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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新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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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無奇的笑聲,輕描淡寫的揮揮手,如此尋常的動作在楚風使來卻似有著改天換地的威能,幾乎要上演全武行的老蘇丹和德國佬立刻停止了爭執,整個大廳中數不清的國王、蘇丹、貴婦、將軍,全都把註意力集中到大漢皇帝身上。

楚風沒有發言,以目示意身後一位自盛會開始以來始終隱身於陰影之中,像幽靈似的陰森男子,於是李鶴軒就搖著折扇嘻嘻笑著現身於大漢皇帝的光暈之下。

在此之前,幾乎沒有一個人註意到他的身影,可他現身之後,任何人都不能無視他的存在,如果說大漢皇帝是顆光芒四射的太陽,那麽情報司長就以陰鷲的氣質成為太陽光輪的黑子。

的黎波裏女伯爵露西婭手持歐洲宮廷中最常見的華麗鵝毛扇,用扇子捂住了小嘴:“上帝呀,陛下就像神奇的阿拉丁,摩擦神燈,替他效力的精怪就噗的一下現身了——親王殿下,您知道這位燈神是誰嗎?”

安條克親王齊利雅德斯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都不認識嗎?對了,親愛的亨利,難道你也不知道?”露西婭扭動著還算苗條的腰肢,用鵝毛扇遮住嘴發出放浪的嬌笑,胸前白花花的一片隨之蕩漾起肥膩的波浪。

沒有預想中的附和笑聲,靜悄悄的,越發顯得賣弄風情的笑聲多麽突兀多麽尷尬,露西婭甚至感覺到不遠處那位高傲得像個雅典娜的拜占庭玫瑰,輕蔑的目光往自己臉上掃了一下,眼神中的含義幾乎讓她抓狂。

女伯爵固然是個放浪的貴婦,但她並不是個傻瓜,從詭異的氣氛中已經知道自己多半犯了個愚蠢的錯誤,她有些不滿、又帶著嬌嗔的低聲問耶路撒冷國王亨利二世:“告訴我吧,難道那個人的名字會和路西法、該隱一樣,竟是不可明言的禁忌之名?”

耶路撒冷、的黎波裏、安條克這幾個十字軍國家和醫院、條頓、聖殿三大騎士團同氣連枝,向來共進退,現在雖然聖殿騎士團加入新以色列王國,安條克名存實亡,的黎波裏衰弱不堪,但香火情終是有的。

亨利二世先看看四周,發現沒人註意,才低聲告訴露西婭:“那個像大漢皇帝的影子的人,就是帝國情報司長,李鶴軒!”

“就是、就是那個比吸血鬼還陰森嗜血,比地獄魔鬼還要邪惡可怖的死神?”露西婭不受控制的顫抖著,眼神裏充滿了驚恐。

在中東最近廣為流傳的故事裏,李鶴軒這個名字已經被穆斯林聖戰者稱為大撒旦楚風座下的頭號“易不利斯”,而基督徒則把他和吸血鬼、惡魔相提並論,“欺詐者”、“恐懼魔王”是他的美名。

原因無他,開羅、大不裏士、阿巴丹、巴格達等地用叛亂者顱骨建築的京觀,絕大多數出自這位情報司長的手筆,而在波斯境內鎮壓塞爾柱反叛勢力,他常常把叛變者全族殺死,挑在高高的木桿上示眾,還有人把波斯灣和紅海剿滅海盜的行動中,把海盜塗滿柏油纏上鐵絲掛在港口,任由賊鷗和烏鴉活生生啄食的創意,也給加到他老人家頭上。

總之,楚風不願意做、不方便做的事情,全都由李鶴軒替他去做,前者的得到了仁慈、寬宏、天命之主的美譽,後者卻聲名狼藉。

大漢皇帝的光芒越燦爛輝煌,情報司長的名聲就越陰森恐怖,正如太陽金光萬道之時,往往黑子最為明顯。

想到那些可怕的傳聞,女伯爵就不寒而栗,她甚至感覺因為自己無意中鬧出的動靜,那位傳說中無比可怕的人冷冷的往這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的恐怖簡直無可抵禦,露西婭感覺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軟軟的向後倒下。

