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已經走過亥時，進入子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表演的歌姬也都已經退下。眾人皆都有了些許的醉意，虛夜月雖然只是淺酌幾杯，臉頰、脖頸、雙臂卻是皆都緋紅，似乎要滴出血來，看得文瑞一陣擔心，這丫頭莫不是酒精過敏？虛若無卻是並不擔心，夜月這丫頭酒量好的很，只是自幼體質特殊，只要沾一滴酒全身就變得緋紅。

文瑞敬了虛若無一杯，問道：“多些王爺盛情相待！”

虛若無呵呵一笑道：“文兄弟，怎得還如此見外！若不嫌棄，我們兄弟相稱可好？”

文瑞還未回答，虛夜月卻是連叫不好。虛夜月說道：“爹爹若是與他兄弟相稱，我豈不是比他矮了一輩？我不幹！”

虛若無忙道：“月兒莫鬧，我們各交各的，你與文兄弟也可以兄妹相稱。江湖中人沒有那麽講究。”

虛夜月嘟著嘴不說話。文瑞道：“那在下就高攀了，虛大哥！”

虛若無忙道：“能與文兄弟這樣的青年才俊相交，卻也是我虛若無的榮幸。”

這時虛夜月卻是沖文瑞施了一禮，道：“文家哥哥，受小妹一拜。”說完便氣鼓鼓地瞪著虛若無，那眼神中卻又帶著得意：你是文瑞的大哥，我是文瑞的小妹，咱倆平輩啦！

文瑞忙還了禮，覆又問道：“虛大哥，我今日來卻還有一樁小事想要請教。”

虛若無道：“兄弟有事請講，但有所知，無不盡言！”

文瑞道：“我那兩位朋友，不知何處得罪了王爺，竟勞動王爺大駕，將她們捉來？”

“這個，”虛若無揮揮手，讓兩邊伺候的婢女都退下，尷尬一笑道：“我實在不知那兩個女子是兄弟的朋友。我這樣做也不過是受人所托而已。”

文瑞沈聲問道：“是何人所托？”

想了想，虛若無決定如實相告，便道：“襄陽楊過。”

果然是他！文瑞暗道，這小子可真是要找死了，竟然一而再地對小龍女下手，當真是賊心不死。文瑞也不問虛若無是怎樣與楊過糾葛的細節，每個人都有秘密，除非真正親密無間的朋友，還是給對方留一些隱私的好。其實虛若無告訴自己主使人是楊過，就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了：我選擇兄弟你當朋友，楊過怎麽處置你隨便，以前的事情也莫要追究了！

當下文瑞起身抱拳道：“如此就叨擾了，天色不早，兄弟先回去了。”

虛若無也起身，說道：“那老哥我送送文兄弟！”

虛夜月卻是沒有起身，一直在嘀咕：“怎麽還不倒？難道我的藥失效了？不可能啊。”

虛若無頭前領路，陪著文瑞向前廳走去，只是沒走幾步，便聽“咚”地一聲，似有重物落地。虛若無忙回頭一看，卻見文瑞躺在地上，昏睡不醒。虛若無連忙扶起文瑞，急道：“文兄弟，你怎麽了？醒醒。”

這時只聽虛夜月歡呼一聲：“成了！”

虛若無看著忙不疊跑過來的虛夜月，皺著眉頭問道：“月兒，你給文兄弟下了什麽藥？”

虛夜月咯咯一笑道：“爹爹不用擔心，只是下了點‘夜色朦朧’罷了。”

虛若無松了一口氣，問道：“下了多少？”

虛夜月道：“一錢的樣子！”

虛若無直接無語，“夜色朦朧”是虛夜月小時候閑的無聊，找來眾多迷藥，研究之後自己配置的一種藥。此藥極為猛烈，稍微一點便能讓成年壯漢昏睡一天，而且溶於水，沒有任何顏色，只是微微有點辛辣，溶在酒裏不易察覺，任你武功再高不註意之下也會著了道。

虛若無嘆道：“月兒，你下這麽多，文兄弟怕是要睡個幾天了。你這頑皮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像你剛才表現的那樣，文文靜靜的不好嗎？”

虛夜月嘴角一撇，道：“月兒才不做那樣的木頭人，每次進宮看到別的姐姐的樣子，我覺得他們像被繩子拴著的木偶。一個個千篇一律，呆呆傻傻的，不敢哭、不敢笑，那有什麽好的！”

虛若無心道，那些公主們若是知道自己被你說成這副樣子，恐怕要氣的吐血了。當下苦笑道：“好好好，不改便不改，隨你高興好了吧，只是這些話莫要在別人面前說，省的惹了麻煩。”

“嗯！”虛夜月應道，看到虛若無背著文瑞就要往後院走，忙道，“爹爹，你這是要做什麽？”

虛若無道：“扶文兄弟回客房休息啊。”

虛夜月道：“爹爹，月兒還沒有出氣呢，剛才這家夥可是氣的我不輕，我非得整治他一番不可。”

