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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怪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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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歌在杜府耽擱了太長時間了,離開杜府後又去了一趟桐縣的奇巧閣分堂,回北街時已月上中天。

街上行人寥寥,攤販也慢悠悠收拾商品要回家中去,他們一走,街燈就漸漸熄了,徐安歌在昏暗的街上走了好幾趟才找到坐在一盞幸存的街燈下的桉木。

桉木整張臉都是垮的,見到徐安歌就像是走失的孩子見著了爹娘,哇哇地哭訴:“公子,你去哪兒了!桉木還以為要丟在桐縣回不去了!”

桉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可傷心了,看得徐安歌眉頭直跳:“找不到我不會回酒樓嗎?”

他手癢地敲了敲桉木的腦袋:“別哭了,多大了都。”

桉木被敲了一下,總算不哭了,抹了把眼淚懵懵地說:“對哦,我可以回酒樓。”而後嘿嘿笑道,“公子,我忘了!”

徐安歌:“……”忘了就罷了,語調這麽歡快是什麽意思?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桉木的傻樣,只是嘆了口氣就跟桉木回了酒樓。

酒樓後頭有河緩緩流淌,對岸燈火闌珊,只留著幾戶點著黯淡的火,如此就顯得酒樓底層的燈火格外明亮。

徐安歌被打瞌睡的小二迎進大門時,發現青雲會眾人竟然都沒睡,而是在一樓圍成一堆嘆氣。

徐安歌疑惑:“怎麽不去睡?”

趙興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等你回來,還有……唉,今天的事真讓人睡不著。”

青雲會在這一片一向信譽頗好,真是好幾年都沒有失手了,真是沒想到這一次竟然失了一個這樣的大單。

這對青雲會的影響可不只在錢財,還有在名聲上的。

徐安歌掃了一圈這些跟鬥敗的小公雞似的漢子,笑了笑說:“別這樣,明天就好了。”

趙興嘆口氣,搖頭道:“唉,這哪是一天晚上能緩過來的事。”

在青雲會等人看來,徐安歌就是又使出了安慰大法,他笑著說:“這可說不定,一晚上過去,可能什麽都解決了呢。”

趙興勉強笑笑不再說話,徐安歌看他們等了一晚上,心情又這麽低落,幹脆把小二叫來,付了一錠銀子讓他給這群垂頭喪氣的漢子燒一桌好點兒的酒菜,飽飽肚子,順便提醒了句別拿太烈的酒,明天他們還要起來辦事呢。

小二拿了銀錠,半夜被吵醒的郁氣也沒了,喜滋滋地答著好嘞,把抹布一甩,就到後廚叫廚子起床去了。

徐安歌肚子飽得很,桉木在外頭也吃了些,現在兩人都不餓,就先上樓了。

沒想到,兩人在二樓的走廊上又碰見一個人——謝翎。

謝翎穿得很單薄,神色怔怔,徐安歌和桉木兩個人的突然到來都把她下了一跳。待反應過來,她才小聲問好:“徐大哥。”

徐安歌:“……”這是怎麽回事,今晚一個一個都不想睡覺嗎?

徐安歌問她,怎麽這麽晚了還不進屋歇息。他原本以為是謝翎對自己還沒有死心,沒想到謝翎囁嚅了幾聲,卻是說道:“我……夢到我娘親,還有舅父。”

聽著謝翎聲音細弱地講著,徐安歌心漸漸軟了,他知道這姑娘可能是真的做了噩夢,一個人在屋裏怕得很。

謝翎的舅父叫謝英,同徐父徐所風有過一些交情,曾在徐安歌幼時教過他輕功,後來徐安歌自己練功漸漸走上了正軌,不需要師傅後,謝英就回了廬州,並退出江湖,歸家同妻小好好過日子,享天倫之樂去了。

