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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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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意對於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了,這麽多年,也只有每每深夜她默默流淚不肯睡覺時,母親將她抱在懷裏,溫柔地唱著搖籃曲的情形還深深地留在腦海裏。

那一聲聲慈愛的“暖暖不怕”,那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些安眠的夜晚,從此成了她記憶中最不可觸碰的一部分。

周意有輕微自閉癥,這一診斷結果讓初為人父人母的杜麗夫妻倆一下子陷入了無措的地步,慌亂過後他們也勇敢承擔起了作為家長的責任。

他們把更多的關心與愛護投入到她身上,帶著她看過各種名醫,試了無數種傳說中有效的治愈自閉癥的方法。

但是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付出得不到回報,周意的不懂事不體貼,甚至於家裏其他人的不理解和親戚鄰居的冷嘲熱諷讓夫妻倆也開始變得不耐煩。

漸漸地,那種不耐煩變成了怨恨,怨恨因為周意的病影響了他們夫妻兩個的正常生活和工作,怨恨因為周意的病他們在其他人面前擡不起頭來。

誰都知道周家夫妻倆生了個自閉癥女兒,杜麗驕傲了半輩子,最後卻在她身上嘗到了失落的滋味。

周意十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成了壓垮兩夫妻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一天,杜麗一個人領著周意從治療中心回家,杜麗沒看好她,周意過馬路時差點被一輛車刮到,杜麗沖上去將她抱開,自己卻因為不小心摔倒在地。

跌倒的一瞬間她還在擔心周意有沒有危險,她望過去,只看到周意面無表情地看著摔倒在地的她。

看到她受傷,她毫不動容,那漠不關心的眼神讓杜麗徹底崩潰,對於周意的教育再也不如以前上心。

再後來,聽人說,鄰市有一家特殊學校,專門招收像周意這樣的兒童,杜麗二話不說把周意送了過去。

沒想到一年後她又意外有了身孕,這個孩子的突然降臨讓她驚喜若狂,也沖淡了她對女兒隱隱約約的愧疚。

周博出生後,杜麗夫妻倆才真正體會到了做父母的樂趣,兒子會樂呵呵地沖他們笑,有時候還會咿咿呀呀說個不停。

周博越長越大,會甜甜地叫“爸爸”“媽媽”,貼心又可愛,更襯托地周意一無是處。

......

“我其實討厭過周博,很討厭很討厭那種!”

周意被紀臨墨擁在懷裏,啞著嗓子說著。她以為再回憶這些事時她會哭,卻不料心情很平靜。

“是不是很壞?可是我那個時候真的討厭他。”

她不知道要怎麽讓他理解自己當時的那個感受,她在學校待了一年,其實已經開始漸漸好轉,結果一回到家迎接她的卻是母親的大肚子。

她看著母親一臉柔和地對著肚子裏的寶寶說話,看著父親上班前下班後都第一時間親吻母親的肚子。

她仿佛成了透明人,她真正地被這個家給拋起了。

漸漸地,她也不愛回家了,直接待在學校,然後因為楊老師給她的愛,她才沒有永遠地封閉自己,學會了做一個正常人。

“不會。”察覺到她有些低迷,紀臨墨摸著她的頭發,給她鼓勵,讓她繼續說下去。

周意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說。

再之後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她徹底痊愈,從特殊學校回了家,只有彼時那個家裏已經沒有她的存在意義了,她尷尬地存活著。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後遺癥,即使已經開放自己了,她還是不習慣和別人太過親近,自然而然,相比其他的堂兄堂.妹,她一直是處於邊緣化的存在。

再之後,讀書,學習,因為在畫畫上的天賦,以第一名的成績被美大錄取,因為這份榮譽,她在家裏的地位一下子高了不少,她甚至也以為自己融入了其中。

因為老師的介紹,她嘗試著給一家雜志投了畫稿,也順利發出,後來甚至有了很好的反響,甚至因此出了兩本畫本。

大四那年,系裏有一個保送到日本留學讀研的名額,那個機會對於整個藝術系的學生來說都是一個香餑餑。

而決定這個名額最終去向的就是學校不久就舉辦的一場比賽。

周意為了得到那個名額多少個晚上徹夜不眠,終於畫出了一幅滿意的作品,最終也憑借那個作品得到了一等獎,保送名額自然也是她的了。

但是公示結果出來沒多久,她就被人舉報抄襲,“鐵證如山”下,她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雪上加霜的是,事情發生後,她找到那場比賽的一個評委也是她的專業老師,想要解釋,卻不料對方色.欲熏天,表示可以幫她解決這件事,只要她願意出賣一點東西。

