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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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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魏昭躍下馬, 對阿悅伸手。

搭手落地, 阿悅站在了這漫山遍野的鮮花中, 怔了會兒, 恍然明白什麽。

她只是很羞澀, 不代表完全懵懂,魏昭剛才的話慢慢化成了眼前鮮妍、明媚的盛景, 讓她漸漸明白, 為什麽當初那朵野花會那麽美。

正如她此刻看著這些花,知道阿兄就在身邊,也覺得這實在是世間少有的美景。

…………

兩人在這片山坡靜靜待了小半個時辰才回宮, 阿悅就被文夫人派人叫去了。

“聽說阿昭帶你去玩兒了?”優雅如文夫人,也實在好奇她這個向來溫潤自矜的孫兒會帶阿悅去做什麽。

“去看著阿兄練了會兒騎術。”阿悅還沒來得及換下騎裝,一進門先喝了兩杯茶,實在是渴了。

文夫人訝異, “只這樣嗎?”

“唔……還去看了會兒花。”阿悅這句聲音如蚊吶一般低,還是被文夫人聽了個清楚, 含笑問,“宮裏這麽多花兒不去看,莫非哪裏還有什麽特別的風景?”

“就是一處山坡而已。”阿悅不好意思了,幹脆抱住文夫人一臂, “阿嬤你就別問啦, 真的沒什麽。”

文夫人笑, “好, 我不問了, 那就說件正事。今日長安伯夫人求見,阿悅拒了她,你可知道她是為的什麽事?”

“為她那女兒求賜婚吧。”阿悅道,“尚書令家的三郎都已經躲到外地去了。”

這事確實為難,文夫人也知道,但是今日還出了件事,“長安伯夫人回去後,她女兒一氣之下出府,差點被馬車撞倒,一位郎君救下了她,她便對此人一見鐘情。”

“這……應當是好事吧?”阿悅遲疑,長安伯的女兒這幾年一見鐘情的人少說也有五六個了,這會兒能夠轉移目標某種程度來說也挺好的。

文夫人搖頭,“你可知道這人是誰?”

“誰?”

“正是和你祖母接到府中教養的那位郭娘子剛定親的郎君。”

阿悅瞬間呆住,郭雅的未婚夫?這是不是太巧了?

“要不是她一見鐘情之下發現這郎君家世不顯,又得知對方已經定了親就直接把人給搶進了伯府,我也不能這麽快知道消息。”文夫人慢悠悠說了這麽一句,阿悅差點沒被嗆著,“直接……搶進了府?”

得到一個肯定的點頭,阿悅頓感頭疼。她怎麽也想不到,僅僅是因為她拒絕了長安伯夫人的求見,就能發生這麽一連串的事啊。

長安伯的女兒太彪悍了,看遍整個臨安城,應該都找不到第二個像她這麽厲害的女郎了。

文夫人看了看她的臉色,“好歹那郭娘子和你祖母同宗,阿悅管是不管?”

長安伯一家子太難纏了,就算是文夫人都常常為他們的事感到頭疼,更別說沒有任何處理這些事的經驗。可她既然碰見了這事,又已身為皇後,就算不想管,也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理,何況在這事上郭雅和明三郎的確是受害者。

雖然還是問了這麽一嘴,但文夫人也知道阿悅一定不會不管,就看她想息事寧人還是幫郭雅做主。

“阿嬤覺得該怎麽做?”阿悅向長輩取經。

“消息還沒傳出去,先問問長安伯的意思再看。”文夫人也是料想到這事遲早要鬧到宮裏來,有心教導阿悅,“先遣個女官去伯府,至於郭娘子那兒,聽說她是個聰明的,暫時也鬧不出事來。阿悅若是心疼她,賜些禮去姜府,她也就明白了。”

阿悅點頭受教,心中不由嘆了一聲,這都是什麽事啊。

作為初上任的皇後,她早有做好打理後宮事務的準備,可官員親眷鬧出的這種糟心事……都不知要如何評價。

她這廂遣了人去兩頭安撫,過了幾天,果然有伯府的人進宮找她了。

長安伯的女兒不願放人,聽說別人剛定了親也不願撒手,說什麽這次再嫁不成她就出家當比丘尼去。

明三郎家裏不過是個商戶,雖然家產頗豐,可哪裏比得過長安伯。換作往日長安伯夫人是昧著良心也要幫她女兒搶來的,可有人說這明三郎的未婚妻子和當今皇後有點親緣關系,皇後還親自給郭娘子賜了定親的賀禮。

