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賢護子心切，跟蓮花寶座鬥法的兩只手騰出一只手，咻的向兩片花瓣捏去。

撲撲！

兩枚花瓣正中這只手，把這只手絞碎。這只手的手臂咻的縮回，好像受傷嚴重。

蓮花寶座轟隆隆向另外一只手碾壓過去。眼看那只手就要不敵，大日如來的另外一只手一掌，側面打在毫無防備的蓮花寶座上，把蓮花寶座打落下地來。

普賢的那只手變成了一條尾巴，咻的縮回。

大日如來撤回掌力，那普賢也撤回掌力。

一時間，大雷音寺裏風平浪靜。除了跌落在地上的如來寶座，一切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大日如來站起來，沖漫天神佛說道：“各位羅漢菩薩佛祖，有誰知道，如來佛祖蓮花寶座下鎮壓的女子，是鬼，是妖，是神還是仙？他為何要鎮壓這位女子？”

“她是唐三藏的老婆，一條妖蠶，名叫藍冰！”普賢笑道。身子一晃，卻是一個白發白衣的老嫗。

她雖然在說話，兩條尾巴可並沒有停歇，已經在地洞裏卷起藍冰，咻的帶出來。

黑炭見到了被母親的尾巴卷住的藍冰，他深知母親的尾巴就是她的手，隨時都能殺死藍冰，當下伸手去接藍冰，柔聲說道：“師娘，師父派我來接你了。”

“你師父是誰？”藍冰一身藍色衣衫，形銷骨立，瘦得不成人形，但那雙眼睛，清澈如冰晶。

“我師父是金世遺，現在名叫唐三藏。”黑炭說道。

“你是文殊菩薩，為何稱我世遺哥哥為師？”

黑炭從母親的尾巴上接過藍冰，藍冰輕如無物，臉上沒有半分血色。

“我是三藏弟子雄悟真，我變化成了文殊菩薩的模樣，前來救你出去？”

“我那世遺哥哥呢，他在哪裏？”藍冰的聲音幾不可聞。她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是那雙眼睛，卻發出了光彩。

“師父在來西天的路上！”黑炭恢覆原貌，乃是一個漆黑的猛惡漢子。然而如今的猛惡，卻偏偏有了一層聖輝的氣質。

“他來了嗎？”藍冰的眼睛裏有冰晶在閃爍。

黑炭喉嚨突然發哽。

他又想起了凈娉，凈娉會不會如藍冰思念師父一樣的思念他？幾千年如一日，望穿秋水，無怨無悔。如果凈娉能如藍冰師娘一樣的思念他，黑炭願意為凈娉去做任何事情，包括獻出自己的道恒神通，甚至生命，都在所不惜。

“師父快要來了，不過，我可以帶師娘去見師父。”黑炭眼眶濕潤了。師娘如此冰清玉潔的人兒，自己的初衷，竟然是來殺她的。

“好，謝謝你呢！”藍冰看著黑炭發紅的眼睛，努力凝聚起力量輕聲安慰，“悟真，別哭，我都能見到世遺哥哥了呢，我很高興。”

黑炭看著藍冰的眼睛，這雙眼睛，璀璨如星光，清凈透明，對人，毫不設防。

自己要真是來害她的，殺了她，她都不防備。她對人，為什麽就並無戒心，只是一顆好心。如來拘禁她數千年，她的眼裏，為何毫無怨恨？

黑炭想起了母親，母親的怨恨，已經演變成了一種黑暗力量，就連大日如來的光明力，都盡可以擋住。

而且，看起來黑暗力量的屬性，真的還要強過光明力量一些。

“師娘，你不怨恨如來？”

“我不怨恨。”

“為什麽？”

“如來有心魔，做錯了事，為什麽我要怨恨，我不想把他的過錯演變成怨恨來毀了我自己。我不恨，我只是等待。時間本身就是一種大神通，任何錯誤，怨恨，詛咒，神術加持，都終究會在時間的神力中煙消雲散，所以我選擇等待，等待我想要的東西被時間的力量送過來的那一天。”

黑炭心中巨震。

他抱著藍冰從地洞中飛出，洞口，兩條白色尾巴在搖曳著警戒著，保護他的安全。

黑炭擡頭，很鎮定的面對漫天的佛祖菩薩，也很平靜的註視著他的母親：“各位菩薩，佛祖，你們看看這個姑娘，看看她的眼睛，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她是不會殺人害人的嗎？我今天要帶她離開這監牢，誰要阻攔，除非我死。”

黑炭抱著藍冰，一步一步走出大雷音寺。

漫天佛祖菩薩，都看見了藍冰那大大的眼睛，那雙眼睛裏，除了純凈和安寧，除了璀璨的星光，他們看不見一點恐懼，畏怯，怨恨，無助。所有的他們苦苦修煉的‘慧劍斬紅塵’的那些痛苦和煎熬，在這個姑娘的眼裏，一點點都看不到。

藍冰，眼睛的目光裏，除了純凈，沒有一點凡人的雜念和紅塵的影子。

佛祖們都低下頭來，雙手合十，向藍冰行禮。

菩薩們都低下頭來，雙手合十，向藍冰行禮。

他們都從藍冰的眼睛裏，只看見了美和純，看見了心中向往的內心的安寧，那其實就是最高的佛。

黑炭抱著藍冰一步一步走出大雷音寺，一道聲音傳進黑炭的耳朵裏：“雄悟真，代我向三藏法師問好。”

黑炭一震，這聲音好熟悉，以前絕對聽過。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這個聲音是誰？

原來大日如來，竟然是他。在西行的路上，是他，傳授給師父多心經。浮屠山，烏巢禪師，原來是大日如來的分身。

黑炭看向大日如來，這才明白為什麽大日如來跟母親鬥掌，為何一直是單手，為何他把佛力聖光向自己體內灌進，為何他會在蓮花寶座要碾碎母親另外一只手的時候，出手擊落寶座。

烏巢禪師，竟然是大日如來的分身。也或者，就是大日如來本身。

他好像知道三藏師父的一些事情，也跟師父在浮屠山早早的結下了因果。

老嫗見了兒子無所畏懼的面對諸天的菩薩佛祖，心中大感欣慰。她跟在兒子的身後，傲視著滿天佛祖菩薩。

一聲音喝道：“如來佛祖為何要在蓮花座下鎮壓如此幹凈美好的一個女子呢？”

那聲音尖利清越，令黑炭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這聲音黑炭也很熟悉，竟然是八戒的師父摩利支天菩薩。

摩利支天，一個只能聽見她聲音，卻誰也看不見她本尊的神秘菩薩。她的脾氣，西方佛門第一，誰也不敢惹她。

沒有人回答摩利支天的話，也沒有人出來阻攔黑炭帶走藍冰。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個女子，雖然是冰蠶妖，不，是冰蠶仙，那雙眼睛，卻是初生嬰兒般纖塵不染。

把內心修行成初生嬰兒，正是菩薩和佛祖們的大宏願。而修行的道恒神通，不過是為了達成這一目的的輔助工具。佛門弟子修煉道恒神通，是用來斬心魔的工具，而非終極目標。

“無人回答我？”摩利支天菩薩冷冷的問道，“有誰，是參與到如來佛祖抓捕藍冰姑娘並把她鎮壓在蓮花臺下的？誰，給我站出來！你們為何要這麽做？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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