幸好,耶路撒冷國王亨利二世早就準備好了,所以女伯爵就倒在了他的臂彎裏,得到這個熟婦感激的眼神,亨利就很滿意了——雖然露西婭連替安娜公主提鞋都不配,但至少她容易到手,而那位身穿羅馬式長袍、美麗得像女神一樣的拜占庭玫瑰,現在任何人在追求她之前,都不得不考慮大漢皇帝,這個實力空前強大的潛在競爭者了。

楚風身邊的李鶴軒甫一出場就鎮住了場面,他先不痛不癢的寒暄了幾句,話鋒一轉切入正題:

“我大漢皇帝寬宏仁慈,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天朝皇帝乃天子也,承天受命以守牧萬民,非迫不得已決不殺伐流血……”

有通譯官同步把李鶴軒的話翻譯成拉丁語,在場的人絕大多數能聽懂這種廣泛流傳的語言,只不過聽懂之後的表情就非常詭異了:有人瞠目結舌,有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難受。

原因無他,楚風西征以來雖說把兇殘暴虐之事盡數交由李鶴軒等人辦理,究竟世界征服者之路絕非布滿鮮花和掌聲的坦途,相反,倒是鋪滿了鮮血和屍骨的險惡之路,經由大漢皇帝簽發的處決令、討伐令不可計數,殺伐征戰屍橫遍野……

對普通百姓而言,或許還會相信《大漢開國群英傳》裏的溢美之辭,但這大廳之中的人們全是深谙政治和戰爭黑暗一面的大大小小統治者,他們當然不會像平民那樣認為李鶴軒陰險毒辣、陳吊眼兇暴蠻橫,偏生大漢皇帝楚風是個寬宏仁慈的謙謙君子。

所以李鶴軒說楚風仁慈,在這大廳中連鬼都不相信,郊外京觀堆積如山的骷髏,以及羅慕洛泉下有知,只怕會氣得從棺材裏爬起來吧。

哦不,他們暴屍荒野,下場慘到連棺材都沒有!

不過另一方面,沒有人會對李鶴軒的忽悠提出質疑,就像貴族們都知道羅馬教皇和樞機主教們的情婦多得連自己都數不過來,私生子的數目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甚至某些人荒唐到要靠借貸和出售聖職來維持情婦和私生子奢靡生活的地步,但識時務的人總不會當面揭穿這一切,反而會竭力維護教廷的權威,幫助教士欺騙那些愚蠢的農民繼續把口袋裏的最後一枚銅板扔進贖罪券的募捐箱。

——因為一個虔誠的教徒,一個願意把最後一枚銅板變成贖罪券的狂信徒,是不會拒絕用倒數第二枚銅板來交領主稅的。

只要大漢皇帝的“仁慈”不針對自己,那麽就算李鶴軒把他說得像個修道院裏連螞蟻都不敢踩的老麼麼,又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呢?

但接下來基督貴族們有點兒吃不住勁兒了,因為李鶴軒接著道:“塞爾柱逆命抗拒,本非本心,只是蘇丹羅慕洛一意孤行。現在羅慕洛既已授首,其族人只須小懲大誡,吾皇並不希望殺孽太重,聞得東部行省生靈塗炭,陛下好生心酸,為著十字聯軍乃我大漢所邀請,不便嚴辭申斥,所以至今隱忍,還望各位深體吾皇好生之德,不要再起殺劫,令戰後的小亞細亞休養生息,也使近東地區恢覆和平與安定。”

各十字軍勢力大眼瞪小眼,他們之前可是奉了教皇的命令要盡量削弱穆斯林勢力的,這個年月裏教皇對十字軍國家的影響還是非常之大,因為他們的根基都在歐洲,沒有從西歐源源不斷開來的狂信徒做炮灰,沒有教廷授予的在所轄區代收什一稅充作軍費的權力,十字軍就連一天都搞不下去。

