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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推心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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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電閃時,李狂藥回頭一望,冷白的手電光線裏,駱佬的嘴動了動。起先,李狂藥以為看走眼了,屋裏和走道都一閃閃的,光線實在不夠,而且人都死了,怎麽可能動嘴。可只過了一秒不到,駱佬的嘴就一張一合,動得越來越明顯。李狂藥還沒來得及叫大家註意,結果就看見四只蜈蚣從駱佬的嘴裏趴出來,游向黑暗的角落裏。

“蜈蚣!”丁細細對著門外,很快發現了情況。

那四只蜈蚣裹了黃色的黏液,拖著一大道痕跡,急急地竄行著。可一游到屋內,它們就被丁細細等人打死了,一只都沒活下來。王歐陽赤手捏起一只肥大的蜈蚣,仔細地看了看,一點兒也不嫌臟。接著,王歐陽還問丁忘憂能不能泡酒,說不定他們再老一點兒,蜈蚣酒能治療腰酸背痛等頑疾。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說不定有人來尋仇,殺錯了人,該死的本該是我們其中一位!”萬長青沒好氣地道。

“我沒開玩笑!”王歐陽認真道,“我會拿人命開玩笑嗎?這些蜈蚣最好泡在酒裏,它們不可能自己趴到駱佬的嘴裏,一定是兇手有什麽用意……”

“誰會把人殺了,又將蜈蚣塞進嘴裏?”江連海說起這事,不由得毛骨悚然。

丁忘憂將蜈蚣收入手中,發言道:“先把駱佬的身體放在房間裏,我們再到院子裏搜一搜,看有沒有人進來過。其他的事情,先擱著吧。”

此話一出,李狂藥就想,這種鬼地方,誰會半夜摸進來殺人,會不會就是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可那時他們都在客廳吃晚飯,有人敲了門,送了一竹框的腥臭魚屍到門外,這事應該和屋裏的人無關,說明有外人跟來了。李狂藥還沒有想明白,大家就四散而開,一處處地搜尋,就怕兇手還躲在院子裏。不過,為了穩住黑老三,不讓他大喊大叫,劉付狼就繼續守在房間裏,沒有一起跟下樓。

奇怪的是,丁細細檢查過大院的門了,沒有撬鎖的痕跡,除非有人把兇手放進來。院子裏的房間都打開了,一一搜尋後,依舊沒有兇手的蹤跡。在院心,有一座小水井,那座井很深,能夠藏人。丁忘憂為免萬一,打著手電往下照了照,也沒有看見人影。西樓的酒庫裏,一些酒缸很大,同樣能夠躲進去。丁家父女一一檢查了封條和封泥,沒看到破壞,這才把大家一起叫去客廳,商量對策。

一般情況下,人死了必須報警,不像武俠小說那樣,殺幾百人都沒官府去管。上次他們在踏白古城,由於情況特殊,所以沒有把駱娘帶回來。而這次他們身處荒蕪的石灘,見不到一個人,上哪去找派出所?報案的話就免了,因為這三位酒佬都幹過敏感的事,現在去報案就等於自投羅網。好在駱佬和駱娘都舉目無親,一直跟著丁家,不會有人問及他們的下落,丁家大可以說他們壽終正寢,自己替死者操辦後事。

李狂藥聽到大家這麽決定,心裏怪怪的,卻還是一聲不吭,任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論到一半了,萬長青就提出夜裏打傘去外面搜一搜,也許兇手在外面,而不是院子裏。丁忘憂也有這個懷疑,可夜裏出去很危險,沒準兒翻下哪個石溝裏,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發現。想了想,丁忘憂就帶著大家,只在門口看看,不打算走太遠。

沒想到一把門打開,風一吹,大家就呆住了。雨裏的風刮得老大,水潭掀起紅色的浪花,在白色的光柱裏很滲人,就像潭心的高地被推動了一樣。原來,一夜大雨,幹涸的水潭竟積起了泱泱的紅水,像是一個大血潭。李狂藥還記得白天走上來時,水潭的底很深,現在漫上來了,要逃走只能游出去。可要在風大雨猛的夜裏摸黑地游來游去,就為了殺一個人,這值得嗎?

“潭水什麽時候漲這麽高了?不坐船的話,肯定出不去,也進不來吧?”王歐陽嘖嘖道。

“難道……”丁細細望著潭水,回頭看向李狂藥,然後擔心地問,“難道是我們之中的人殺了駱佬?”

“除了你和我、阿狼,大家都跟駱佬相交不深,誰會殺他?”丁忘憂嘴上不認同,但心裏卻認同地想,這裏最近的人煙之地就是二十幾公裏外的縣城,要在夜裏跑來殺人再離去,實在不合道理。再者,駱佬常居於此,不和外人往來,哪裏會惹來殺身之禍。今晚發生的事都很蹊蹺!

夜裏的風勢漸大,大家手裏的傘都快抓不住了,於是他們就一一退回客廳,繼續商量對策。李狂藥走在最後面,準備進入客廳了,這時就看見江連海的左手掌有血跡。入夜後,院子裏燈火昏暗,很難看清楚細節,要不是離得很近,李狂藥幾乎不會看到。可江連海很敏感,立刻轉向後面看了看,隨即將左手上的血跡擦到衣服上,還小聲地辯解那是泥水濺上去的。認識到現在,李狂藥從沒見過江連海主動解釋,定是心虛所致。再說了,江連海又不是第一次殺人,之前在東海的漁船上也有死屍,江連海還假扮了船老大一家。如果是江連海殺人,那就沒什麽奇怪的了,興許他嫌駱佬招待不周,一氣之下就殺了人。

李狂藥本想揭穿江連海,可惜沒證據,現在把老事翻出來,其他人會以為他故意使壞。畢竟,殺過一次人,不等於其他人也是同一個人殺的。李狂藥理智地冷靜下來,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跳出來誣陷人。他只見到人家左手上有血,沒準真是在房裏時摸到的,這算不上證據。怎料,李狂藥那麽想,別人可不那麽想,一進客廳,江連海就反過來問:“晚飯後,你去哪裏了?”

