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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捉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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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大名趙琛, 乳名還叫小寶的奶娃, 正在虎踞堂裏四處游蕩。

寧國公乃是武將出身, 這虎踞堂占地最為寬闊的不是正房那一排房子,而是位於正房之後的演武場。

其實寧國公府還有比之更大的演武場, 這個只是作為寧國公私人之用。裏面沙袋、梅花樁等各式械物齊備,更有十八般兵器, 樣樣俱全。

寧國公最擅長的兵器是弓和戟, 據他自稱最盛時可拉動兩石三鬥的硬弓。即使現在已是老邁之年,也能拉動軍中制式長弓,百步穿楊,例不虛發。

甚至給小寶演練過,小寶眼睛都看直了。

初見小寶之時, 寧國公便說了,小寶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之後見奶娃子親近自己, 寧國公也是欣喜不已。他一生中只有兩子,長子根骨好,啟蒙早, 是他手把手打熬的基礎。幼子被老婆子護著不讓教,不過沈二爺也確實是天生的根骨不佳。

如今見到個好苗子,寧國公真是如獲至寶,恨不得小寶現在就能長到五歲,自己親自教他。

上輩子小寶擅於揣測人心,自然懂得什麽叫做投其所好。他佯裝對這些刀槍棍棒很感興趣,寧國公就對他另眼相看。可相處幾日, 寧國公於武藝之上的熱忱,已經深深感染了他。拿著寧國公童心大發為他專門做的小木刀,小寶突然有種感覺,上輩子他礙於身體只能習文。既然上天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這輩子不如習武。

“你大舅爺爺和二舅爺,小時候玩的刀槍棍棒都是曾外祖做給他們的。明兒我再給你做一把小弓,曾外祖的弓箭做得可是一等一的好,當年你高祖說,即想習弓,當得了解弓性,從一塊彈木到弓弦,都影響這把弓的射程。威力最大當屬牛角弓,這種弓制作覆雜……”

一個願意講,一個願意聽,一老一小的感情也就處得越好。而與之相比,沈泰卻是宛如置身無底煉獄之中。

他從小生於京中,雖是知道沈家的光耀歷史與家族傳承,卻從沒有切身體會。他與沈大夫人在京城,沈大爺倒也時時來信督促他練習武藝,甚至找了不少武藝師傅給他。可先有沈大夫人心疼兒子,後有沈泰貪玩吃不了苦,又沒有人盯著,這所謂的武藝自然就是個花架子,蒙不知事的外行人還行,面對內行卻是怎麽也蒙混不過關的。

之前,晉王就藩後,沈家人回到京城。寧國公和沈二爺忙於府外之事,根本顧不上他,也是心疼他失父,弘景帝又將世子位給了沈二爺,不忍心嚴加管教。

他素是吃喝玩樂游手好閑慣了,突然被寧國公這般訓練,每日清晨天不亮就起,不練夠沒飯吃,可不是叫苦連天。沈大夫人雖是疼兒子,但怕公公,去靜心居鬧了兩場,被寧國公親自出面訓斥了一頓,就再也不敢冒頭了。

小寶走著逛著,就來到了演武場。

空曠的大廳,地面鋪著平整的黑磚,臨著四周墻角擺著許多兵器架子,上面插著各式兵器。

小寶人小個頭矮,只能摸摸架子的基座,即是如此也讓他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他身邊亦步亦趨跟著福成,而這演武場中還有一人,正是沈泰。

沈泰正在不遠處被幾個仆役看著紮馬步。

沈泰腳步虛晃,冷汗直流,渾身上下無一不疼,偏偏不遠處還有個礙眼的小東西,心中更是煩躁。

這幾日沈泰沒少見寧國公抱著小寶親熱的說話,擱他眼裏自是成了明明自己才是親孫子,為什麽反倒還沒別人家的孩子親。他甚至懷疑起自己爹是不是老頭子親生的,不然為何他爹死了,二叔卻活著,明明該是他的世子位,卻偏偏給了二叔。

腦海一片空白之際,他突然想起那日那人說的話。

沈泰雖不知那人是誰,但知曉定是個了不得的貴人,不然怎麽可能許諾將寧國公的位置給他,可——

他腳步一個虛晃,往後踉蹌了下,還沒站穩,就被從後面來的竹板敲站直了。扭頭看去,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仆役,手持著一根兩尺來長的細長竹片,冷冷地盯著他。

“孫少爺,站直了,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這練武也是一樣。想要擁有一身好武藝,首先要下苦功的就是這馬步。”

這幾日,沈泰不知道挨了多少回這竹板,也是此人雞賊,即讓他感覺到疼,卻偏偏能不留任何痕跡,他想找由頭裝病都不能。

沈泰疼得渾身汗毛戰栗,感覺像似骨頭裂了開。他下意識伸手去摸,可手還沒伸出去,就被人又打了一下。他慘嚎一聲,手腳上的皮肉直抖索,剛巧看見小寶正在往這裏看,便罵道:“看你娘xx,個小毛崽子,輪得到你看爺的笑話。”

要不是自己還小,小寶真想上去給他洗洗嘴。

福成正打算說什麽,一個炸雷似的聲音驀地響起:“你個小王八蛋,滿口汙言穢語,自己不中用,竟跟個小孩子撒氣……是你爹沒教好你,你爹如今不在了,我替他教!”