虛若無道：“月兒不要再鬧了，這文兄弟可不是我們府中的下人和外面那些紈絝子弟。將來若出了什麽事，爹爹還想請他照拂於你，所以莫要得罪了他。”

虛夜月道：“爹爹是皇帝伯伯的結義兄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會出什麽事呢？”

虛若無長嘆一聲，摸了摸虛夜月的頭說道：“月兒還小，你不懂的。”

虛夜月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嘟著嘴道：“人家都十七歲了，爹爹還說人家小。以後不許再摸月兒的頭了！”

虛若無呵呵一笑道：“好，好。以後爹爹再也不摸月兒的頭了。月兒長大了。”說著便扶著文瑞進了後院的客房。虛夜月站在原地，看著虛若無兩人的身影消失，眼珠子轉了轉，嘴角上揚，竟然露出一個邪邪的微笑。

彎月西陲，漸漸消失不見，天空中只剩下繁星點點，卻是已經進入了下半夜。吩咐侍女照顧好文瑞，虛若無便返回書房，那裏還有一眾事務需要他處理。世人都看到了他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神機妙算，卻哪裏看到他為了勝利所付出的辛勤和汗水，這一切。

“最近周邊可有什麽異動？”虛若無問道。

管家躬身道：“都沒有什麽異常，自從王爺先後掃平南詔、吐蕃叛亂，特別是十八年前王爺提兵三十萬便全殲突厥叛逆百萬鐵騎，周邊藩屬各國，皆深感我大唐強盛，再也不敢生出什麽貳心。近二十年來，百姓安居樂業，歌舞升平，皆是王爺之功！”

虛若無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就知道你又要說這個，行了，若是沒有什麽事情，你就先出去吧！”

管家忙道：“王爺要的與小龍女容貌相似的女子，我們小的已經尋來。不知接下來王爺有什麽安排？”

虛若無想了想，說道：“先不忙，襄陽楊過那邊先放一放吧，我估計他沒有幾天好活了。”

管家一驚，問道：“難道，那文瑞？”

虛若無點點頭：“論機智武功，文瑞要比楊過有用的多。若是將他拉到朝廷一邊，於安定武林有大用。”

管家點頭稱是，便施禮退出了書房。管家走後不久，從書架後面的陰影裏卻是走出一個身著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那人道：“幹脆把這個小人殺掉得了！”

虛弱淡淡道：“你以為看到他我不惡心，但是他是皇兄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一旦發生什麽意外，皇兄豈不是對我更加懷疑？”

蒙面人到：“李隆基也太不是東西，你幫他奪了皇位，又平了藩國叛亂。他卻如此待你，這些年將你手中的權利逐漸地削奪。等哪一天你手上沒有半點實權了，恐怕就要人頭落地了。”

虛若無嘆道：“也不能怪他，自古明君良將不能共享太平盛世。我那時年輕氣盛，仗著皇兄的信任，一心想掃平天下，創一個太平盛世。哪裏想到竟會功高震主啊，這些榮耀卻是變成了催命的符咒！”

虛若無看向墻壁上的畫像，那是他十八年前親自為紀惜惜畫的，可惜現在物是人非。虛若無說道：“天下太平，人民安居樂業，人生過了大半，我虛若無也創建了一番功業，起碼史書要有我濃重的一比，我這輩子值了。只是月兒她還年輕，我只希望皇兄能放過她，讓她有個好的歸宿。”

蒙面人道：“但是你卻怕李隆基最終還是不會放過月兒，你也知道自古皇帝都是無情的。”

虛若無道：“所以我才借著皇兄讓我在江湖中安插人手的機會，拉攏一些真正的江湖俊傑，希望在我出事後，他們能照拂月兒。”

蒙面人道：“所以你找到了文瑞。”

虛若無點點頭道：“文兄弟少年英豪，心思縝密卻又重情重義，實為不可多得的人物。比那貪財好色的楊過卻是好了不知多少輩。”

蒙面人道：“所以你就把楊過給出賣了，來拉攏文瑞。”

虛若無道：“楊過只能用作安插在江湖中的眼線，一旦我出事，只要有錢有女人，他就會立刻倒向皇兄那邊。文瑞卻不然，此人的情誼是金錢美色所買不到的，他竟然為了朋友而準備花四十萬兩銀子去給憐秀秀贖身。如此情義可見一般。”

蒙面人點點頭道：“確實，根據打探，阿飛和小白快馬加鞭，最遲十五日便到邙山。只是好像有人將他們輟上了，恐怕這一趟取寶之行並不平靜。”

虛若無悠然道：“既然文兄弟派阿飛去，必然是非常肯定他的實力。所以他們應該是有驚無險。”

蒙面人道：“難道文瑞就不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虛若無道：“目前還沒有！”

蒙面人呵呵一笑道：“現在他不正是中了月兒下的毒，躺在客房呼呼大睡嗎？”

虛若無微微一笑：“月兒這次怕是要吃點虧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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