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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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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立時詭異的沈寂下來。

溫言緩緩地擡起了眼睛。那雙狹長的眼眸漆黑而幽深, 隔著繚繞的煙霧, 讓人一時難辨那其中的真實情緒。

似乎是嘲諷,不屑, 又像是憎惡,警告。

齊遠漫不經心的吐了口煙,似笑非笑的欣賞著她的反應。

她唇邊的笑容微涼, 語速平緩, 尾音十足的慵懶:“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

齊遠慢慢的吸了最後一口煙,隨手丟了只剩下一小截兒的煙蒂,緊擦著溫言的黑色高跟鞋尖, 落在暗黃色的大理石地磚上。

他帶著點笑意的聲音裏深意明顯:“聽不明白是好事,揣著明白可就不是了。”

溫言垂眸看著地上還冒著縷縷青煙的煙頭。再擡眼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清沈聲音:“不好意思,請問兩位聊完了沒有。”

齊遠微微挑起一側的嘴角, 不露聲色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溫言像是早有預料一般,臉上沒有絲毫的訝異,聽到聲音後鎮定自若的回過了身。

陸淵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 神色冷淡的看著齊遠,整個人平靜的看不出一點端倪。

只有足夠熟悉他的人才能瞬間清晰的感知到, 那層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隱藏的是怎麽樣的銳利鋒芒。

溫言看著他的側臉, 心裏不可抑制的一點一點的沈了下去。

隔幾秒,齊遠慢條斯理的笑了笑,懶懶的開腔道:“我們已經聊完了。二位繼續。”

走廊裏又只剩下兩個人。

隔著一扇門, 宴會廳裏不時有陣陣恰到好處的歡笑聲傳出來。一切的熱鬧和光鮮都還在有條不紊的繼續著。

兩人兀自沈默了半晌,最後陸淵先開的口。

他的聲音平靜異常,窺不見絲毫的情緒:“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今天是司機送陸淵來的。

他跟了陸淵有幾年,早就知道溫言的存在,但卻還從來沒有見過本人。

他先是看見陸淵面色冷淡的從酒店裏大步走出來,又註意到他身後隔幾步跟著的心神不定的漂亮女人,隱隱覺得兩人間的氣場有些奇怪。略微思慮後,他恭恭敬敬的打開後座門,安靜的站在一旁,謹慎的一言未發。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陸淵靠在座位上解開了襯衫領口處的幾顆扣子,撐著額頭閉目養神。另一位從上車後就一直望著窗外出神,面色寧靜,只是有些不太協調的蒼白。

司機暗暗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這一路車內的氣氛安靜到近乎壓抑。

直到下車後進了電梯,空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陸淵才忽然淡聲問:“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溫言沈默了兩秒,聲音很輕:“校友。”

陸淵的語氣平淡的聽不出喜怒:“你們倆以前有過什麽恩怨。”

溫言面露猶豫,沒有馬上回答。

陸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溫言的嘴唇輕輕動了下,剛想開口,“叮”的一聲,樓層到了。

陸淵面無表情的大步邁出了電梯。

一打開房門,陸淵被端端正正蹲坐在地中間的發光物體嚇了一跳。

他皺了下眉,擡手開了燈,一手解開外套,一邊進了臥室。

溫言跟在他身後走進來,回手輕輕關上了房門。

她站在玄關處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那一團絨毛,良久,輕嘆了聲氣。

隔幾分鐘,陸淵換了身衣服出來,見那一大一小正寧靜又和諧的坐在沙發上。

人的頭微微垂著,神色看不清楚。貓舒舒服服的窩在她腿上,瞇起眼睛貪婪享受著她的撫摸,姿態懶散到腐敗。

陸淵站在門口無聲的看了一會兒,走過來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坐了下來。

溫言低著頭,抿緊了唇角。

氣氛沈默的僵持著。連貓都察覺到了他們之間不太正常的氛圍,悄悄的探頭看了看陸淵,不小心對上了那道冷淡的視線,毫不留戀的放棄了溫言的撫摸,“蹭”的一下躥到地上鉆回自己的小窩裏,安靜的蜷成了一團。

陸淵擡眼看著一旁的人,終於再次開口:“那些話是真的麽。”

溫言看了看他,臉色平靜,聲音壓的很低:“不是。”

言簡意駭的否認。沒有任何解釋,也似乎沒有絲毫的期待。

仿佛他相信與否,她根本就不在意。

陸淵神色不明的把玩著手裏的黑色打火機,良久一語未發。

那個時間他確實不應該出現在晚宴之外的走廊裏,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把他引出來的話。

相比溫言,他當然不會去相信一個處心積慮的外人。可這個信任的前提是,她能主動跟他解釋清楚這其中的前因後果。

陸淵合上了打火機,金屬的質感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與他低沈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跟他之前發生過什麽。”

溫言靜默了片刻,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的聲線一如往常的淡漠,帶著惱人的界限與疏離:“我從來沒有做過有悖道德的事情。你聽到的話都不是真的,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陸淵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聽起來也不像是在嘲諷:“你覺得你一個人可以解決?”

