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個聲音道：“我倒要瞧瞧這文公子有多厲害！”

頓時一片寂靜，憐秀秀也停止演琴，含笑看著文瑞。文瑞沖她微微點頭，便向樓下看去。這時樓下眾人的眼光也都向一點匯聚，卻是坐在江湖人士中間的一個布衣少年。看到文瑞以及眾人看過來，那少年端坐不動，他周圍的人卻是呼啦一下起身，與他拉開了距離，生怕被人誤會。

文瑞仔細打量著那少年，卻是眼中一亮！這少年大約十六七的年紀，兩條粗長的眉毛像是墨染的一樣，一雙大大的眼睛，閃爍著懾人的光芒。鼻梁挺直如刀削一般，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小麥色的臉龐削瘦剛毅，帶著一股堅韌之氣。

再看衣著，卻是比文瑞的棉布衣衫還要不如，只是一件簡單的黑色麻布衣袍。然而穿在他那筆挺的身上，卻無法讓人感覺寒酸。腰帶中央插著一柄破劍，之所以說是破劍，是因為那是在是不能算是一柄劍。僅僅是一塊破鐵片，在頭上釘了兩塊木片而已，既無劍鋒又無劍鄂。雖然如此，文瑞卻是絲毫沒有對那把劍產生不屑之心。因為這就是他的劍！阿飛的劍！

文瑞心中一陣激動，激動莫名！在燕十三要傳授他劍法的時候，文瑞都沒有像這樣激動過！因為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偶像，是的，文瑞的偶像就是阿飛！他的無鞘烏劍就是學的阿飛這一柄鐵片做的破劍！

“咣當！”眾人看向了發出聲響的地方，卻是文瑞激動之下將那酒碗捏碎了！不明就裏的眾人都以為文瑞這是在表達自己憤怒，暗道這下又有好戲看了，看向阿飛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努力壓下心中的激動，文瑞問道：“你是阿飛？”

阿飛道：“是！”很簡單的一個字，他甚至沒有問文瑞從哪裏聽來的自己的名字。

文瑞道：“你不服？”

阿飛道：“我的劍不服！”

文瑞看了看阿飛的劍，突然笑了。眾人隨著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阿飛腰中的破劍，也都笑了。簡直是開玩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野小子，別著一把破鐵片便想要挑戰文公子的烏劍，豈不是找死？他們甚至懷疑，眼前這一身寒酸的小子進紅花樓大門的那十兩銀子是偷來的。

阿飛卻朗聲問道：“你笑什麽？”

不待文瑞回答，便有人說道：“小子，你還是先去買一柄像樣的劍吧，鐵匠鋪裏兩百文一把的鐵劍都比你那破鐵片強。！”

聽了那人的話，阿飛只是緊緊握著劍柄，卻是不說話，他在等文瑞的回答，若是文瑞也這樣說，他甚至不屑出手。

這時文瑞卻對那人緩緩說道：“你錯了！”

說話的那人一陣驚愕，指著自己問道：“文公子，您說是在下錯了？”

文瑞點點頭道：“你錯了！那不僅不是破鐵片，而且是一柄好劍，絕世好劍！”

大廳裏眾人皆都不敢相信，一片嗡嗡議論之聲。文瑞接著道：“再好的劍拿在文弱書生手裏，也是只能是廢物。而一根竹片若是拿在我的手裏，就是絕世神兵。”

說話那人道：“我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無論什麽東西在公子手裏都能成為殺人利器，但是這個野小子恐怕沒有這個本事！”

文瑞道：“你又錯了！”

那人道：“我又錯了？”

文瑞點點頭道：“大錯特錯！”

那人道：“他有公子那樣的本事？”

文瑞道：“雖及不上我，但也足夠讓那破鐵片變成殺人利器了！”眾人又是嘩然，他們不知道文瑞為什麽對阿飛評價如此之高，也無法相信阿飛會有這樣的本事。

說話那人便是這些不相信的人們之一，只聽他說對著阿飛說道：“我不信！”然而，這句話剛出口，他便相信了，大廳中的其他人也都相信了。

他們突然間非常、極其讚同文瑞的評價，因為這時那塊破鐵片已經插在了那人的咽喉上，眾多江湖人物竟然沒有一個能看到阿飛的出手。而且被阿飛殺死這人也不是凡手，乃長安城第一鏢局“長安鏢局”的副總鏢頭，華山派弟子華震岳！

作為華山派三代弟子，華震岳頗得師傅岳不群的喜愛，不但將華山高深劍法悉數傳授，甚至連紫霞神功也教給了他。華震岳早年闖到江湖，憑借著掌中快劍和紫霞神功著實出了一番風頭，人送外號“追風劍”。自從被重金聘請到“長安鏢局”後所押送的財貨，未曾一次失手。實在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然而現在，“追風劍”華震岳卻被眼前這個叫阿飛的少年殺了！被那樣一柄破劍殺了！現在眾人終於知道那不是破劍了，就像文公子說的，那絕對是一把好劍，絕世好劍！

