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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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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結束後,新人在酒店門口送迎各路賓客。

方遙邁著沈重的步伐走到門口,陳逸飛十分熱情地對各路人投去微笑,握手,再告別。

他扮演了一位十分儒雅的男主人的模樣,讓所有人都對他讚賞不已,尤其是他的老丈人,上一任的副市長,方遙在電視裏看到過,就在她剛工作的第三年,這位副市長還來過他們臺裏視察過,所以,在婚禮現場,方遙看到他,心中莫名的產生一絲很陰暗的想法,那一瞬間,方遙居然在懷疑陳逸飛是否真心誠意。

酒席上她走神很久,程易軻輕輕碰了碰她的酒杯,“不要這麽失意,不然別人會以為你很不滿今天的婚禮。”

“你知道我沒有。”

“我當然知道。”

方遙扯了扯嘴角,“那不就夠了。”,方遙心中如有若無地對陳逸飛的婚姻畫著問號,話不擇言,莫名的把心裏話說出來,自己卻不知道。

程易軻沈默很久,專註的看著桌上的橙汁,轉了轉杯子,沒有說話。

隨著酒席散場,門口結伴而去的賓客很多,圍在新人身畔,陳逸飛應付自如,他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而他身邊的新娘,汪水期小姐顯得更加的明艷,雖然疲倦了一整天,但是每當她看向陳逸飛的時候,她還是那麽的溫婉深情。

方遙發現自己面對這一對璧人,她怎麽也笑不出來,也擠不出一個祝福的表情,她不知道究竟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又是假的。

“方遙。”,在她楞神的時候,陳逸飛招呼了聲她。

那一瞬間,她思緒又飛到千山之外,她想起了若幹年前,在火車站的檢錄口處,二十二歲的陳逸飛也爽朗著朝自己招手笑,那時候他還是個大男孩,那時的笑,雖然不夠完美,卻也陽光真誠。

現在,他組成了自己的家庭,身邊站著的是美麗大方的新娘子,汪水期溫柔似水地沖她微笑,這一幕,真是又是溫情又是殘忍。

方遙感覺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整個身子朝前不自主的傾斜,就在她快要站不穩的時候,又是那一雙熟悉的大手拉住了自己,還沒等她回頭,就聽到熟悉的腔調,“不管怎樣,我都要祝福你,居然是我們當中最早結婚的。”

陳逸飛或許也被他如此和善的態度嚇了一跳,但眼前看到的是程易軻無比坦然釋懷的樣子,他淺笑著答道,“我還等著你的好消息,不管怎麽說,我們也算是認識了十幾年了。”

他頓了一下,“我一直認為,我們很像。”

程易軻緩然搖頭,“不,我們一點都不像。”

“是你的榮幸。”,陳逸飛垂著眼,似乎是又心不甘。

汪水期眨著明亮的眸子,不解地看著程易軻,程易軻笑著對汪水期道,“今天的Godiva,味道很好,果然陳先生出手大方。”

汪水期靦腆的笑了笑,“那是我定的,總覺得婚禮這麽死板的形式,吃點甜品大家會心情愉悅。”

方遙怔住,她仔細地打量著汪水期,她除了有完美的外表,更多的是藏在她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品格,這是靠化妝,靠穿衣打扮都到達不到的高雅。

“祝你幸福。”,方遙伸出了手,汪水期有一瞬間的詫異,緊接著便是燦爛的笑,“謝謝你,小美女。”

方遙被她逗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汪水期又說,“不過,應該是祝福我們吧,說的好像你不想讓他幸福似的。”

方遙忍不住又笑了笑,“無所謂啊,你幸福就好了,他呢,要比你稍微少一點點的幸福才好。”

汪水期轉著她迷人的大眼睛,然後似乎是聽懂似的,莫有所思的點點頭,“那這樣的話,你也要比程先生多一點點的幸福才可以,我沒有說錯吧?”

方遙淺笑著回應她,“當然,當然沒有錯。”,汪水期果然是聰明人,和外面的那些徒有美貌的女孩不同。

簡簡單單,一來一回的對話,兩個女人便交代了彼此的感情,彼此的心甘情願。

陳逸飛扭頭看著她們,“你們認識?”

方遙搖頭晃腦地答道,“今天的新娘子,怎麽會有人不認識?”

“你們女人可真厲害,這麽快就能勾搭上。”,陳逸飛嘆服地說道。

汪水期拎起裙擺,無比確信地說,“你們男人,比我們好不到哪裏去。”

四人又是同時低聲笑。

夜色微涼,方遙感到一陣涼意,肩上已被人披上一件外套,程易軻良久才開口,“這麽冷的天,你都不知道帶件外套嗎?”

方遙笑笑沒有回答,街道附近的人不多,這裏不是鬧市區,自然煙火氣少了很多,路過的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還有騎著電瓶車匆忙回家的小夫妻,又或者還有蹬著三輪,後面坐著老伴的老夫妻。

程易軻像是想起了什麽,“還記得以前嗎?”

方遙步伐變慢了許多,他又繼續說,“大學時候,我們去看畫展,路上也碰到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

“記得,當時你還說…”,話在嘴邊,方遙又生生咽了回去,眼睛裏有溫情,嘴上卻硬撐,“說天氣很好。”

程易軻反笑,如果她真能不帶任何情緒的陳述當時的一切,她倒真的坦然了。

方遙想起,那是他們剛剛認識的第一個元旦,那天早晨她準備去圖書館寫論文,手機卻響起了。

程易軻問她有個畫展有沒有興趣。

方遙:是關於什麽的?

