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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不能剪碎我的襯衫。”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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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暗夜也終有白日

翌日,殷雅霓下了班,照例早早回家陪伴一對龍鳳胎。

她想著,沈流嵐還有三天就回禦園了。

龍鳳胎這兩日剛學會爬,兩兄妹常在軟墊上比賽一番,誰也不讓誰,小小年紀勝負欲就極大。

殷雅霓正琢磨著,沈流嵐回來後,要讓他看看龍鳳胎這幾日學會的新技能。

吃完晚飯,給龍鳳胎洗完澡後,她依舊等著沈流嵐的電話。

可是等了又等,夜已經深了,他竟然還未打來電話。

生怕他在忙,殷雅霓不敢隨意打電話叨擾他。

當時鐘指針指向十二點時,她才忐忑不安地發去了一條簡訊。

然而,直到第二日天亮,簡訊都沒有回覆。

她很擔心,在出門上班前,打了一通電話過去,卻提示著關機。

巨大的恐懼感襲上殷雅霓的心頭,她驚慌失措地打了陳煒的電話。

陳煒言語之中透露著猶豫和不方便,殷雅霓當下即已明白,沈流嵐必然是出事了。

正在她打算前往雲頂山莊的時候,卻突然收到了度假中心總經理的電話。

“殷小姐,沈總今天早上被別墅清潔人員發現暈倒在家裏。”

殷雅霓正啟動車子的手一頓,隨即失態地朝電話那頭低吼了起來,“沈總現在怎麽樣了?他在別墅你怎麽沒通知我?”

“我以為您知道他在度假中心......他......剛被救護車帶走,現在應該已經快到醫院了。”

“他在哪個醫院?快告訴我!”

“在海門醫院,您快去吧。”

失魂落魄的殷雅霓,滿臉淚水地開車奔向了海門醫院。

然而,她在醫院裏找了一天卻一無所獲。

正當她趴在車裏崩潰大哭的時候,手機進了一條簡訊,是陳煒發過來的——沈總被書記先生帶走了,我現在不在他身邊,如果你想找到他,可以試著找沈廳長看看。

未來得及思考半分,她直接打了電話給沈江橋。

電話很久之後才被接起,沈江橋的聲音沈重,“弟妹?”

“江橋哥,阿嵐現在情況怎麽樣?他現在在哪裏?能不能讓我去看他......”

剛在電話撥出去時,殷雅霓還能抑得住自己的情緒,只帶著一絲哭腔,而此時,提到沈流嵐的情況,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話還未說完,便又崩潰大哭起來。

電話那頭的沈江橋沈默了,聽著電話這頭殷雅霓的哭泣聲,他在當她情緒的宣洩口。

殷雅霓拿著電話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停止了哭泣,沈江橋才壓低聲音說道,“弟妹,阿嵐現在很安全,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就是暫時還昏迷著。他的主治醫生早上已經從美國趕過來了,大概得今晚淩晨才會到達海門,等他過來,就能知道阿嵐這次的情況會如何。你先不要擔心,照顧好孩子們,阿嵐一醒,我馬上告訴你。我這邊現在暫時不方便說太多,先掛了。”

“餵?餵?”殷雅霓還來不及說任何,沈江橋那邊已經將電話掛上了。

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事情透徹了。

沈流嵐在書記先生手上,應該是沒是的,而且還會得到更好的治療,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好多了。

她只會帶給他無盡的傷害。

其實沈家人的心思她明白,無非就是沈流嵐和她在一起之後,便再也不回沈家了,全身心都灌註在她身上和他們的小家。

沈家人先是有了小兒子被拐走的落差,這下又剛好碰上沈流嵐連連出事,於是便生生隔開他們。

只要她表明自己的態度,並且讓沈流嵐回歸沈家,這樣,或許會有轉圜的餘地。

殷雅霓腫著一雙眼睛,看向不遠處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看著救護車上擔下了一個又一個的重癥病患,看著遠處的太平間出口長型物品被擡進擡出著。

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生活不過是那白了又暗的每一個天日,歷經暗夜也終有白日。

他們一家人剛從暗夜回到白日不過瞬間,此次暗夜再次降臨,只要她和孩子們堅持,撐過這幽暗,終將會迎來團聚的白日。

她該拋棄的是那些可笑的自尊心,只要能夠一家團聚,自尊又算得了什麽?