溫言靠在沙發上,纖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撫著外套的下擺,神色間似有一瞬的恍惚:“不知道。可是我更不願意再去講一遍以前的事。”

陸淵重新擡眼看向眼前的人。

她的臉色平靜如常,整個人散發出的那種難以言明的疲憊和消沈,刺得他心裏陣陣的沈悶和煩躁。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他們覆合的時候,他承諾過,她不想說的那些過往他不會再過問,他只負責她的現在和未來。

她的過去本來就與他無關。她以前叫什麽,經歷過什麽,只要沒有違背法律和道德,她不願意說,充其量是躲避,怎麽也稱不上隱瞞。

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置身事內,太難真的做到。

兩人各懷心事的沈默著。隔了片刻,溫言回過神來,擡起頭看著他,語氣故作輕松:

“如果你——”

“我相信。”

他的聲音很淡,但足夠清晰,擲地有聲。

溫言後半句話停在了嘴邊,她怔怔的與他相視了幾秒,垂下眼睛,輕聲說了句:“謝謝。”

陸淵一動沒動,安靜的看著她。

有那麽一瞬間,他強烈的想要擁抱她單薄的身體,想親吻她低垂的眼眸,想撫平她所有的情緒。

良久,他才又淡淡的開了口:“我相信你是我應該做的。我希望你能一直站在我身後,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擅作主張的退縮和離開。有什麽事情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來解決。”

溫言面色沈靜的聽著。半晌,她睫毛微微動了動,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終於說出口。

“我不會比你先離開。”

那聲音輕得陸淵恍惚還以為是錯覺。

他聽言楞了足足有好幾秒,唇角才慢慢的彎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她這種性格之下能給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諾。

這也是他聽過的最好的情話。

陸淵看著她,低沈的嗓音裏帶著點愉悅的淺淡笑意:“好。”

“我不會離開。”

隔天上午,陸淵從商場回到公司,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秦澤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跟他新來的年輕女秘書調著笑。

女秘書一看見老板進來,趕緊斂起了笑意,恭恭敬敬的簡短匯報後,低著頭匆匆的離開了房間。

秦澤望著那個穿著淡粉色修身職業裝的背影,十分惋惜的嘖了一聲:“這妹妹剛才還跟我談笑風生呢,一見到你就立馬頭也不回的走了,陸總,您平時對待手底下人是有多刻薄啊?”

陸淵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熱的回道:“我付過錢。”

秦澤聽言笑了笑,晃著腿調侃道:“您跟您家裏那位也敢這麽一副資本家做派?”

陸淵在沙發上坐下,一只手解開西裝的扣子,直接無視了他的話題:“你最近是不是跟齊遠他們公司有些來往。”

秦澤一聽這名字,不動聲色的坐正了身子:“怎麽了?”

陸淵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著不可言說的深意。

秦澤立刻會意過來,輕輕的擰起了眉。

他從茶幾上摸了顆煙塞進嘴裏,模模糊糊的說:“你想讓他在北京城裏栽個跟頭也不難。但是,他怎麽突然惹到你了?”

陸淵拿起桌上的打火機,低頭點燃了嘴裏的煙。

“溫言。”

秦澤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心裏暗暗掂量了一番溫言的分量,最後還是什麽也沒多說,只是謹慎的開口應下來:“行。這事兒我會留意著。”

陸淵面無表情的吐了口煙,嗯了一聲。

這兩天調整了檔期,難得可以在家休息一整天。

溫言在床上躺到了中午,直到臥室裏拉的嚴嚴實實的窗簾都快要遮不住外面的陽光,才戀戀不舍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在廚房裏隨便找了點吃的東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邊咬著面包一邊走到客廳拿起了自己昨天拿的拎包。

她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純黑色封面的唱片,想了想,把手裏最後剩的小半片兒面包塞進了嘴裏,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走進了書房。

陸淵的書房她平時很少進來。有錢人的書房簡直寬敞的奢侈,房間裏的一整面墻做成了架子,上面壘著滿滿的書,最下面一排是主人收藏的各類唱片。

溫言蹲下身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了架子上,一時興起想看看陸淵都收藏了些什麽,纖細的手指輕輕滑過一排的專輯,最後停在了一張白色封面的唱片上。

這是張純音樂的鋼琴曲專輯,作者她很喜歡,但是非常的冷門小眾,就連音樂學院的學生知道的都不多。溫言有點驚訝能在陸淵的書房裏看見這個,而且還是十分罕見的典藏版。她把那張專輯抽了出來,打開了盒子,一張照片從裏面掉出來落到了她的腳邊。

溫言撿了起來。

那是張看起來時間有些久遠的照片了,邊角些微有點泛黃。照片上是一個在舞臺中央彈著鋼琴的年輕女孩兒,二十出頭的模樣兒,一襲優雅的白色長裙,長發及腰,側顏十分精致,神色高貴淡漠,整個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清冷,疏離,以及……熟悉。

有那麽兩秒鐘,溫言甚至恍惚還以為畫面裏的人是她自己。

她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手指不自覺的微微用力。

這舞臺看著也莫名覺著眼熟。

她低著頭神色不明的看了一會兒,終於辨認出,這是A大的禮堂。

那一瞬間,腦海裏忽然有許多零散的信息,一閃而過。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她剛剛凝聚起來的直覺。

溫言低頭拿出手機,阿梁一貫有些急切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了過來:“溫言姐,你現在講話方便嗎?”

溫言心不在焉的應聲:“方便。你講。”

她翻過了手裏的照片。

電話那頭還在焦急的絮絮說著:“網上突然曝光了一組你跟齊總私下見面的照片,現在輿論說……”

後面阿梁說的是什麽溫言都已經聽不見了。

十一月,冬初,這座北方的城市已經開始供暖。

正午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暖洋洋的打在她的背上,房間裏明亮、溫暖而幹燥,溫言整個人卻在那一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那照片背面有一行黑色簽字筆寫的小字,雖然時間久遠,但字跡依舊清晰可辨。

“二零零七年九月,周晚。”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新加了項目,然後我媽又來杭州看我,又雙叒慢了。

我的心情,比陸總對小溫動手那天還要慚愧。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長慕 10瓶、冷清 5瓶、睡覺了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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