然而一年前,徐所風卻得到了謝英已死的消息。

他是被人在家中殺害的,死狀淒慘,血濺了滿屋。徐安驥那時正游歷到廬州附近,於是便受父親所托去看看。

徐安歌也是那時候知道謝翎的,這姑娘當時就在謝英死的那間屋子裏,也不知是不是兇手故意的,還潑了她一身血,最後被人發現的時候,她已經連話不怎麽敢說了,看著像是被嚇傻了。

謝英家中並不富裕,可再養不起一個癡傻的姑娘了,徐安驥就想把謝翎接到徐家,可謝家人卻不知為何對外人都很防備,於是這件事最終不了了之,徐安驥只能給謝家留了墨樞門的信物,讓他們有事來奇巧閣找徐家。

沒想到的是,謝翎這姑娘自己竟然好了過來,可惜謝家沒有了頂梁柱,一年來生活越發得差,最後是真的養不起這姑娘了,所以他們還是把謝翎托給了徐家。

徐安歌出這趟門就是為了接謝翎去徐家。

謝翎還在斷斷續續地說著:“我……我夢到滿屋子的血,很怕,所以就想來找徐大哥,可是……”

“可是徐大哥也不在。”

謝翎躲在走廊轉角,看著酒樓一層亮堂堂的燈火,吶吶道:“趙大哥他們都在一樓,我看著有人在,沒那麽怕了,所以就沒敢回去。”

徐安歌反思了會兒,覺得的確是自己不好,謝翎之前受過那麽大的刺激,本來心裏就脆弱,他怎麽也不應該只留她一個女孩兒在人生地不熟的酒樓。

他溫聲安慰道:“不怕,要我叫小二上來多點些燭火嗎?”

桉木自告奮勇:“小姐,小二現在正忙,要不小人幫你點?”

謝翎雙目淚光點點,臉色蒼白地搖頭:“不……我想徐大哥陪我。”

徐安歌:“……”

他感覺自己被套路了。

謝翎似是也猜到了徐安歌在想著什麽,連忙解釋:“不是在房裏,徐大哥只要在外間,我就很安心了。”

他們住了兩間上房,都是有外間和臥房的,謝翎一人住一間上房,桉木則是和徐安歌住同一間,桉木住外間,徐安歌睡臥房。

如此算來,徐安歌也不算與謝翎同住一屋。桉木看著謝翎眼中的哀求,代入了一下自己,想著公子應該會同意吧,沒成想卻突然聽見公子喊了自己一聲:“桉木。”

“啊?公子?”桉木看著徐安歌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滿頭霧水,不知自家公子是想幹什麽。

徐安歌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門神畫。”

桉木、謝翎:“???”

他貼心地對謝翎解釋:“門神能鎮妖辟邪,在門上一貼,義妹就不必憂心魘獸再入夢中了。”

謝翎:“……可是,徐大哥……”

徐安歌笑笑,打斷謝翎的話:“義妹可是夠不著門頂?不怕,我叫桉木幫你貼。”

突然被見到名字的桉木又是一聲“啊?”。

“啊什麽呢,幫小姐貼門神畫去。”

謝翎:“……”

徐安歌對謝翎濕漉漉的眼神視而不見,禮貌地同她道了晚安後就回房了,留下一個桉木傻傻地捧著門神畫,撓頭說:“小姐,小人這就幫你貼,你看是貼外間的門還是臥房門?”

謝翎:“……”

————

徐安歌回屋後,隨意洗漱了一通就躺床上眼皮再也睜不開了,他忙了一整天,實在是累了。

而後,他又開始做夢了。

自從羲和劍碎了之後,他每夜都會做夢,夢到的還都是同一個場景,就是自己渾身浴血,倒在臥房中,而他的身邊還有個人,一直抱著自己,悲泣不止。

不過除第一次做夢之外,他身上就再也沒有那種仿若身處無間煉獄的痛楚,他都能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可惜視線總是一片昏暗模糊,根本看不見抱著自己的那人是誰。

徐安歌只能感受到那人滑落的淚珠砸在自己頸側,冰涼冰涼的。

今夜,他像往常一般努力睜著眼,試圖看清那人的面貌,本以為依然是徒勞,可這次他的視線卻漸漸清晰起來——不,或者說是他飄了起來!