如果無法一家團聚,如果失去了他,那她留著沒有靈魂自尊又有什麽用?

當天晚上,殷雅霓不顧葉明惠的反對,給一雙龍鳳胎穿上了厚實的冬裝,戴上沈家給的白玉吊墜,帶著兩位育兒嫂,去了雲頂山莊。

沈家別墅沒了往日的燈火通明,只留下了一樓客廳裏的燈光。

殷雅霓在車上給一對龍鳳胎穿好披肩、戴好帽子,囑咐兩位育兒嫂抱緊孩子後,便下了車。

沈家大門緊閉著,殷雅霓上前按響了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楊夢萌出來給她開了門。

看著站在寒風中的殷雅霓及兩個孩子,楊夢萌亦紅了眼眶,趕緊從育兒嫂手中抱過超寶,然後帶著她們進了屋子。

沈文堂及江蓉面色凝重地坐在客廳裏,沈江橋與楊夢萌的孩子在圍欄裏玩耍。

殷雅霓進屋後,將龍鳳胎頭上戴著的帽子摘了下來,並喊了一聲“爸、媽”。

江蓉見是孫子們來了,也顧不上擺臉色,從沙發上站起了身,接過楊夢萌手裏的超寶。

“超寶呀,我是奶奶呀~你今天過來了呀?哎呦,怎麽才幾天沒見,你又胖了呀?瞧你這小肉頰子,都快趕上哥哥了呀,你說你厲不厲害呀?”

江蓉伸出手逗弄了一下超寶的肉丸子臉頰,一反剛才的愁雲慘淡,臉上瞬間掛滿笑容。

沈文堂此時也站起了身想接過育兒嫂手上的能寶,育兒嫂不敢擅自遞給他,便支吾著看向殷雅霓,“太太?”

殷雅霓側過頭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裏似乎又帶著一絲妥協,“沒事,把能寶給老爺。”

育兒嫂小心翼翼地將穿著粉色衣裳的能寶遞給了沈文堂後,便退到了殷雅霓身後側。

沈文堂像抱著稀世珍寶似的把能寶抱在懷裏,大氣不敢喘一聲,話也不敢說半句,生怕自己的大嗓門嚇壞了能寶。

能寶原本縮在鬥篷裏的小手兒,不安分地拿了出來,往放大在自己面前的沈文堂鼻子上一戳,咿咿呀呀地喊了起來。

沈文堂原本就希望有個女兒,可惜自己一連生了兩個兒子,而大兒子生大孫子的那天,他在家裏都差點氣暈了。

輪到殷雅霓生孩子的時候,他老早就派了線人過去醫院打點,甚至還亮出了書記先生的身份,告誡主刀醫生,“這可是書記先生的二曾孫,如果有個什麽閃失,要你們醫院關大門!”

超寶先出來的時候,主刀醫生立馬派護士通知了線人。

當沈文堂在電話聽聞二孫子又是男娃時,差點哭暈在廁所。

五分鐘後,他剛從廁所爬起來,線人又來通了報能寶出生了。

他一聽是個女娃,開心得在原地跳了起來,大叫著,“我老沈家歷經五代,終於有女娃娃啦!”

能寶咿咿呀呀個不停,將沈文堂的心思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看著懷裏這個白胖的漂亮女娃娃,頓感百感交集,幾個月前還黑不溜秋的小人兒呢,這會兒就這麽漂亮了。

看來要把那線人換掉,一點都不會拍照,他的孫女兒可明明那麽漂亮的,每次都給拍得黃不拉幾。

逗過懷裏的小人兒,沈文堂看了一眼殷雅霓,語氣瞬間轉冷,“今天太陽打哪邊出來了?肯抱兩個孩子回來看我們?不怕我們搶了麽?”

殷雅霓垂著眼,“我想知道超寶和能寶的爸爸在那裏。”

沈文堂還未開口,江蓉便搶了先,“孩子啊,我早說你們倆是真不適合在一起!你們到底是八字相克還是怎麽回事?一在一起就這個傷那個痛的,四年前的事情已經很嚴重了,早讓你們分開不分開,去年又讓阿嵐中了槍!我們隱瞞他的去向,也是不想你們一錯再錯。可你們倒好,繼續糾纏在一起,不信命是吧?不信命就會沒命啊!我可憐的小兒子,現在還生死未蔔地躺在病床上,你說我怎麽敢告訴你他在哪裏?”

