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文瑞馬不停蹄，直穿山南西道、山南東道，向河南道奔行。也幸虧小藍乃是萬裏挑一的寶馬，能撐得住連續多日的奔行，若換了一般的馬，恐怕只兩三天便要累死了。文瑞一路聽著爆竹聲響往回趕路，除夕夜卻是都沒有好好休息一下。

正月初十，午時，文瑞卻是已經到了河南道、山南東道、河北道三道的交界處，正陽縣。林泉在望，文瑞吐了一口氣，一路行來還算順利，並沒有什麽意外。離元宵佳節還有五天的時間，卻是足夠自己趕回林泉的了。文瑞尋了一家酒樓，便要先解決肚子問題。

由於剛剛初十，大部分的人都在家歡度佳節，酒樓裏的人卻是少的很。文瑞走入大堂，十幾張桌子，只有聊聊幾個江湖客，和幾個路途太遠無法回家的客商。墻角裏卻是坐著一老一少祖孫倆，老爺子怕是有六七十了，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衫，白發蒼蒼，一雙眼睛眼白上翻，竟是個瞎子。那少女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一身粗布青衣，梳著兩條辮子，眼睛又大又黑又亮。正在激動地說著什麽，偶爾一笑，嘴角兩個酒窩，顯得活潑開朗。

文瑞看著老人面前的鬥笠和懷裏的二胡，想必這祖孫倆卻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藝人。別人家都在團員，他們卻還要為了飯錢到處賣藝，頗不容易。文瑞皺皺眉頭，原來過年客人較少，那老人的鬥笠裏一共才討得了十幾文錢。走過去，文瑞從懷裏掏出了一百兩銀票，待要放在那鬥笠裏，那姑娘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文瑞。她卻是已經看出了文瑞那是一張百兩的銀票。

但是文瑞卻又一猶豫，將銀票又塞了回去，卻是掏出十兩碎銀子扔到了鬥笠裏。看到文瑞的舉動，那姑娘卻是甜甜地笑了。別桌上坐著的客人也都笑了，他們卻是在笑話文瑞的小氣，卻沒有想到自己也僅僅施舍了幾文錢而已。

那姑娘微微施禮道：“謝公子！”

文瑞點點頭，卻也不說什麽，顧自叫小二上了酒菜。聽到眾人的笑聲，那老人問道：“紅兒，大家笑什麽？”

紅兒道：“剛才來了一位年輕公子，看到我爺倆今天生意不好，卻是想要施舍我們一點銀錢。於是他便掏了一百兩銀票，只是略一猶豫卻又換成了十兩碎銀子。大家方才卻是在笑這位公子，認為他沒錢卻要裝闊。”

眾人卻是都停止了笑聲，神色怪異地看著文瑞，他們實在想聽聽老爺子怎麽說，實在想看看文瑞的臉色。文瑞卻是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裏，仿佛沒有聽見眾人的笑聲，沒有聽見那祖孫的談話。

“哦！”那老爺子道：“這位公子卻是好心，想我爺倆一個瞎老頭子，一個柔弱女子，若是拿著一百兩銀子怕是就要引起歹人的心思了。到時候我爺倆不但得不到一文錢，反而會要遭殃，那樣這位公子卻是等於好心做了壞事。但是十兩碎銀子，卻是不那麽容易引起人的貪欲，而且你我爺倆分開揣著方便，花著也方便。”

紅兒道：“爺爺，我知道，我方才已經對這位公子道謝了。”

老爺子點點頭道：“那便好，這位公子卻是一位好人。”

聽了兩人的對話，眾人卻是方才明白剛才文瑞的舉動，不由得感到自己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看向文瑞的眼神，卻是多了一些敬意。

又聽那老人道：“紅兒，你可給我描述一下那公子的相貌，我也好知道這樣的一好人到底是什麽模樣。”

紅兒紅著臉瞧了瞧文瑞道：“這位公子一襲藍色衣衫，劍眉星目，相貌堂堂，文雅中帶著一些剛毅，俊秀中帶著一些慷慨。雖然因為趕路的緣故略有倦色，雙眼卻依然灼灼有光，燦若星辰。一身風塵也掩蓋不住無形的瀟灑和風采，可說是人中龍鳳。”

老爺子點點頭道：“好一個風liu人物。”

有人笑道：“紅兒莫不是看上了這位公子？”

紅兒雙頰一紅，啐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那人道：“能吐出象牙的狗還叫狗嗎？”說完又是哈哈一陣大笑。

紅兒也不理他，又給爺爺說道：“這位公子腰中插著一柄無鞘長劍，劍身漆黑。這副打扮卻是，卻是……”

剛才說話那人又哈哈笑道：“卻是像文公子的打扮是不是？”