畢竟不是每一個勢力都像聖殿騎士團那樣和猶太人合作搞起了金融業,可以公然離開教廷成為大漢帝國的屬下。

譬如條頓騎士團就是以德意志封建地主為主力,家族封地在尊奉羅馬教皇的神聖羅馬帝國,和教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在東歐開疆拓土也是打著教廷的名號,甚至以鐵十字作為軍徽(這點又影響了後世的納粹德國,貓無語了,小胡子是騎士控?),他們不得不尊奉教廷的命令。

何況博克哈德·馮·施瓦登還有著另外一個秘密使命,羅馬那位“父親”親自交待的命令,他看著侃侃而談的李鶴軒,對比著大廳之中三大勢力各自的份量,牙齒一咬作出了決定。

瞧著十字軍勢力的交頭接耳,安娜以慵懶迷人的姿態靠回了窗臺,笑著對執政官那赫提留說:“看來咱們的這位陛下,教皇口中的‘凱撒、奧古斯都、萬王之王’,實際上不怎麽受基督騎士歡迎呢!”

要火中取栗嗎?那赫提留陷入了深思……

……

羅馬教廷,新任教皇仆立法司八世坐在鑲嵌著各種珍寶的皇座之上,梵蒂岡宮殿過高的穹頂阻絕了陽光的射入,使宮殿之內一片陰暗,而教皇就坐在濃稠的黑暗之中,仿佛有無數雙漆黑的翅膀將他環抱。

楚風沒有料到的是,新任教皇並不是此前立下大功的樞機主教布雷默。

這位功勳卓著的紅衣主教替教廷收回了聖城耶路撒冷,結好了大漢帝國這樣一個強大的盟友,徹底消滅了伊斯蘭哈裏發世系,並先後摧毀了埃及馬木留克、小亞細亞塞爾柱蘇丹這兩個基督世界的大敵,最後他還帶回了效果驚人的“天堂之藥”,不但使教廷財源滾滾,還令歐洲的基督徒們對宗教越發虔誠。

——無數人在使用“天堂之藥”後,言之鑿鑿的聲稱自己進入了天堂,看到了聖潔的天使、輝煌的宮殿,甚至是至高無上的天父本人。

但楚風也不是萬能的神,他算到了阿片這種東西給大漢的滾滾利源,他算到了這種精神藥物的成癮性,以及替大漢踹開歐洲大門的威力,可他沒有算到這令繼任教皇的人選出現了偏差。

布雷默這位精明的樞機主教,教皇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竟然徹底沈迷於“天堂之藥”制造的幻境中無法自拔,整日神思昏迷顛三倒四。

有心人就從中看到了希望,譬如,本來自以為無緣教皇寶座的本尼迪克特·加塔尼。

一切準備就緒,老教皇尼古拉四世就理所當然的“升天”去了,當然老教皇的死因並不是人們關心的重點,可還是有不少陰謀論的說法在暗中流傳……

加塔尼針對布雷默布下了無數的陰謀和陷阱,足以困死一百頭雄獅,可出人意料的是原本精明的布雷默面對所有的陰謀都無法察覺,甚至可以說將教皇寶座拱手相讓。

加塔尼並沒有立刻登上教皇的寶座,因為羅馬的兩大望族,奧爾西尼家族和科隆納家族正在進行激烈的爭鬥,教皇並不是由上一任指定而是由主教團選舉產生的,此時一半主教希望下一任教皇出自奧爾西尼家族,而另一半則希望科隆納家族勝出,選舉陷入了無望打破的僵局。

好幾個月過去了,人們仍然看不到新教皇的影子。加塔尼既不擁護奧爾西尼家族,也不擁護科隆納家族,而且對於任何一方而言,他的表現都是特立獨行的。選舉團的主教們無休止地爭吵時,他在一旁伺機觀望,並認為他們最後會選自己作為折中方案的。