江蓉這次幹脆直接將話挑明了,殷雅霓卻不急也不怒。

龍鳳胎還在她肚子裏那會兒,她哭也哭過、跪也跪過,沈家人絲毫不心軟,一點都不願意透露沈流嵐的行蹤。

比起她懷著龍鳳胎奔波在美國到處尋找沈流嵐的那些時日相比,今天的小小談判又算得了什麽?

今日她帶著龍鳳胎過來,便是來做一場交易的。

她喉嚨還含著一口委屈和擔憂,好似隨時一個情緒牽動,便能讓她的眼淚再次決堤。

似乎是用力地平過自己的情緒,她緩了緩之後才說道,“爸媽,我今天之所以帶著超寶和能寶過來,便是想跟你們做一個交易的。你們都知道婚姻法裏對撫養權的規定,如果你們不讓我知道超寶爸爸的行蹤,那麽滿兩年,他便是法律意義上的失蹤人,我可以全權處理他留下來的所有財產及子女撫養權問題。兩年後,我會低價賤賣他留下的所有資產,然後將超寶能寶帶回南城,委托他人撫養,然後我全身心尋找他們的爸爸。”

江蓉聽了殷雅霓這一席話,原本抱著能寶的手臂驟然收緊,身子下意識地向裏側了側。

殷雅霓學過行為心理學,她知道自己這番話一出,江蓉此時的身體動作,必然做好了和她搶孩子的準備。

她看著江蓉像護犢子似的將超寶抱在懷裏,繼續說道,“你們別想著到時候可以將孩子搶回來,我既然做好了不讓你們見到孩子的準備,便有我的辦法,無論是移民,還是改名換姓,甚至過給無法生育的夫妻撫養。孩子長得很快的,藏個三兩年,你們即使路上面對面走過了,也不一定認得出來。人一急,真的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原本站在殷雅霓身旁的沈文堂,聽她這麽一說,瞬間抱著能寶挪到了江蓉身旁。

兩個超半百老人,此時正橫眉冷目地看著一身傲骨的殷雅霓。

殷雅霓卻也不急不慢,繼續說道,“當然,這只是辦法之一。如果爸媽願意將孩子爸爸的行蹤告訴我,那我便將超寶和能寶留在沈府,由你們二老照顧。而我,則全心去照顧孩子的爸爸。等孩子爸爸平安回來後,事情該怎麽處理,我們再坐下來一起商討。不知爸媽意下如何?”

☆、356.為母則剛

江蓉楞楞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一身傲骨的殷雅霓,眼中甚至驚訝。

都說為母則剛,眼前的殷雅霓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五年前來他們家還怯生生、無比害羞的女孩子,轉眼之間成為了敢與他們叫板的年輕媽媽。

見二老不言語,殷雅霓乘勝追擊,“看你們二老想要兒孫齊聚一堂、亦或是子孫離散。除非你們把超寶爸爸一輩子關在籠裏,否則只要他能醒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找,我們便一定能找到彼此。這麽多次了,難道你們還不信嗎?我們是割不斷的情,任你們如何阻擋,都沒有用的。只要你們答應把超寶爸爸的行蹤給我,我會和他一起搬回沈宅住,這樣也方便讓你們看到超寶能寶。”

江蓉和沈文堂剛才先是被殷雅霓嚇了一跳,那邊已經做好了奪孫的長期抗戰。

這廂殷雅霓又拋出了這麽一個兒孫滿堂的好計劃,兩位老人似乎有所心動。

比起兩敗俱傷,似乎第二個提案比較能接受。

兒孫自有兒孫福,罷了罷了。

兩位老人相視一眼,無奈地垂下了唇角。

沈文堂不好意思和媳婦撂狠話,便由江蓉開了口,“我們告訴你阿嵐在哪裏可以,但是,從今晚開始,你要把孩子們留在沈宅。而你,去了那個地方,如果過不了我爸那一關,見不到阿嵐,那麽你不能再回來搶走孩子。”

殷雅霓幾乎是沒有任何考慮,直接一口答應了。

當晚,她將一對龍鳳胎及兩位育兒嫂留在了沈宅,而她,只身一人離開了雲頂山莊,去了收治沈流嵐的地方。

海門的權力集中處,那個令大部分人望塵莫及的地方。

根據導航的提醒,她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大橋和隧道,終於來到了這個守衛森嚴的大門口。