卻是寧國公,

他須發怒張地瞪著沈泰,看似幾欲噬人,眼中卻寫滿了恨鐵不成鋼與一種傷懷。

“每日再加一個時辰,不練完不準回去!”寧國公喝道。

“祖父!”

可惜寧國公理都沒理他,走過來抱起小寶就走了。

寧國公將小寶抱回正房,在臨窗的炕上坐下。

他面色怔忪,老臉上寫滿了疲憊。

小寶坐在一旁,想出言勸點什麽,可惜他即不能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過了會兒,寧國公回過神來,看著小寶,嘆笑著:“小寶擔心曾外祖了?曾外祖沒事,你沈泰表叔其實本性不壞,就是被人給寵壞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像對大人說話那般,對小寶道:“他心中不平,曾外祖知道。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不受也得受著……聖上好手段啊,一個世子的破位置就把我沈家攪合的祖孫離心,叔侄不和,就剩這兩房人了,還宛如仇人一般……”

說著,他笑了起來,可讓小寶來看,說是笑其實更像似哭。

小寶伸手拍了拍寧國公的手背,見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寧國公被他給逗笑了,伸手磨蹭了下他的小腦袋:“曾外祖說你聰明,你還真是個小機靈鬼。”

小寶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小胖手揉了揉鼻子和臉,更是把寧國公逗得哈哈大笑,什麽憂愁煩惱都沒了。

“走,曾外祖帶你去看看我藏的兵書去!”

翌日,沈泰來求見寧國公。

他進了屋裏,就撲通一聲跪在寧國公面前,哭得泣不成聲向寧國公認錯。

寧國公面色覆雜,良久才道:“罷罷罷,你即知錯,祖父也不是不能原諒。只是你需得知,身為我沈家兒郎,註定比旁人承擔得更多。你是我沈家長孫,下面還有幾個弟弟,當得做好當兄長的表率,讓他們以你為榮。”

沈泰伏在地上,哭道:“祖父,孫兒知道錯了,孫兒以後再不敢犯,定好好習武,不讓祖父失望。”

“起來吧。”

沈泰不敢起,旁邊一個老仆在寧國公示意後,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之後寧國公又與他講訴了一番為人處事的道理,才讓沈泰離開。等他走之後,便吩咐人將他每日練武的時間縮短了。

其實寧國公真沒指望沈泰能練成什麽樣,他現在練武也晚了,可練武能磨人性子,他希望孫子的性子能更沈穩一些。

畢竟是長孫。

而經過這一場祖孫交心,沈泰似乎真的變了。

以前每日都得人在後面催著攆著,嘴裏諸多抱怨,這兩日抱怨聲沒了,人也勤勉起來。明明每天累得半死,得讓仆役擡著回去,卻再也沒見他臉上寫滿了嫌惡和憎恨。也和寧國公親近許多,每日都會前來請寧國公指點習武之上的問題,以及兵法上的不解。

寧國公臉上笑容越來越多,小寶甚至不免懷疑,難道上輩子曾外祖的死,與沈泰並無關系,而是他想岔了?

這日,沈泰又如同之前那樣向寧國公請教,祖孫二人在書房裏,相談甚歡。

雖然沈泰有些朽木不可雕,寧國公卻依舊教得高興,學不學的好,與願不願意學是兩碼事。

小寶也在,他坐在臨窗下的羅漢床上,旁邊檻窗上臥了只貍花貓。這只貍花貓是寧國公夫人的愛寵,整個國公府撒歡子四處跑,時不時總來虎踞堂,小寶總能見著它。

沈泰看了眼沐浴在陽光下的奶娃和貓,忍不住對寧國公道:“祖父,小寶也不懂這些,會不會悶得慌,若不讓下人抱他出去玩吧?”

寧國公看了小寶一眼,“一個奶娃子也能分你心?小寶很乖,又不吵不鬧,你來跟祖父說說這段話是什麽意思……”

沈泰似是被人了洞悉心事,不好意思搔搔腦袋,垂首去看書案上的兵書,磕磕絆絆將寧國公指的那段話的含義說了出來。

說完後,他有些忐忑地看著寧國公。

寧國公看著孫兒的臉,心中嘆了口氣,“比以往長進了不少。你先看著,祖父去趟恭房。”他拍了拍沈泰的肩膀,便起身走了出去。

書房裏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一只貓。

其中還有一個人是個奶娃,貓也是不知事的。

一直垂著頭看書的沈泰突然動了一下,小寶眼角餘光看了過來,就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包什麽東西。

貍花貓也看了過來,喵了一聲。

這聲貓叫將沈泰嚇得就是一抖,他手忙腳亂將紙包中的東西倒進旁邊的茶盞裏,同時瞪著小寶和貍花貓,壓低著嗓門道:“看什麽看,再看挖掉你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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