可惜加塔尼的希望落空了,選舉團裏的一個主教可能是打趣地提議他們不如結束對峙,選“摩羅尼的彼得”這位知名的隱士當教皇算了——這就像後世天朝選舉人大代表的時候,有些人開玩笑的在選票上填“侯賽因·傻達姆”。

其他的主教們不顧這個提議是否只是個玩笑,一致同意這個建議,因為此時此刻他們已經互相看看就想吐了。於是他們長途跋涉地來到了彼得在山中修行的巖洞,宣布他這個迷惑不解的隱士成為教皇。長期以來,世間的教皇全是從羅馬的富豪之家裏選拔出來的,所以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個質樸純潔的人能夠當選一定是聖靈插手的結果。

但本尼迪克特·加塔尼並不這麽認為。他眼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上了天,而正在上演的這出滑稽劇令他羞憤不已。雖然他必須得接受這個結果,但他的心裏早就有了一番盤算。

一位苦修隱士是非常容易對付的,加塔尼的辦法簡單而有效,他悄悄在新教皇的臥室裏安裝了一根管子,另一頭通到自己的房間,每天深夜他都對著管子低聲喊:“彼得、彼得,快開溜吧,你幹不了教皇!”

苦修隱士彼得,莫名其妙當上教皇的可憐蟲,把這當成了上帝的啟示,所以毫不猶豫的辭去了教皇職務,重新回到了山洞裏冥思苦想去了。

這下,教皇寶座終於落到了本尼迪克特·加塔尼手裏,他趾高氣揚的登上了為之奮鬥數十年,使用了無數陰謀詭計才得到的寶座,頭戴輝煌的冠冕,手握金光燦燦的權杖,行使起強有力的威權。

教廷內部,他的競爭者布雷默整天渾渾噩噩已經不再稱其為對手,前任教皇隱士彼得呢,退位以後仍然有很多人擁戴他。

仆立法司八世不能容忍前教皇成為民眾忠心的焦點。盡管彼得不求別的,只求回到山洞裏繼續平靜地祈禱,但他仍遭到了逮捕和拘禁。幾個月以後,這個倒黴蛋死在了汙穢的囚洞裏。

雖然彼得在骯臟的監獄裏漸漸腐爛,但他的追隨者們仍然認為“他放下了教皇的頭銜,像神靈一樣休憩在綴滿紫色和金色飾物的躺椅上”。彼得在被捕以後給蔔尼法斯八世下了一條非常準確的預言:“你像狐貍一樣溜了進來,你將像獅子一樣統治,並像狗一樣死去。”

“哼哼,我必將打碎這預言!”加塔尼,或者現在應該叫他仆立法司八世了,非常有自信的發誓。

新任教皇公開宣稱教皇的最高權力,其聲勢之大簡直蓋過了他的前輩們。“羅馬教皇就是法律,”他號令天下,聲稱“只有不加思考地服從於羅馬教廷才是得到救贖的基本要素。”

大騎士長加布利埃爾站在從窗口射入的陽光之下,有些無奈的看著新的主人。

大騎士長知道仆立法司八世既缺乏對基督的虔誠態度,又沒有道德準則,但卻可以大言不慚地說:“我們聲明、宣布並闡述我們的一貫立場—對於每個人來說,要想得到救贖就必須臣服於羅馬教皇。”

而教皇在私下裏說的話和他的公開言論就差之千裏,腐朽到了極點:“怎麽啦,和女人、男孩子上床就與搓搓手一樣簡單。”

並且酒醉後的一句話更加可怕,“希望死後永生的人和餐桌上那只烤雞沒什麽差別”,如果仆立法司八世不是教皇的話,加布利埃爾會親手把他送上火刑柱。

可現在,加布利埃爾必須服從他,順承他的旨意。

在羅馬諸多貴族之中的搜刮並不能使仆立法司八世滿意,他把打破彼得的預言,建立輝煌功業的希望寄托在了東方,在大漢新近打下來的小亞細亞。

“博克哈德·馮·施瓦登,真的能夠給我們帶來好消息嗎?”仆立法司八世的聲音仿佛神游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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