大門邊站著兩位武警官兵,她降下車窗,遞出了一本出入證和自己的身份證。

崗亭裏的登記員查過她的身份證號碼和所持有的通行證後,打了通電話到裏面進行通報。

幾分鐘後,便通知了大門前的武警官兵放行。

殷雅霓是第一次來到這象征海門最高權力的地方,空曠的園區裏,林立著幾幢灰色的高樓,在夜色的籠罩下,釋放出令人壓抑的氣息。

前方不遠處,有幾個紅色的信號燈在閃亮。

殷雅霓下意識地將車子往前開了開,果然是拿著信號燈的官兵。

她降下車窗,官兵俯身對她說道,“殷小姐,書記先生在辦公室裏等你。”

後來,殷雅霓被帶到了一處沒有任何銘牌的地方。

待看清楚他們口中的書記先生後,他的慈眉善目,與殷雅霓早幾年在新聞聯播上看到的書記先生面目重合。

她終於明白,沈流嵐的外公,便是這個國家早幾年的最高權力人。

書記先生一臉疲態,看得出是急忙從北城趕過來的。

沒有想象中的辱罵與冷目,書記先生很親切地招呼了她過去坐。

那標志著慈善的眼鏡後,深藏的卻是淩厲的眼神。

“你能說服我女兒將地址給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來這一年,你成長得很快。”

面對這樣的大人物,殷雅霓瞬間沒了底氣,她怕露怯,於是便選擇沈默。

書記先生繼續說道,“你們訂婚的時候我是同意的,當時阿嵐任性,要做什麽全城直播,我也從來沒有阻止過他。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事,後來惹禍上身了吧?這件事要不是我壓著,你以為阿嵐把林家女兒那樣了,人家能一句話都不吭?再後來,你們去了美國,我以為這回不會再惹事了。沒想到你還是不懂事,招惹了那麽一個角色,把自己害了也把阿嵐害了。淩楚楚的事情我還是去年才知道的,阿嵐要早讓我之後,也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第二次你們不僅覆合,還跑去拉斯維加斯註冊結婚,瞞著所有人,這件事我是看在眼裏的,總想著你們年輕人,經過三年,應該懂得低調的重要性。誰知道你們惹的禍,遠沒有結束的那一日。他惹誰不好,偏惹了風城幫的兩任幫主。那小子為了替你報仇,直接殺了兩個人,間接殺了一個人,總共是三條人命。原本直升機我已經給他準備好,這小子倒好,危險關頭,還有心思回別墅給你拿首飾,結果被風城幫的人打中了腦袋。還好當時那個小弟槍藝不精,不然你以為你一年後還能見到失憶的他?”

“我千叮嚀萬囑咐這小子千萬別招惹姑娘,沒想到即使沒了記憶,他還能跟你糾纏在一起。說真的,看著你們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樣子,我老人家也會感動,所以你們去登記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但是,我最生氣的是,明明讓陳煒告誡過你,千萬不能再刺激他,你卻讓他去了放滿婚紗照的嵐霓園。結果?我一年前把他撈回來的命,這會兒還懸在那邊,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兩個外孫,你小姑娘本事大,楞是把我一個外孫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啊?”

書記先生話未說完,殷雅霓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沈流嵐當日頭部中槍,是為了回別墅替她拿首飾。

而他回美國得罪風城幫的人,亦是為了替她報仇。

終究還是因為她,他才會受了這麽多苦。

她欠他的,該如何來償還。

殷雅霓畢竟是不到年三十的年輕媽媽,即使再為母則剛,在深沈老練的書記先生面前,到底是沒了底氣。

她原本就理虧,沈流嵐跟她在一起之後,遭遇的這些事,任誰都無法釋懷,換那個父母都不願意他們繼續在一起。

可她今日一來,不就是要來改變命運的麽?

她一年前臣服過命運,於是硬生生與沈流嵐離散了一年。

這一次,她不願再屈服,她要抗爭,她要為一雙子女爭取他們的爸爸。

一想到一對子女,她驀地有了勇氣,看向書記先生的眼神也不再畏懼。

平了平自己的情緒,她收起哭腔,看向坐在她面前的書記先生說道,“外公,我相信您曾經是喜歡我的。您老英明,應該知道我有多在意阿嵐的,過去因為我的不懂事,讓他承受了那麽多危險,現在我知道錯了,請您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讓他陷入危險,也不會再讓他受刺激了,求您,讓他回到孩子們身邊......”