李狂藥楞了楞,意識到大家都看著他,他才答:“我就在房裏看……睡覺啊。”

“誰能證明?”萬長青接話。

“我……”李狂藥氣道,“我一個人住,找誰證明?你們呢?誰證明你們沒殺人?”

“我在房裏盤坐養身。”王歐陽坐在椅子上,嚴肅道,“我身上的苗毒還沒清幹凈,晚飯後拿了丁老妖的藥酒去療傷了。要說找人做證明,我也沒有。”

丁忘憂接著答:“我在房間裏,哪都沒去。”

“我……”丁細細剛想說話,卻頓了頓,好一會兒才說,“我也在房裏,沒人能證明。”

王歐陽見萬長青不做聲,便問:“你呢?”

“我在房間裏,一樣沒人能證明。”萬長青沒好氣地答,一副我殺了人又怎麽樣的樣子。

李狂藥心想,怪了,以往兇殺電影裏,每個角色都能搬出鐵證如山的不在場證明,可他們現在每個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這就是說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是兇手。現在劉付狼押著黑老三留在房間裏,除了他們兩個,客廳裏的人都各自懷疑起來。大家想了想,便由丁忘憂親自去西樓把劉付狼叫來,連同黑老三都帶了過來。一問之下,劉付狼一樣不能證明自己沒殺人,黑老三瘋瘋癲癲,說的話不足為信。

“現在誰都說自己沒殺人,關鍵是要找證據,證明誰是兇手。”萬長青不滿地說,“不過我覺得丁老妖你的嫌疑最大。”

“你的嫌疑才大!”丁細細更不滿。

丁忘憂卻不氣不惱,平靜地問:“你有什麽證據?”

“這裏是你家,你肯定了解家裏的每個地方。我們剛才都看見了,駱佬的房間是鎖著的,沒有鑰匙,連你都要去撞門才能打開。房間裏只有一扇小窗戶,窗戶離地面很遠,而且那麽小,頭都鉆不進去,兇手怎麽殺人?”萬長青毫不客氣地說,“除非兇手能穿墻,或者有備用的鑰匙,否則殺完人了還要把門鎖起來,插上插銷,那是不是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駱佬是自殺呢?”丁細細想替她老爹辯解,可自己卻醒悟道,“如果是自殺,那駱佬的背不會斷掉,頭更不會在走道被發現……”

丁忘憂在大家懷疑的目光中,冷冷地道:“這裏的鑰匙都給駱佬保管,我根本沒有備用鑰匙,除了院子的大門,每個房間的鑰匙只有一把,丟了的話,不能重新配,只能把鎖取下來,換上新的。別以為什麽鑰匙都能配,這裏的鑰匙和鎖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們難道沒聽過推心鎖嗎?”

丁細細怕李狂藥不懂,於是就解釋推心鎖是古代酒庫的一種鎖,鎖內有小磁柱。在造鎖時,鎖匠會在鑰匙頂端也熔入磁性,且與鎖心的小磁柱是同極,這樣鑰匙插進鎖孔就會把鎖心的小磁柱推進一格。除非小磁柱被鑰匙隔空推動,直至推到鎖孔盡頭,否則鎖就不能打開。因為這種鑰匙的尖端有磁性,又要求磁極與鎖心內部相反,所以這種鑰匙是很難配的,一般的鎖匠根本辦不到。古時候有的人會偷酒,釀酒師傅才想出這種點子,為的就是防止酒坊裏的人耍心眼,把好酒換成壞酒,或者直接把好酒偷去。

丁忘憂對大家說:“除了院子的大門不是推心鎖,其他房間都只能用一把鑰匙打開。大門有三把鑰匙,我、細細、駱佬各有一把。我剛才檢查了駱佬手上的鑰匙,他房間的鑰匙、大門的鑰匙,還有西樓酒庫的,一把都沒少。”

“那就怪了!既然不是用鑰匙進去殺人,那兇手怎麽從房裏出去的?他把人頭丟在外面又是什麽意思?”王歐陽摸著下巴的胡渣,說道,“他嘴裏的蜈蚣像是有人故意塞進去的,那會不會是兇手給某個人傳遞信息?反正我是沒遇到過這樣的仇家,你們呢?”

大家紛紛搖頭,表示沒結過這麽大的仇怨,可黑老三又忽然大笑起來:“你們都要死,他來報仇了,誰都別想逃!”

“別說話!”劉付狼一惱,使勁捏疼了黑老三,讓他哎喲一聲後就說不出話了。

李狂藥看著屋裏的人,頓時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剛要想起來什麽事,夜裏的大風就灌進客廳,吹翻了一個酒杯。杯子砸落的聲音嚇了大家一跳,可沒人想起收拾碎片,反而要再去西樓檢驗駱佬的屍體,想從中找出蛛絲馬跡。雖然現在夜深了,雨嘩啦地下著,但大家不找出兇手,根本睡不著。誰能保證,睡到一半,不會被砍頭?

大家打起黑色的傘,逐一走出客廳,李狂藥正要跟去,丁細細卻拉住他,並小聲道:“我知道是誰殺了人,我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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