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放在距離住宅區不遠的地方，警車的外形實在是太過招搖，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我決定步行進去。

洛河市的城市規劃很有意思，大概是因為整座城市都不大的原因，無論是小吃街還是紅燈區，都出乎意料地離警察局不遠。

也對，事物都有兩面性。一個城市既然有CBD中心商業區那樣的繁華光明一面，自然也會有諸如紅燈區這樣的陰暗一面，就像城市的下水道一樣，可以在明面上看不見，但是它一定存在。

只是這也未免太招搖了些。

現在是清晨六點左右，紅燈區附近的住宅區十分安靜，幾乎所有的住客都還尚在睡眠之中。夜晚這裏是不夜之都，清晨這裏是寂靜之城。

我在附近反覆轉了幾圈，很快就鎖定了我的目標——那輛消失在紅燈區附近的黑色普桑。

這輛車比監控視頻裏看到的還要破舊，估計已經報廢好一陣子了，我毫不懷疑，如果車速快一點兒的話，這車完全有可能當街散架。

因此，打開它車門和後備箱的工作於我而言並不覆雜。這車年代久遠，沒有現在時興的電子鎖，打開它的車門，比打開一戶人家的容易得多。

開鎖這項技能警校不會教給我，大多數的警察面對這種情況也會選擇一腳踹開，但是我不一樣，我是私家偵探，與三教九流之輩打交道多了，這些雞鳴狗盜的本事自然也會了不少。

打開後備箱，裏面確實有放過活物的痕跡。看不出大體輪廓，但勉強能從灰塵的分布上看出來像是一個麻布袋子，而後備箱箱底積累的塵土上，明顯有什麽東西掙紮過的痕跡。

痕跡很新，甚至都沒有新落上去的灰塵，基本可以斷定，後備箱裏的東西是在五個小時內被取出來的。

我拿手比劃了一下，這車雖然不寬，但是身材嬌小的廖雨寒如果蜷縮著腿，是完全有可能被放進去的。

我把後備箱照原樣鎖好，又繞到車前面去打開了駕駛室的門。駕駛室裏又臟又亂，倒是很配這已經報廢了的破車。

我在駕駛室裏翻了一陣，翻出一本駕照來。打開駕照一看，也是一本破破爛爛、內頁都快完全脫落的駕照，駕照的主人是一個名叫朱逸民的男子。

看上面的照片是一個很精神的小夥子，細細看來，才覺得這人眉眼間有些像那天我在藍色之戀咖啡廳看到的疑似毒販。

再一看這本駕照的頒發日期，已經是十年以前了，照片上的人與那人有些出入也算是正常。

除了這本駕照，我就再沒從駕駛室發現什麽能表明開車人身份的線索，只不過副駕駛座上一些粉紅色的粗糙顆粒引起了我的註意力。

這些東西看起來像粗鹽，但又呈不怎麽幹凈的粉紅色，抓起來握在手裏都有一種粗糙的質感。聞起來有一種刺鼻的橡膠味，但是摸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橡膠。

反而是有點像……那種私人作坊裏生產的、未完全提純的可卡因。

我只在警校的課堂上見過這種東西，實際生活中還從未接觸過。因此我也不能確定它的成分，只有把它帶回警局我才能知道答案。

我照原樣將車門鎖好，擡頭看向晨光熹微下的住宅樓。

這裏的布局結構很像香港電影裏演的那種包租婆所居住的樓房，人口眾多，房間密集，而且這會兒還都齊刷刷地滅著燈，讓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仔細觀察了片刻，我還是決定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車身上的電話號碼：

“餵，你好啊，你的車堵路了，下來挪一下車。”

不一會兒，一個略顯富態的男子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跨欄背心自樓道裏走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嘴裏倒還罵罵咧咧，手裏舉著個車鑰匙。

他徑直走向那輛黑色普桑邊上，仔細查看周圍確實沒人以後，狠狠地大聲罵道：“媽的，缺德玩意兒！大清早的挪什麽車，挪他仙人的靈車嗎！王八蛋！”

說著，便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似乎是在發洩自己的滿腔怒火似的。

我在樓房拐角處的陰影裏蹲著，將這一切都收在眼底。這人雖然穿著打扮跟之前見過的一模一樣，但是從臉上一些標志性的特征上可以分辨出來，他就是那個在藍色之戀咖啡館的疑似毒販。

而他，也確實和那機動車駕駛證上的人是同一個人。

看他站在他的車前跳著腳罵了半天，才嘴裏不幹不凈地上樓去了。我一個箭步追上去，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一路跟著他上了樓。

他似乎並沒有什麽反偵察意識，也許是默認把自己所居住的地區當作安全區，根本沒有意識到他身後跟著一個人。這與他在藍色之戀咖啡館的表現，可是截然不同，絲毫沒了那股小心翼翼的勁頭。

我跟著他上了三樓，這棟樓房是蘇聯式的赫魯曉夫樓，無論是外觀還是裏面的設計都醜的要命，但是優點就在於能用最少的土地容納最多的人。這種樓的樣式是赫魯曉夫發明的，當年蘇聯援建的時候給中國的城市也修建了不少類似樣子的樓，極大的緩解了城市的住房壓力，卻也給城市的美化開了倒車。

黑漆漆的走廊上密密麻麻全是房門，沒有燈，狹小的走廊上還擺了不少諸如自行車、枯萎的盆栽、垃圾桶等等路障，讓原本狹窄的走廊更狹窄。

前面的人熟悉這一塊兒的地形，走得飛快，我跟在後面未免有些吃力，不過還勉強跟的上。

我看到他走進一道狹窄的小門裏，看起來破敗不堪的木門在我面前“砰”地一聲關上，門裏傳來一個焦急的女聲。

“你……你放我出去！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報警了！”

“報警？”門裏傳來戲謔的聲音，“我這地方，警察有本事找上門來嗎？不說你拿什麽東西報警，你就算是打得了電話，你說得清楚這裏是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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