殷雅霓到底年輕,經不住情緒的一再爆裂,話未說完,再一次哭了出來。

書記先生臉上並未有動容,他默默地拿過桌上的一份協議,對殷雅霓說道,“我醜話說前頭吧,你要去照顧那小子可以,先把協議簽了。這份協議的內容大致是,無論他是死是活是殘是癱,你都要一輩子盡心盡力服侍他,撫養兩個孩子長大,不可離婚、不得改嫁,不能與他人有任何牽扯不清。如果你違反協議,我自然有辦法處置你。什麽辦法我暫且不說,反正不是你能受得住的懲罰。”

殷雅霓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抓過協議,大致瀏覽過裏面的條例沒問題後,便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書記先生收走協議後,果然讓人將她帶到了沈流嵐修養的地方。

她過去的時候,沈江橋正焦急地站在門外,見她過來,便壓低了聲音說道,“博士正在裏面替阿嵐檢查,進去有好一會兒了。”

見門上有一處小縫,殷雅霓便上前看了看,只見沈流嵐平靜地躺在床上,頭上貼著無數條管子,腦部檢測儀器正在一旁活躍地跳動著。

她正想開口詢問沈流嵐今日的情況如何,病房卻在下一秒打了開,一位穿著白色醫生服的老先生走了出來。

沈江橋見狀,立刻迎了上去,語中甚是焦急,“博士,我弟弟情況怎麽樣了?”

☆、357.他動了,快通知博士過來!

“病人沒有顱內問題,體征正常,可以多跟他說說話,刺激刺激他的大腦皮層功能,也許會早點蘇醒。最好的情況可能這兩日會蘇醒,最差的情況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博士說完,拍了拍沈江橋的肩膀,搖著頭離開了。

殷雅霓聽到最後一句話“最差的情況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後,仿佛魂魄離體,雙眼瞬間沒了神采。

她跌跌撞撞地打開了沈流嵐療養的房間進了去,只見他身上穿著白色的開襟睡衣,頭上的發質幹凈且清爽,呼吸均勻地躺在床上。

他頭上的管子已經撤掉了,只是身旁的監測儀器仍然不停歇地觀測著他的顱內情況。

桌上的空氣加濕器緩緩地流瀉出蒸騰的水汽,可他的嘴唇仍然因為缺少水分而顯得幹燥發白。

殷雅霓垂著淚,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溫熱的眼淚,因此掉在了他的臉上。

她用自己的舌頭,慢慢地滋潤著沈流嵐幹白的嘴唇,那動作之溫柔,讓原本站在一旁的沈江橋亦不自在地背過了身,離開了房間。

門輕輕地落下了,待房間只剩下他們時,殷雅霓抑了一天的情緒,終於化作了無聲的眼淚。

她不記得趴在床上哭了多久,只記得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門外有輕微的響動,殷雅霓醒了醒自己的眼睛,站起身檢查過沈流嵐的情況後,才起身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年輕的護士,殷雅霓側身讓她進了門。

護士很專業,檢查過沈流嵐的各項指標,確定沒有問題後,便要幫他翻身按摩。

殷雅霓見狀,立即上前阻止,並說道,“以後你只需要負責病人的常規檢查和換藥就可以了,他的其他生活問題就由我來打理。”

護士剛想幫沈流嵐翻身的手一頓,尷尬地退回了後側,“那我在一旁指導,您先試試看手法能不能掌握吧?”