長安伯夫人這才不安,親自進宮來找阿悅哭訴了,怕她因此降罪,先撲通一聲跪下,訴說了自己女兒從及笄以來在心儀之人上屢屢失意的辛酸史。

她的意思是,反正是皇後您的親戚,回頭給那郭娘子配個更好的郎君就是。這位不過是個小商賈家的郎君,我女兒沒了他卻是要出家的,孰輕孰重一看就知。

阿悅聽她說完這話,當場無言,無恥到這個份上的人也是少見。長安伯回她的意思是三日之內一定把明三郎送回去,看來他夫人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硬是把人給拖住了。

本來還想說些漂亮的話兒,可長安伯夫人這哭哭啼啼的小白蓮模樣太惡心人,阿悅就偏頭問,“我們這兒的比丘尼待遇怎麽樣?”

蓮女回,“咱們這兒有幾家道觀香火都很旺盛,比丘尼也備受尊崇,比一些尋常人家的女郎過得還自在呢。”

阿悅點點頭,認真道:“看來當比丘尼也不錯,既然姚三娘子都這麽說了,夫人不如成全她。來日若是不便,我去為三娘子安排一番,也免得夫人和伯爺操心。”

長安伯夫人噎了下,“娘娘,正經人家的女郎哪有出家的。”

“正經人家的女郎,也沒有去搶別人夫婿的啊。”

長安伯夫人更沒話說了,本以為皇後年紀小,說兩句就能心軟,怎麽說話如此不客氣的?

她掩了袖又哭起來,“如果不是接著幾次婚事都不順,三娘也不至於如此啊。那明三郎他當著大庭廣眾的面抱了三娘,三娘要他娶她也不為過……”

“夫人的意思是,明三郎救三娘子救錯了?”

“那當然不是,可畢竟關系到三娘子的聲譽……”

在場中人都不由嘴角抽抽,您家三娘子哪還有什麽聲譽。

“三娘子的聲譽重要,郭娘子就不要了?”阿悅問,“無端端的被橫搶夫婿,你覺得這就沒關系了?還是說,夫人習慣了嚴於律人,寬於待己。”

“這哪能相提並論。”長安伯夫人小聲嘀咕,沒敢明著說出來,不過看這位句句嗆人的架勢,也知道皇後肯定不站她這邊了,忍不住道,“不就是因為那郭娘子和皇後您沾親帶故,仗著您的勢不肯撒手……”

阿悅都要被她氣樂了,仗勢欺人的到底是誰?能這樣顛倒黑白,長安伯夫人真是個人才。

“她如果仗本宮的勢,當你今天還能站在這裏好好說話?”能把阿悅惹怒的人也實在少,她可基本都沒用過“本宮”這類的稱呼。

她氣勢其實並不夠威懾人,但長安伯夫人原就是鄉野村婦,見她板起臉來就已經害怕了,“那、那娘娘想要怎麽辦嘛?三娘說非明三郎不嫁,這婚約又不能取消……”

長安伯夫人靈機一動,“不如,讓明家郎君先娶了我家三娘,再納這郭娘子為妾?豈不正好!”

她越想越覺得妙,“這也是為那郭娘子好啊。”

“呵”一聲冷笑從屏風後傳來,長安伯夫人一楞,就見那後面慢慢轉過來了一個十五六年紀的女郎。

婢子小聲提醒,這就是那位被搶了未婚夫君的郭娘子。

一聽,長安伯夫人立刻挺了挺胸,然後接觸到上首皇後的眼神,又瞬間軟了下去。

差點忘了,這郭娘子是有靠山的。

“我聽說,當初長安伯剛進臨安,還未受封時就有一士族離異的女郎願意下嫁給他。因為長安伯拒絕了,還差點遭到那女郎家人報覆。”郭雅先說了這麽一句,“依夫人的意思,為了伯爺好,當初你應該自請下堂啊。”

長安伯夫人立刻炸毛,“呸!什麽人也敢在這胡說八道,伯爺從始至終就沒說過要那個貼上來的女人,小賤人休想在這挑撥離間!”

蓮女重重“咳”一聲,長安伯夫人就一個激靈,捂住了嘴。

郭雅對她這聲罵倒是沒什麽反應,“那三郎難道說過要你們這伯府死皮賴臉纏上來的三娘子嗎?”

