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書欽一直待到天亮才離開，臨走前又進房間看著她測了一遍體溫，確定好轉了些後才從她這裏離開。

他前腳剛出，隔壁的門適時打開，助理小周和經紀人唐少欣震驚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看了半天，最後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內幕。

開門進去後，程燃已經起床，在加熱霍媽托霍書欽帶過來的排骨湯，從保溫瓶中倒出來的湯經過一夜還散發著餘溫，她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來，忙丟了勺子讓小周接過，她轉而去了衛生間洗漱。

唐少欣跟了過來，倚在門框上看她，眼神有些古怪，不停地往她身上瞧來瞧去，好似是想尋到些什麽。

“你在找什麽？”程燃吐出口中的牙膏泡沫，奇怪地問道。

唐少欣笑瞇瞇地說：“我和小周看到霍導在這裏待了一整夜，你們之間沒發生些什麽吧？”

這個假惺惺的語氣，讓程燃聽得牙癢癢，她漱了漱口，隨口回道：“發生什麽？你說的是上/床/睡/覺嗎？”

唐少欣聞言差點咳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不會是真的吧？”

程燃：“真你個頭！昨天我發燒了，他在客廳待了一整夜。”

唐少欣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和她自己的沒差多少，打趣道：“我看霍導對你挺好的，你看看你有多大的機會？”

程燃不搭理她，昨天她還被發了一張好人卡，能有多大的機會？

唐少欣見她不願提，不再糾結霍書欽這個人，轉而問道：“要不待會兒去趟醫院？高燒到晚上很容易反覆。”

“溫度沒到去醫院也沒用，他不給你開藥也不給你打針，純逛醫院嗎？”程燃抹了把臉，淡淡地說，“再說了我中午要回寧市，明天是他們的忌日。”

這是提前說定的事。程燃跟陸飛江、褚旋也打過招呼，他們原本想陪她一起回去，但她想到到時候可能會和何家的人見面，便沒讓他們過去，她不想讓陸飛江夫妻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碰面。

“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唐少欣不放心地再一次問道，萬一在路上發高燒了呢？

每年這個時候，程燃都是一個人回老家，連小周都不讓跟過去，她們也不會在那幾天裏打擾她，等假期回來，她又是一個活蹦跳亂的小程好漢。

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只是今年每個人都問了相同的話。

昨晚上，霍書欽也這麽問過她，只是他以什麽身份陪她？

朋友？哥哥？他陪她過去，讓人看見還有些不尷不尬。

“算了吧，你工作也忙，不必為了我耽誤工作，而且，”她微頓了頓，“你不用這樣，你沒有責任對我好。”

他當時沒有說話，想是理解她的意思。

程燃回過神，拍拍唐少欣的肩，笑著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我還是以前那個小程啊，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實在不放心她，陸飛江聽說她要自己開車回去，趕忙聯系他的私人司機，送女兒回寧市，在路上還在囑咐司機師傅一定要負責他女兒安全送到家。

司機師傅跟著陸飛江也有些年頭，五十多歲的老司機開車技術平穩，掛了電話笑著和她轉達老板的意思。

“……陸先生看來是個女兒奴，一碰上女兒的事，比太太還著急。”褚旋也就拜托他幫忙照顧，而陸飛江卻是打了整整十分鐘的電話，意思翻來覆去一個，把人安全送到寧市，再安全送回來。

程燃笑笑，她爸媽為了彌補那十幾年，對她有應必求，若是她說她想拍國際大導的電影，他們夫妻倆估計也會想辦法幫她實現。

**

程家父母每年忌日，天氣都不太好，不是剛下過雨就是陰沈沈的將要下雨，今年也不例外。

烏雲連片，大咧咧地浮在整個天空，明明正是上午好時光，天色卻像是傍晚夜幕降至，墨汁沈沈得快滴下來，遠處的群山被一片霧籠得灰蒙蒙，看得並不分明。

程燃姐弟和何萱一同跨上公墓的臺階，微風刷刷刷擦過樹葉，落下了一地。

爸爸生前最愛喝的白酒，媽媽生前最愛的玫瑰花，她一並帶了過來，媽媽肯定又在嘀咕她這個做女兒不知道勸爸爸少喝點，小時候她就不勸，反而賴在爸爸身旁偷喝酒，最後父女倆被媽媽罵了一通，下次接著繼續。

可惜她沒繼承到爸爸的好酒量，也沒繼承他喝醉後倒頭就睡的習慣。

何家父母待會兒會陪同一起過來，程效事先詢問她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她並不喜歡這家人。

何萱的那個表姐李佳音，原先對陸飛江一直懷有企圖，上個月不知道突然抽什麽瘋，竟然跳槽去了誠心當高管，截胡搶褚江旗下藝人的資源，因著這一點，她對何家人的印象一差再差，要不是因為兩個小孩感情真的很好，何萱又是個心善的姑娘，不然她真的會扮演惡毒長姐的角色，直接逼他們分手。

她見到何家父母只淡淡地打了聲招呼後，便不再說話，任憑何家父母沈下了臉色，話裏暗含她待人沒禮貌，她也不打算改變態度，讓兩個小輩夾在中間為難，這兩個長輩當得也是很稱職。