程易軻:表現主義,好像是這個,記得和你的論文有關,去不去?

方遙:去,還有誰一起去,我們好一起拼車。

程易軻:就我們。

我們,這個詞。真是既平常又暧昧啊。

好像小時候玩游戲時,我們是一國的,他們是一國的,這麽輕而易舉地分門別類。

方遙抵住心中的歡欣雀躍,只回了兩個最稀疏平常的字,好的。

畫展是在熱河南路旁邊的一家地下書店展開的,去的人並不多,現在的年輕人很少對畫展感興趣的,尤其是這位並不家喻戶曉的畫家。

在去的路上,61路公交車很擠,方遙勉強地抓住一個晃悠悠的手扶,整個人隨著車子的顛簸亂晃悠。

程易軻站在自己的身邊,他個子高,很穩地抓著頭頂的扶手。

一個急剎車,整個車裏的人都不自主地往前一沖,就在方遙快磕到玻璃窗上時,程易軻適時地在身邊攔住了她不受控制的肩膀。

那雙大手緊緊地扣在她的肩膀上,方遙甚至能感覺到一陣痛意,他用了最大的力掐在她的肩膀上。

方遙緊閉眼睛吃痛地低呼一聲。

程易軻也感覺到了,他面露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方遙搖頭說沒事,過了晌久方遙都沒有說一句話,程易軻又低頭貼近問她,“沒弄疼你吧?”

方遙很自然地說,“真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方遙確實有點疼,但不至於呼天搶地的地步,她不明白為什麽程易軻要和她糾纏這個問題。

坐在老弱病殘專座的一個燙著泡面頭的大媽,鮮有意味地斜眼打量了他們倆個一眼。

下車去畫展的路上,方遙看到一個爺爺騎車帶著奶奶,正好是正午的陽光下,奶奶瞇著眼看頭頂的陽光,暖和的光照在白茫茫的頭發,就如同十二月的雪一樣,南方的孩子很少見到雪,只要一下雪,一定會光著腳丫子跑到陽臺上哇哇亂叫。

於是,方遙見到此情此景,很是動容。

方遙因為凝神路邊這幅流動的畫幅,步伐變得慢了起來,程易軻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幽幽地說,“真不知道你老了是什麽樣子?”

方遙回過神來,驚訝地啊了一聲,程易軻沒有看自己,盯著那漸行漸遠的老夫妻倆,他接著說,“也不知道過幾十年,我們這些同學都變成什麽樣了。”

剛懸在喉嚨邊上跳動的心臟頓時平靜了下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同學。

方遙沒有表現的很失落,她反而很燦爛地笑,“所以再不走,畫展就要關門了。”

到了畫展現場,有好幾個指示牌,上面分別用中英文寫著各國的畫家。

人最多的那個板塊就是畢加索,圍在海報附近的人特別多,烏壓壓的一片,大多都是父母帶著孩子來瞻仰的。

而其餘的板塊卻是人煙稀少,就像不受關註的明星一樣,被人晾在一邊,那些人寧願排兩小時的隊看畢加索,也不願意去別的畫家那裏。

方遙有些無力地搖頭,朝著裏面走,那些指示牌上,方遙除了愛德華蒙克其餘的一個都不認識,於是,她很理所當然地去了蒙克的展覽館裏。

第一幅畫的名字叫做《吻》,蒙克在1897年畫的。

蒙克的畫看久了,特別是近距離看的時候,會有一種切膚之痛,幽怨的恐懼感潛入你的內心。

《吻》這幅畫裏兩張相視而對的臉正在擁吻,男人的面積很小,女人卻很大,看起來女人的那張臉似乎要把男人吞噬了。

方遙在藝術史課上聽徐教授說過蒙克情路的坎坷,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最悲慘的是,那個女人還是精神分裂,並且子人格不同,昨天愛你愛的要死,明天就想殺了你。

程易軻站在這幅畫下,背著手感慨,“女人是可怕的。”

“少來了,女人愛你愛到瘋狂,作為男人,不會覺得得意嗎?”,方遙皺著眉頭,低聲抗議。

程易軻聽完她的這番言論,像是被嚇了一跳,哈了一聲,“你聽我說,我以你師兄的名義教你一個道理,一個女人哭了,並且她哭的原因是因為我,我絕對不會覺得那是詩意的美感,我會煩死。”

他頓了頓,一副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點點頭,“一定是這樣。”

方遙小聲地反駁,“你不希望女人為你哭?可是就是因為愛你才會哭啊。”

程易軻十分幹脆地說,“那我寧願不要,這太嚇人了。”。

方遙順著他的話繼續問道,“你是害怕女人哭,還是害怕她們愛你。”,她側目,等待著程易軻的回答。

她迫切地想知道隱身在“人人眼中優秀的程易軻”面目下的真實。

方遙不怕他說出何種殘忍又自私的愛情觀,方遙害怕他東躲西藏地再次裝傻,偽裝成好人臉的樣子。

“我…”,他在認真地思考,想了一會兒,眼神飄忽地說,“我不喜歡別人為我付出。”

“所以方遙,如果你以後有了男朋友,千萬不要為他付出,因為男人的想法都出奇的一致。”

方遙揚揚嘴角,“多謝師兄的忠告。”,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微笑,牙齒之間相碰撞,猶如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他倒是十分愉悅,“不客氣。”

“姓程的,我想殺了你,現在。”,方遙當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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