阿飛慢慢將劍拔出，以免被鮮血濺到身上。這身麻布衣服是他唯一的一身衣服，所以他非常的愛惜。在華震岳身上將劍擦幹凈，阿飛看向眾人，淡淡道：“現在你們相信了？”

眾人連忙點頭，有些膽小的已經在不停地擦著冷汗。阿飛又轉向文瑞道：“你很好！”

文瑞微微一笑道：“你也不錯！”

接著文瑞說道：“不如你上來，我們一起飲酒！”

阿飛道：“好！”說完竟是在眾人的目視中一步步登上樓梯，坐在文瑞身旁。

文瑞親自給阿飛倒上酒，壇子就已經空了。文瑞吩咐了身旁的小廝一聲，那小廝苦著臉去搬酒了。兩人也不說話，徑自對飲起來。發生了命案，憐秀秀自然無心演琴，眾人也沒有心思守著死人聽曲。各自拉著相熟的姐兒快活去了。

憐秀秀起身，沖文瑞微微納福道：“秀秀先回憐香閣了，公子莫要忘了約會。”說完，便抱著古琴回去了，轉身之間，面紗敞開一絲縫隙，露出絕世風華的一張秀臉，卻是與仙兒、小龍女不相上下。

文瑞遇到阿飛，心中驚喜，加上看慣了仙兒、小龍女這樣的美女也不覺什麽。但是阿飛這個剛從原野之中走出的野孩子卻是看得一陣楞神，連碗中酒灑在衣衫上都未曾察覺。看到阿飛的樣子，文瑞微微一笑，暗道仙兒已經被我收走了，憐秀秀就不跟你搶了。

夜色走過戌末，已經進入了亥時。文瑞只是與阿飛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卻沒有去憐香閣見憐秀秀的意思。紅花樓掌櫃可是有些著急了，洪三樂呵呵地出現在酒桌旁邊，對文瑞道：“文公子，莫要得了新朋忘了舊友，秀秀還在憐香閣等著您呢。”

文瑞與阿飛對飲一杯道：“我的酒還沒有喝夠呢！”

洪掌櫃笑道：“公子可以去憐香閣裏喝，一邊聽著秀秀演琴，一邊喝酒豈不美哉。”

文瑞道：“可是我不喜歡一個人喝悶酒。”

洪掌櫃道：“秀秀也是可以陪公子喝一兩杯的。”

文瑞卻搖搖頭道：“與女子對飲，頗不痛快！”

掌櫃的臉色卻是變了變，尷尬的笑道：“公子的意思是？”

文瑞看了阿飛一眼，對洪三說道：“我要他跟我一起去！”

洪三尷尬地笑笑，說道：“公子，您也知道咱們紅花樓的規矩……”

文瑞點點頭道：“我知道，明天我會讓小白把錢送來。”

洪三賠笑道：“公子，這錢財只是其中之一，雖然您這位朋友剛剛殺死了華震岳，但是嘛，呵呵。”

文瑞點點頭，華震岳的聲名卻是還不夠響亮。文瑞扭頭看著依然在牛飲的阿飛說道：“想不想與我一起去看看憐秀秀的真容？”

阿飛道：“想！”

文瑞微微一笑道：“那好！你刺我一劍！”

阿飛放下酒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文瑞看了好久。文瑞靜靜地看著他，臉上始終帶著真誠的微笑，那笑容非常的純凈，沒有一絲雜質。那笑容讓阿飛想起了原野上的皚皚白雪，那樣的潔白無暇。

阿飛的臉上突然現出了一絲激動，這就是自己要找的朋友啊！也不多說，阿飛抽出腰裏的劍，緩緩地刺向了文瑞的左臂，文瑞也不躲避，是始終用誠摯的目光看著阿飛。劍入肌膚一毫，阿飛便不再刺入，鮮血慢慢地滲了出來，染紅了劍鋒。阿飛這才慢慢地將劍收回，插回自己的腰帶。文瑞的血隨著劍刃的移動，在阿飛那身漿洗的非常幹凈的麻布衣服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紅色印記。因為文瑞到誠摯，此時阿飛已經將他當做了最好的朋友。在阿飛看來，好朋友的血永遠都是最珍貴的，比自己這唯一的一身衣服還要珍貴！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激動、欣喜和誠摯，兩人同時舉杯，一碰而盡。同時哈哈大笑！

洪三傻傻地看著兩人，他不明白文瑞竟然會如此的相信一個剛剛認識的少年，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讓他刺了一劍。他難道就不怕這個叫阿飛的少年突施毒手，將他殺了嗎？洪三搖搖頭，江湖人行事乖張，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文瑞將酒碗放下，問道：“洪掌櫃，既然我都能去憐香閣，那想必能將我刺傷的這位朋友也夠資格了吧？”

洪掌櫃尷尬的笑道：“那是自然，不過，鄙人還是先去征求一下秀秀的意見。兩位稍等片刻。”說完，便匆匆走了。

文瑞也不管他，無論掌櫃是去找憐秀秀也好，去找紅花樓幕後老板也罷，都與自己無關，反正只要自己與阿飛今晚能進入憐香閣就好。當下兩人也不說話，頻頻舉杯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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