,下雪了。

蕭哥六爺坐在身旁。

“給我鏡子。”瞑月擡起眼正對彎著腰給她查看疤痕的林護士。

林護士被刺地一陣機靈,瞑月近距離明顯感覺到她顫抖了下。

六爺說:“疤掉了再看。現在有什麽好看的。”

蕭哥不做聲,他知道攔不住,這麽多天了,這已經是最低限度了。

瞑月保持直視護士的動作,眼角上挑。

林護士覺得現在自己被眼前的這雙利眼吸住像被下定身咒,無法動彈,如果她不從就無法動彈,全身漸漸發麻發涼,是天氣冷得原因嗎?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的原因?

“怎麽了?”瞑月挑起一條眉毛,嘴角也帶起了冷笑。“聽不懂?”瞑月轉過頭掃向楊蕭澈。

楊蕭澈對上林護士,微點頭。林護士松了一口氣,呼氣直噴瞑月額頭,瞑月蹙眉一臉不悅。林護士一陣脊背發涼,楊小姐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和氣,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只覺得楊家小姐全身散發著陰冷刺骨。

六爺在一旁想阻止,楊蕭澈碰碰他膝蓋,搖搖頭。

林護士去拿來了鏡子端在瞑月胸前。

瞑月緩緩偏過頭,正對上那猙獰的傷疤。它像一朵“曼珠沙華”綻放在太陽穴的位置。紅火的“花瓣”延伸至上眼皮和下眼皮,傷疤周邊的完好的皮肉因為傷疤結塊收縮的原因,變得緊繃略有褶皺,結疤塊泛紅,有幾塊已經掉落,顯然上眼皮和下眼皮的位置傷痕比較淺,疤塊已掉,粉紅蜿蜒的“花瓣”紅腫未消。瞑月閉了閉眼,隱忍地吞咽了下口水。再次睜眼,手不自覺地微抖食指和中指扶上下眼皮的尾端的疤痕,撫摸感受它的厚度,它有點凸出皮膚,奇妙的觸感,這是她的皮這是她的肉,明明這個疤痕不該是她的,但這個觸感,她按了按想把它撫平,它還是凸了出來,撫不平,這是她的疤真切有感,她從末端摸了上去。摸至太陽穴,切口的位置——“花心”傷口很深的樣子疤塊未掉。瞑月使勁按了按。“月兒——”瞑月沒有理會蕭哥厲聲勸止。中指和食指再扶向上眼皮的疤痕延伸至雙眼皮,索性都未傷及眼睛,只是沒之前清晰。再扶上眉毛根部的疤痕。手指止不住的發抖。林護士垂下眼,別開眼去。

六爺安撫地說:“你長頭發,可以遮住,沒人看得見。可以換個發型,留個劉海。不就遮住了。”

六爺不說還好,一說出來,那根隱忍的弦,瞬間崩掉。

沒人看得見,但是它還在不是嗎?它還是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臉上,無法甩掉。只能咬牙接受,接受!

瞑月抓起面前的鏡子,“唰”地往前面電視扔去,“哢噠啪嚓——”電視屏幕瞬間凹進去碎裂開,鏡子切面插進屏幕深處,電視機“吱吱……”掙紮作響,電光閃爍,瞑月扶著胸口,雙目冰冷,嘴角下壓,註視著前方機器垂死掙紮,直至消停無聲。

林護士目瞪口呆地退後幾步,害怕地抓緊胸口的衣領。頭部卡卡地轉向瞑月。

六爺也震驚住了,從來沒看見瞑月發這麽大的火,是因為剛剛他那句話?也是,這個疤痕要跟一輩子,長在誰臉上,都不一定能接受得了。但看她剛剛那個氣勢,不陌生,像她母親是個果斷霸氣的女人。

“你們出去吧!我想靜一靜。”瞑月無力地垂下頭,雙掌撐住額頭,直直地看著手掌心出神。

楊蕭澈說:“我陪你。”不能留她一人,他知道月兒這幾天表面的平靜是假的,她一直在忍,至少這時候他不能在離開她。

六爺朝林護士瞅瞅,對著門瞟一眼。林護士了然,跟著出門。

瞑月蹙眉,“你出去。”不看他的眉眼。

楊蕭澈不依起身坐到她床沿,伸手撫摸她的頭。

“啪——”瞑月拍開他欲要碰上來的手,楊蕭澈手掌僵在半空中。瞑月大吼推開楊蕭澈的胸部,用力推了幾下,他沒有有動彈,就像釘子一樣釘在床沿,“你讓我一個人行不行,行不行。我……”瞑月怒吼轉而變成沙啞的低訴,我不想哭。隱忍多日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她從未想要哭,她不能讓別人覺得她受不住,被打敗了,一蹶不振了。有的人會更開心有的人會一臉憐憫,她不需要他們可憐。瞑月捂住臉,她不想讓蕭哥看到她哭泣的時候,臉皺在一起傷疤也皺在一起猙獰的泛紅,楊蕭澈痛心地攬她入懷,將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手掌輕拍瞑月的後背,瞑月抽泣出聲。蕭哥像以前一樣的,“嗯嗯……”像哼小調樣的哄她。搖擺著臂膀,她被左右輕緩著她,他攬著她的腰,想將她嵌入體內,用自己的體溫捂暖她冰涼的身心。她的上仰的臉擱在他的脖子處,他垂首,撫摸她的長發。瞑月不再抽泣,“我們回家吧!哥。”

“嗯?你還沒完全康覆。”楊蕭澈松開攬在瞑月腰上的手,拉開了距離,雙手捧著她的臉,大拇指輕輕刮去她臉上的淚水。

明月笑笑:“我不想春節還在醫院過,而且我想在張碧雲和嚴曉來之前先回家。”

“那覆健就在家吧!我把護理員叫道家裏來。”

“把她們接到家裏來,你反對嗎?”

蕭哥搖搖頭,撫摸她的後腦勺,“多派點‘暗人’在家裏。”

瞑月把頭枕在他胸口,“外公的遺體從警方那拿回來了嗎?”

“嗯。”

“什麽時候火化?”

“後天,後天辦葬禮。”

“我想參加。”

楊蕭澈沈吟了會,“好吧!”

“今天就回家。”瞑月手腕抵在蕭哥胸前撐起頭。

她敏感的覺察蕭哥嘆了口氣。非常輕。

“好吧!我去辦理出院手續。你在這等我。”楊蕭澈出門。

瞑月出神地看著被她破壞的電視機,被分割支離破碎的屏幕照映著瞑月的臉。再度冷面——醜陋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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