徐安歌感到自己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像旁觀者一般站在自己和那人身旁,視線陡然清晰,周圍光線漸漸明亮,他忙趁此機會看那人的臉。

鼻挺眉高,雙目深邃,這人——竟是孟鷹!

此時他忽聞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夢中情景突然變成一片黑暗。

徐安歌醒了。

他再次對上了夢中看到的那張臉。

孟鷹在床頭叫著自己,他看著有些焦急,見徐安歌睜開眼睛才放松下來。

徐安歌一覺醒來,覺得精神甚好,連腦子都清醒幾分。

“孟兄,怎麽這麽急?”

孟鷹皺眉道:“方才你一直在出汗。”

徐安歌抹了一把額頭,果然摸到了滿手的汗,平日做夢都是一醒神清氣爽,怎麽今天就滿頭汗呢?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徐安歌想到了更重要的事,他拉著孟鷹的手問:“孟兄,你抓到人了?”

孟鷹點頭:“已用你給的繩子綁住,送到杜府了。”

徐安歌剛醒時的迷糊一掃而空,他忍不住翹起來嘴角,看著還有些小得意:“太好了,沒猜錯!”

他很快披上了外袍,等不及穿戴整齊趕去杜府,忙中還不忘問:“契約找了嗎?”

孟鷹:“找到了那疊羊皮紙。”他還翻了一下,果然和前世一樣,那根本不是什麽契約。

不過,有一件事跟前世完全不同——前世他看到這羊皮紙是在回陰陽教之後,被新教主命令去找礦的,這一世陰陽教的人竟然沒能將羊皮紙偷走,反而被寧遠抓住了。

怎麽會跟前世完全不同?

孟鷹總覺得自己被上輩子的事遮住了眼睛,幹擾過多反而思緒混亂了。他幹脆不想了,直接問徐安歌:“寧……安歌,你怎麽猜到那人還在杜府之中的?”

偷羊皮紙的人不應是在走鏢路上就將它盜走了嗎?前世就是這樣啊。

徐安歌聽著“安歌”倆字怪怪的,想了想說:“孟兄你別叫我安歌……”

孟鷹:“可叫徐兄太生分了。”

言下之意,他不想叫。

徐安歌想想也是,他想了會兒道:“要不叫我寧遠?這是我的字,我爹早想好了,可惜我還未加冠,爹不讓用。”

“不過,”徐安歌彎起了眼睛,笑容中難得帶著少年耍機靈時的調皮,“我人在外頭,你叫了,我爹也聽不到。”

孟鷹被徐安歌一笑,折騰得心軟塌塌的。

“寧遠……”

“哎。”徐安歌爽快地答應著,他終於穿戴齊整,拉著孟鷹直接從窗口運輕功落到了街道上。他本想叫青雲會的人一同來,不過想想他們也累了一天,難得睡個囫圇覺,就不吵醒他們了。

徐安歌邊走邊同孟鷹解釋:“鏢箱的確是有問題的,我猜盜契約的人一開始的確是想在半路就將契約給偷了,但是你覺得會有幾個人能在我……好吧,你這樣的後天高手眼皮子底下偷到東西?”

“他們可能原本是那樣計劃的,可是最後卻一直沒找到機會。”

孟鷹突然想到即將到桐縣那晚,感覺到的窺視感,想難道那時候是偷東西的人?

“你還記得鏢箱中的那個格子嗎?小賊若想用這個法子盜契約,就必須將鏢箱擡起,而後手動轉動機關,將整個鏢箱底部掃過一圈後,才能讓抱著契約的羊皮紙正好落入格子中,而後才能將其取出。”

“這可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孟鷹:這時候的寧遠竟然這麽甜的嗎!///_///

抱抱“白.”小天使,謝謝你的營養液(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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