紅兒道：“確是像江湖中人描述的文瑞文公子的打扮一樣。”

那人道：“文公子可是從咱們河南道出去的，當年我路過林泉縣城，還跟他喝過一次酒呢。”說著臉上竟是有些得意。

剛才眾人的對話，文瑞卻是不聞不問，好似沒有聽到一樣。就連紅兒上上下下瞧著自己打量，文瑞神態也未曾一變，泰然處之。只是這人一說話，文瑞卻是有些驚訝，難道真是碰上林泉的熟人了？掃了那人一眼，文瑞卻又想不起他在哪裏見過這人，一時有些迷惑。

只聽又一人道：“你就吹吧！反正文公子現在長安，也不能來揭穿你。有本事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文家莊開門納客之日，你踏進文家莊的大門讓我們看看。”

先前那人道：“真的，信不信由你，我卻是真的跟文公子喝過酒。”

方才發問那人道：“那你說說，文公子到底長什麽樣？”

先前那人道：“自然是長得風liu倜儻，英武不凡。”眼珠一轉，他看著文瑞說道，“比這位公子還要俊雅的多，雖然這位公子學文公子學的很像，但是若真與文公子比起來，尚不及萬中之一。”

對於這兩人的對話，文瑞卻是有了些興趣，正月十五開門納客？難道文家莊已經建好，而且曝光於世人了嗎？對於那人後面的話，卻是讓文瑞哭笑不得，自己竟然成了文公子的粉絲了，還不如真人的萬分之一！現在看來這人方才卻是真在吹牛皮了，虧得自己還在苦苦思索在哪裏見過他。

文瑞微微一笑道：“這位兄臺，你方才說的文家莊正月十五開門納客是怎麽回事？”

發問那人微微頷首道：“臘月二十四，文家莊外府執事花不香，卻是在林泉縣城‘仙客來’酒樓出現，發布了一條消息，說是元宵佳節文家莊開門迎客。若有想要拜訪的，當在午時之前在仙客來等著，到時候自由莊中小廝領大家前去。”

文瑞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自己出名以後，想必有很多勢力都在查探文家莊的下落。當時自己從林泉一路趕往邙山也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他們應該是很容易就查探到林泉。想必在某些勢力的檔案裏，文家莊的位置已經不是秘密。這樣公開也好，省的了一些人在文家莊周圍鬼鬼祟祟地查探。

那人問道：“怎麽？你不是因為聽得了這個消息而趕來拜會文家莊的嗎？”

文瑞呵呵一笑道：“我卻是沒有聽說這個消息，只是從此地路過而已，現在既然知道了，當然要去文家莊看看的。”

方才吹牛那人拍拍胸脯道：“小兄弟，咱們一起去，到時候我保管你能進了文家莊的大門！”

文瑞呵呵一笑道：“那便謝謝了兄臺了。”

又聽先前發問那人道：“也不知道文公子能不能從長安趕回來，讓我們得以一睹風采。”

紅兒突然插嘴道：“誰說文公子在長安的？”

那人奇怪道：“文瑞大戰楚香帥之後便一直在長安，後來阿飛重傷，小白戰死，文公子更是因為要在鬼王府照顧阿飛而不能離開了。難道他還能舍了重傷的兄弟跑別處去？”

紅兒笑道：“你雖然知道的不少，但那都是近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你可知道文公子在救回阿飛的第二天便南下劍南，去找金錢幫晦氣去了。想來現在金錢幫應該已經從江湖上除名了。”

“啊！”眾人卻是一陣驚訝。那人忙道：“文公子為何要去找金錢幫的晦氣？”

紅兒道：“你們只知道阿飛被人重傷，卻不知道那是金錢幫所為。文公子為人重情重義，為了給兄弟和隨從出氣，當然要去尋金錢幫的晦氣咯！”

那人道：“為了兄弟和隨從，文公子竟然只身去挑戰金錢幫，實在令人敬佩。只是金錢幫人多勢眾，不知道文公子會不會吃虧。”

紅兒道：“那你們大可放心，文公子武藝高強，縱然有些兇險，卻是也能安然度過。想必現在已經在回文家莊的路上了。”紅兒語氣肯定，卻是好像親眼見著文瑞闖過一道又一道阻擊，最後將上官金虹斬於劍下一樣。

那人點頭道：“不錯，文公子武藝高強，先除了邙山種鬼，接著殺掉石之軒，又勝了楚香帥，想必金錢幫那些烏合之眾卻不是文公子的對手。”

文瑞卻是心中驚訝，自己與楚留香對戰，除了蘇照照應該沒有別人知道。而且就連蘇照照也不知道兩人對戰的結果，他們這些人卻是從何得知。還有紅兒就這麽肯定自己在解決金錢幫的事情之後會趕回林泉，而不是返回長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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