她萬萬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正直,工作認真的教授私下裏竟然是這種人,拒絕後卻被對方反咬一口,汙蔑她為了保住自己的保送名額勾引老師。

本來就鬧得沸沸揚揚的抄襲事件又因為牽扯到教授的名譽問題鬧得更大。

最後在教授和參加比賽的學生的聯合抗議以及輿論的壓力下,學校領導怕因為這件事給學校帶來不好的影響,最終給予了周意退學處理。

而那一個保送名額最終落到了比賽的第二名,周意的同寢同學,也是抄襲事件的“被抄襲者”關名雅身上。

直到今天,周意都不知道當初的“抄襲”一事是怎麽發生的,明明是她辛辛苦苦畫出來的東西怎麽最後卻成了別人的。

她找不到證據替自己解釋,但是這一年,她也並沒有就此放棄,她嘗試著去聯系以前的同學,期望能找到一個人能夠證明清白。

然而基本上每一個人聽到了她的名字都是直接掛斷電話,在他們心裏,她就是一個作風有問題的抄襲者。

搞藝術的最不恥的就是抄襲,那些人不屑與周意有任何聯系。

她也想過去聯系同樣受過教授迫害的學生,但每每她聯系上一個人,對方都表示不想再把傷疤揭開,不肯出面作證證實教授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你做的很棒,真的。”

紀臨墨無法想象一年前,當所有人都在指責辱罵她,鄙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時,她是怎麽熬過來的,他沈默著聽完,心裏一陣抽疼,卻只能當做安然的模樣,安慰鼓勵她。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她是對的,周意微微顫抖著閉上眼睛,生怕再流下淚。

當初事情發生後,周家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責怪她,怪她走歪路,怪她丟人辱壞門風,就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那一邊,想想她是不是被冤枉了,受委屈了。

她側過身,把臉埋進紀臨墨的胸膛,兩只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眼淚慢慢流下來。

最開始只是輕微的啜泣聲,最後變成嚎啕大哭,像是要把這些年來的委屈都哭出來,無論紀臨墨怎麽哄,她的哭聲都沒有停止。

最後哭得脫力了,她的聲音才慢慢變小,仍然還有輕微的哽咽聲。

紀臨墨伸出手,拿過床頭櫃的水杯,餵著她喝了一點,又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防止幹了以後臉上繃得難受。

“暖暖是小名嗎?”

紀臨墨提起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想到她之前的說辭,問道。

周意的嗓子已經啞得說不出話了,只能點點頭,整個人還縮在他懷裏,不肯出來。

“怪不得微博名叫暖暖的。”他笑著說,聲音很低,卻讓周意覺得很有安全感,“我以後就叫你暖暖好不好?”

她遲疑了片刻,又點點頭,突然像是發現什麽,猛然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紀臨墨低下頭蹭了蹭她的鼻尖,兩個人的嘴唇幾乎已經要碰到一起了,他說:“小笨蛋,我是丹青。”

周意不知道要做什麽反應,整個人都楞在了那裏,張嘴想問他怎麽知道她的身份的,想想又覺得不奇怪,畢竟她的微博裏都是奶糖和布丁的照片,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呢。

只是這個人明明知道了她的身份,卻故意不說出來,甚至說那樣隱晦的話,讓粉絲和她誤解。

原本還沈浸在悲傷情緒裏的周意直接鬧上了小別扭,掙紮著就從他的懷裏逃開,一個翻身,背對著他躺好。

“暖暖”

“暖暖”

“暖暖”

......

她能感覺到他在她耳邊輕聲喚著,呼出的熱氣噴在耳朵和半邊臉頰上,讓她有些熱。

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他說話,那聲音卻像是有穿透力一般砸在她心上。

突然,她感覺耳朵一熱,像是有什麽柔軟的東西碰上了,她觸電般地猛然轉過身,四目相對間,她的唇碰上了他的。

她傻楞楞地探去舌尖,舔.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整張臉爆紅,不管不顧地投到他懷裏,不肯露出臉。

“睡覺!”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兩個字的,羞得不能見人。

紀臨墨先是一楞,幾秒後低聲笑開,輕揉了兩下她的頭發,怕她真的惱羞成怒,才配合著關上燈,摟著她睡去。

她還是有心病,紀臨墨知道,不過不能著急,事情得一件一件來。

有他在,他會給她撐起一片純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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