殷雅霓“嗯”了一聲,在床上鋪下大塊隔離墊後,才起身坐上床,替沈流嵐按摩。

將心裏對他的那些柔情蜜意化成按摩的真心,竟然經過護士的一次指導就達到了效果。

護士將空袋了的白蛋白換上新的後,便離開了房間。

殷雅霓回洗手間洗幹凈了手,這才回來替沈流嵐換上幹凈的睡衣。

沈流嵐原本就人高馬大,這會兒加上昏迷狀態中並無意識,因此殷雅霓很費勁地花了大半個小時才給他換好衣服。

換過衣服,她覺得他的嘴唇又幹了,便用棉簽浸了溫水,替他擦拭、滋潤嘴唇。

窗外天氣晴好,屋內卻略顯濕冷。

雖然暖氣一直保持著舒適的恒溫,但沈流嵐的臉色還是顯得有些蒼白。

殷雅霓看向那濃重的窗簾,徒然生出的一股壓抑,就如這代表著階級的廣廈給人的感覺。

“唰”的一聲,她拉開那層層疊疊的窗簾,瞬間,屬於清晨暖心的陽光灑滿一室。

她再轉身看向沈流嵐,似乎他臉上也因為陽光的按摩,而染上了一層柔色。

這間高級的療養病房內,有著完整的生活配套用品。

殷雅霓簡單地洗漱過,又回到床邊,替沈流嵐按摩大腿。

她一邊按摩一邊和他聊天,聊著最近發生的時事新聞,聊著一雙兒女新學會的技能,聊著他們第三個孩子會是什麽樣的。

沈流嵐的臉色一直溫柔著,仿佛灑上了一層細細的金光,讓殷雅霓移不開眼睛。

“老公,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嗎?五年前,你第一次出現在會議室,聽我講解預算報告,那一天,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每次看見你,我都會心跳加速、緊張不已。能成為你的妻子,而且還是兩次,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值得最幸福事情。我真好愛你,好愛你......來世,我們還是當夫妻,你說好不好?”

殷雅霓深情地呢喃著,她迷戀地看著她的丈夫,溫柔細心地替他按摩著無意識的身體。

沈江橋進來時,殷雅霓正坐在床邊,念最新一日的紐約時報給沈流嵐聽。

將江蓉熬好的雞湯和小米粥放在小餐廳的桌上,沈江橋洗了一下手,才去了沈流嵐病床前。

“弟妹,媽熬好的雞湯和小米粥,她讓我囑咐你多吃點才有體力。阿嵐這邊我看著,你去吃點東西吧。”

殷雅霓點了點頭,將手上的報紙交給沈江橋後,說道,“那江橋哥你來念吧,我去吃過飯就來。”

她剛走進餐廳,外間便傳來了沈江橋標準的英式口語。

手上江蓉熬的雞湯還是那麽好喝,她月子裏喝了那麽多,這熟悉的味道已然記在了心裏。

原以為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喝到這口味的雞湯,沒想到因為沈流嵐再一次臥床,而重新有了這樣的機會。

他現在生死未蔔地躺在床上,這雞湯再鮮美,終究是食之無味。

殷雅霓精神壓力大,吃不了多少就再也吃不下了。

收拾過保溫瓶,她回到房間時,沈江橋依然坐在床邊給沈流嵐念著英文新聞。

待他念完一則新聞後,殷雅霓才說道,“江橋哥,你回去上班吧,這裏有我就行。”

沈江橋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未有言語,疊起了自己手上的報紙。

直到他穿好外套,拿上保溫瓶,臨走前才說道,“有事給我打電話,晚上我就不過來了,你好好照顧阿嵐。還有,孩子們有小萌和爸媽照顧著,你放心。”

殷雅霓“嗯”了一聲,將沈江橋送走之後,才又回到沈流嵐床邊。

見他嘴唇依然幹燥,她用溫水棉簽替他滋潤過後,便直接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他。

此時已接近正午,窗外陽光正盛,沈流嵐的眼睛,似乎因為光線的強烈,而有了一絲瑟縮。

殷雅霓以為自己看花眼,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他,分明又發現了他睫毛的第二次微動。

這一下微顫,亦顫動了她的心。

那一刻,她的心情仿佛從黑暗潮濕的地獄,一躍上了光亮潔白的天堂。

她抖著手,按向了墻上的緊急救護鈴,話已不成話,沒了往日的優雅,她失態地喊著:“他動了,快通知博士過來!”