幾人在公墓待了大半個小時，一前一後陸續離開。

程家門口站著一個男人，高高瘦瘦，雙手插著褲兜站在臺階上，漫不經心地隨意望著，他太高，仿佛一擡頭就會頂到上面懸掛的燈籠。

有些眼熟，程效和身旁的何萱對視了一眼，隨即看向了程燃。

何家父母也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程燃快步跑了過去，低聲地問：“你怎麽過來了？”

霍書欽的視線向她身後的那幾個人掃了掃，然後看向她的時候，臉上隱約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他淡淡地說：“不放心。”

“不放心什麽？你好奇怪。”她小聲地嘀咕道。

他挑了挑眉，任由她吐槽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會議開到中途，突然鬼使神差地出了工作室，回家翻出幾個月前記錄的地址，開車第二次來到這裏。

她沒說錯，他確實很奇怪。

程燃拉了拉他的袖子，後面幾人停在不遠處看他們，她介紹道：“那是我弟妹，和她的父母，那個李佳音是她的表姐。”

霍書欽想了想她口中的李佳音，沒什麽印象。

既然到了家門口，程燃也不好再多此一舉特意把人帶到別的地方，她詢問了聲要不要進來，霍書欽看了一眼那兩個年長的人，隨即跟了進去。

何家父母原先被程燃那一番冷淡的態度噎了一路，此時心裏也沒什麽好氣，端著一副冷臉色，進去之後開始擺起長輩姿態，坐在客廳。

何母像是沒看到女兒在一旁使眼色，面色淡淡，審視般的視線往霍書欽身上一瞧，問道：“小程不和我們介紹介紹？”

程燃確實沒打算介紹，她點頭應了聲：“是啊，你們慢坐。”

何母拉長了臉，連帶著何父面色鐵青，緊閉著嘴，將要發火一般。

“我們待會兒還有事，中午就不和你們一起吃了。”她看向程效，囑咐道，“飯店我已經預定好了，你開車帶你岳父岳母過去，你好好招待他們。”

程效點點頭，拿起車鑰匙看向他的準岳父母，詢問道：“爸媽，那我們現在就走？”

何家父母的臉色不太好，也不知道介紹一下，現在又急著趕他們離開，以為找到了有錢的父母，野雞就能變鳳凰嗎？這股子的小家子氣怕是一輩子都改不掉了。

何母起身，冷哼了聲，沒好氣地說：“我活了這麽大年紀，還沒見過這種沒眼色沒禮貌的小輩。”

程燃停止了動作，轉過身，一臉奇怪地看著何家父母。

“爸媽，你們又想幹什麽啊？”何萱扯著她媽的手，滿是無奈地問了句。

“我們好歹是你弟弟的岳父母，你們程家的親家，有你這麽待人的嗎？”一向不怎麽開口的何父也說了話，想來是真的被程燃這態度氣到了，“你要是看不上我們何家，兩家婚事就此作罷！”

程效同何萱兩人不約而同地叫道：

“爸媽！”

“爸媽！”

“爸媽，你們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何萱的眼眶溢滿了淚水，她轉向程燃，勉強扯起了個笑容，“姐姐，抱歉，你們有事先走吧，我和程效會處理好這事。”

程燃推了推身側的霍書欽：“走吧，”待他走出門口，她才回過頭看向客廳，客廳的氣氛仿佛凝固在一起，差得令人難以呼吸，她對何家父母說，“當初反對他們的是你們，同意他們的也是你們，我有說過什麽嗎？我挺佩服你們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她輕笑了聲。

“還有，程效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霍書欽等在外面，沒問剛才屋裏的事，她也不想和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當初不讓陸飛江他們過來，怕的就是碰到這種事，她自己倒無所謂，就是擔心程效心裏不好受，畢竟和他們有往來走動的是他。

她帶他去了當年待過的福利院。福利院近些年從裏到外翻新了一遍，周邊還建了一個同名的療養院，專們服務於那些孤寡老人。

福利院的院長早已換了人，現在這位是當年照顧過她的陳老師，二十幾歲大學畢業到福利院照顧孩子，二十年過去，記憶中那個愛笑的小陳老師臉上長了皺紋，笑容卻依舊沒有改變。

她看見程燃過來，特別開心，尤其是在見到霍書欽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她知道霍書欽是個導演，以前和孩子們看過他的一部電影，然後私底下悄悄地問她，霍書欽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陳老師自以為聲音已經夠輕，但她瞥到霍書欽的腳步往外動了動，便知道他聽見了她們的對話，心裏越發感到尷尬。

等到從福利院離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陳老師以為你是我的男朋友，因為我以前同她說過交了男朋友要帶給她看看。”

霍書欽：“以前沒帶過？”

她搖搖頭，她以前沒正兒八經地談過什麽戀愛，後來中途進了娛樂圈，一門心思工作賺錢，更沒了談戀愛的心思，直到現在，遇上霍書欽，她才開始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程燃站在路邊的臺階上，微仰著腦袋看著他，一束陽光刺向頭頂的大樹，細碎的陽光斷斷續續地落在臉上，她問：“你今天是什麽意思啊？”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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