郭雅相信明三郎,有底氣問出這話,但長安伯夫人臉皮可不是那麽薄的人,“那是他不好意思!畢竟怎麽說也要給你留個顏面,郭娘子要是識趣的話,就該讓娘娘給你另尋個好親事。”

郭雅笑了,“那真不巧,我偏偏就不是那麽識趣的人。夫人,想要我和三郎答應取消婚約,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

“我死,或者他亡。”說完這幾個字,郭雅就靜靜地盯著長安伯夫人,這種暗含戾氣猶如看死人的眼光讓她頭皮發麻。

不過是個十幾歲大的女郎,怎麽看起來這麽滲人?長安伯夫人竟被盯得一時忘了說話。

旁人都覺得郭雅是在放狠話,唯有阿悅知道,以她的性子,真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逼急了她,她可能真去親手殺了明三郎,再殺了姚三娘。

看著圓滑如郭雅,其實是個很偏激的人。當初在劇情中她就本可以設法和明三郎和離,偏偏要直接一碗藥毒死他。

自幼養成的性格很難改變,阿悅也沒想過勸導這位女主,只是覺得郭雅稱不上惡,如果可以避免一些事,她想拉一把。

見長安伯夫人被嚇得楞住,阿悅發話,“好了,郭娘子也是氣狠了才說出這樣的話,夫人也別介意,你方才聽長安伯的往事都如此激動,想想也該能理解郭娘子的心情,不要與她計較。”

“再者,此事本就是你們伯府理虧。堂堂伯夫人去欺負一個剛及笄的小娘子,說出去也是笑話。他們二人兩情相悅,又有了婚約,三娘子實在不該奪人所愛。本來前日長安伯就答應了本宮放明三郎歸家,今日人卻還在伯府,你們這可是蓄意欺瞞本宮?”

“……哪兒敢吶。”

為免郭雅想多,阿悅道:“既然不敢,勒令你回府後就立即放他歸家,可能做到?”

“……”

“待會兒我會派個嬤嬤和侍衛和夫人一起回府,或者說,還得寫一道旨意才行?”

長安伯夫人忙道:“不用不用,不用麻煩娘娘了。”

這樣小□□了一下,長安伯夫人才消停,暗暗又回望了一眼郭雅,對上她的目光時瑟縮了下,仿佛身後有鬼追似的飛快退了出去。

阿悅也跟著看了看她,有心安慰,張嘴說了幾句,得到的都是郭雅了然般的回覆,很是敷衍。

她是個有主意的人。

阿悅能做的僅僅是幫她擋住伯府的逼迫,再稍微向伯府施壓使他們放過明三郎,多餘的,似乎也不需要她去做了。

看著郭雅告退後,阿悅心中總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這種感覺讓她夜晚上了床榻也是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樣。

魏昭目光仍在書上,頭也未擡道:“今日見了長安伯夫人了?”

“嗯。”

“如何?”

阿悅坦誠道:“一個厚顏無恥之人,如果郭娘子不是養在祖母那兒,旁人都認為和我有些幹系,她這未婚夫婿恐怕已經被強搶了。”

“哦?”魏昭擡首,一手按在書卷,目色和燭光一樣,含著淡淡的暖,“阿悅覺得,你今日這一召見,她的夫婿就不會被搶了?”

阿悅疑惑,“難道不是嗎?”

即便心不甘情不願,難道長安伯府還能直接違抗她的意思不成?

魏昭笑了笑,“伯府放了人回,明家卻不一定願意。”

長安伯的女兒再無賴,那也是伯爺的嫡女,郭雅拿什麽和她比?

一介商戶能和伯府扯上幹系,怕是高興都來不及。

魏昭道:“這樁婚事,懸。”

他指的是郭雅和明三郎的婚事,阿悅聞言明白了其中道理,可到底開心不了。她一來到這裏就屬於特權階級,很少有過什麽等級森嚴的感受,如今才這麽鮮明地感覺到其中的巨大差距,也就理解了書中的郭雅為什麽會那麽執著於權勢。

在書中郭雅是不曾被搶過夫婿,但必定經歷過其他相似的事。

望著魏昭,阿悅的心思很容易就流露出來,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問,“又在想什麽?”

“在想,如果阿兄不是皇帝,我們只是尋常人家,肯定會有更多像姚三娘這樣的人來搶你。”

魏昭一楞,隨後不由笑起來,“那阿悅會怎麽做?”

阿悅哀怨地看著他,露出一種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氣息,道:“我沒什麽本事,只能帶著阿兄住進山林了,誰也瞧不見你,最安全。”

思忖了下,魏昭居然點頭附和,“言之有理,如此說來,我也該築一座金屋,把阿悅藏在裏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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