☆、358.都孩子媽了,還不會換氣。

博士仔細地檢查過沈流嵐體征,證實他剛才的睫毛微動只是無意識的神經反射,並非蘇醒的征兆。

希望再一次破滅,殷雅霓失落地送走博士後,再次回到沈流嵐床前。

她托起他的手,用顫抖著的雙唇細細地親吻著,眼淚簌簌地流著,淌在了他的手背上。

就這樣過了一下午,夜幕降臨,殷雅霓還呆呆地坐在床前看著沈流嵐,直到療養院的工作人員送來了營養晚餐。

她沒有胃口,僅僅只是吃了幾口青菜。

工作人員將餐具收走後,殷雅霓反鎖上門,準備了熱水替沈流嵐擦身體。

她擦得很仔細,每一處角落都不放過,因為她知道沈流嵐有潔癖。

待擦好他的全身,並換上舒適幹凈的睡衣,殷雅霓才起身回浴室清洗自己的身體。

她沒有心情好好洗,一顆心都掛在病床上的沈流嵐身上,這會兒僅僅是簡單地沖洗過身體,便趕緊出來了。

長長的頭發盤起著,她用柔軟的毛巾吸幹四肢的水分,用吹風機吹暖,這才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躺上了沈流嵐的病床。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慢地挨到他身邊,腫得像胖小鹿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軟軟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響起:“老公,你睡得好嗎?我昨天沒睡好,先睡了哦?如果你比我先醒來,你用一個吻喊醒我好嗎?”

得不到沈流嵐的回應,她繼續說道,“你不回答?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哦!晚安!”

仿佛是聽到了她的願望,沈流嵐原本並無表情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抹笑意。

殷雅霓點了點他的額頭,撐起自己的身體,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之後,才躺下身牽著他的手入夢。

昨天一早開始奔波到半夜才找到這裏,加上哭了一整天,昨天半夜又趴在他床邊睡著了,沒吃沒喝還睡不好,她今天一整日基本上是強打著精神過的。

這會兒終於撐不住了,跟沈流嵐道了晚安後,殷雅霓便沈沈地進入了夢鄉。

她覺得身體很重,仿佛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海,一路往下沈,深海世界,又黑又冷,她渾身劇烈地抖著,似乎已經快窒息了。

突然,有一個發光的身體躍入了水中,將她抱在懷裏。

他的身體好熱,瞬間溫暖了她的全身。

柔軟的唇親吻著她,似乎在給她輸送著新鮮的氧氣。

她睜開迷惘的眼睛看向他,驀然又撞進了那雙令她心跳加速的深眸中。

那深邃的、笑意彎彎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她。

再一次迷醉在這雙溫柔的眸裏,她一時忘記了吸收他輸送過來的氧氣,於是體內一口氣沒順過來,她劇烈地咳了起來。

溫柔的手掌拍著她的後背,那熟悉的聲音笑著說:“都孩子媽了,還不會換氣。”

“因為都沒機會找別人多練練啊......”殷雅霓心想,反正這是夢,不擔心醋精吃醋,幹脆大膽地說好了。

那人捏了一下她的腰側,“要練找我練,你敢找別人,我就把他的嘴巴切掉。”

“......”殷雅霓無言了,即使在夢裏,他還是那麽霸道兇殘。

“知道了麽?嗯?”那人不捏她的腰側了,轉而欺上了她的脖子。

“知道了。老公,你什麽時候回來找我和孩子們,嗯?”雖然這是夢,她還是忍不住想問他,“我和孩子都好想你,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她胡亂地呢喃著,滿臉是淚。

那人倏地抱緊了她,溫熱的唇吻去她臉上所有的眼淚。

被抱著的感覺越來越真實,殷雅霓閉著雙眼細細地感受著,黑暗中,仿佛真的有一具男性的身體正抱著她親吻。

“老公,是你嗎?”她喃喃地問著。

“嗯,是我,我的傻寶兒。”暗啞的男聲,在寂夜裏,顯得特別唐突。

她還想問他好多問題,話還未說出口,便又被他覆住了唇。

他的吻急切且激烈,似乎要將她拆吃入腹。

殷雅霓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也許是渴望了他太久,這一刻她竟跟著急切了起來。

沈流嵐剛放過她的唇,下一秒立即來到她光潔的脖子上,粗熱的氣噴灑在她的頸間,引起她身體的一陣陣戰栗。

剛探到她睡衣下的手,倏地又縮了回去,他不再吻她,也不再抱著她。

也許是剛點燃的渴望瞬間失去了滋養,殷雅霓痛苦不已,以為他又要離她而去,這會兒便軟軟地低聲啜泣起來。

沈流嵐再一次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一感受到那具溫熱軀體的靠近,殷雅霓像是抓到救命繩索的墜崖人,不顧一切地緊緊攀住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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