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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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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維持著原本的姿勢, 良久沒有說話。

陸淵不安又迫切的等待著, 心臟隨著她的緘默一點一點的沈了下去。

隔了許久,她終於低聲開口:“那天晚上的事情, 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其實沒有刻意記著。你也忘了吧。”

溫言抽回了自己的手,聲音一如往常的淡漠平靜:“戀人的基礎是感情, 一方付出是遲早會出問題的。付出的人總有一天會疲憊, 覺得被虧欠,可能當下不會,但是十年, 或者二十年之後,那個時候,兩個人積攢和牽絆的多了,更加麻煩。”

“所以, 我們還是幹脆不要開始吧。”

陸淵整個人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溫言繼續輕聲緩緩道:“你的感情……我很感謝。之前陪伴的時間,也很感謝。”

氣氛陷入長久的沈默。

半響,陸淵啞著聲音說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感謝。”

溫言低著頭無聲的笑了下, 聲音輕到有些飄忽:“你想要的東西,對於我來說太奢侈了。我只是活著就已經很累了。”

陸淵眉頭緊擰, 定定的看著她,胸腔裏仿佛有什麽東西沈沈的壓得他難以呼吸。這樣的結果他在來之前做足了預想, 可此時真正聽她說出口卻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他深深地吸氣,再一次懇切的開口:“是我自己願意一廂情願付出,我不會再給你壓力, 你什麽也不用做,只管接受就好。未來的事情有很多的變數,我們現在不要去想那麽遠好嗎?”

溫言聽後並不為所動,只是慢慢的搖了下頭:“你願意付出,可是我不願意虧欠你。我既然不能回應,也並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總有一天你會因為一味付出而感到厭倦,而我會從一開始就不停的愧疚。結局已經這麽顯而易見,為什麽還要選擇開始呢。”

陸淵語氣變得急切起來:“我不會……”

他想說,他不會厭倦,不會改變,不會離開她,可是語言在此刻顯得那麽無力蒼白,他不知道要怎麽說才能確切表達他的心意,更不知道要怎麽說才能讓她明白和相信。

溫言卻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麽,微微的笑了下:“未來有很多的變數。”

輕而易舉的就拿他的話將他堵的啞口無言。陸淵忍不住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昏黃光線下,他的眼底仿佛有一刻的傷痛,隱忍而脆弱。溫言看著他,有一瞬間竟恍惚以為是錯覺。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看著她的目光近乎懇求:“你能不能……”

溫言極為平靜的打斷他:“陸淵,你希望我以後過得更累嗎。”

眼前的人驟然沈默了。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緊抿起來,一語不發,像是受到重擊後的防禦姿態。

她就像是局外人一樣,冷靜而堅決,直白到近乎殘忍的剖析著他們的關系,不留一點顏面和餘地。

可悲的是,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對的。他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他願意為她傾盡所有,可對於她來說,不過都是徒增負擔罷了。

他們之間,付出的一方才是歡喜,接受的那個反而是壓力。她已經因為他平白無故的受了很多痛苦,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自私的強迫她承受來自他的壓力了。

陸淵怔怔的看著面前的人,腦袋裏像有顆碎石子緩慢的磨著,一寸一寸硌的細密又尖銳的疼。

他終於清醒過來。

這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溫言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像是在微微的顫抖。她心裏忽然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垂眼看著他,有一瞬的晃神。

兩個人在安靜的房間裏兀自沈默。誰也沒有先說話,仿佛都不願先開口說那句別離。

隔了許久後,陸淵終於開始說話。

“以後,記得要按時吃飯。別再那麽挑食了。”

溫言輕輕的嗯了一聲。

“睡眠不好還是要去醫院,別總是自己吃藥。”

溫言楞了楞,有點驚訝。

陸淵看她這副呆樣子,故作輕松的笑了下:“你自己就放在枕頭下面,我可沒偷著翻你的東西。”

溫言低低的說:“我知道。”

頓了頓,他又問:“你手上的傷怎麽回事?”

溫言攤開手掌垂眼看了看:“晚上活動結束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嚴重麽。”

溫言輕描淡寫:“還好。沒什麽事。”

陸淵沈默的看了她一會兒,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上次,你的腿上,有沒有……”

溫言淡淡的笑了下:“早就好了。”

她這麽寬容又疏離,陸淵心裏忍不住一陣難受。

他很想看看她的傷口,可是他連繼續關心的資格都沒有了。

半響,他低聲說:“工作上解決不了的事情,讓何硯找我。”

溫言看著他的臉,陡然間有些恍惚。

上一次分開的時候鬧的太難看,很多事仿佛都沒來得及仔細想過。

比如,那些認識他之前的漫長時光,她一個人都是怎麽過來的。

好像跟這兩個月也沒什麽區別,可又分明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再也沒有人無聊的給她打電話,問她中午吃了什麽;沒有人等在她工作結束的時間,嫌棄的丟給她一條毯子;沒有人不厭其煩的叮囑她,好好吃飯,早點休息;沒有人睡在她的身側,夜半夢醒時轉身就能觸到。

原來,她其實還是早就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曾經有過短暫的瞬間,她可能已經接納了他進入自己的世界。

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在他面前她會覺得放松和心安,為什麽分開後她經常會夢到他,為什麽她會想知道他現在跟誰在一起。

她其實全都明白。可是又能怎麽樣呢。

她對他有習慣,有接納,有信任,就是沒有愛情。

他的感情,她既不能自私接受,也不想背負愧疚。如果他們終將是這樣的結局,她只能選擇在這一刻就幹脆的抽身。她害怕未來的自己會更加習慣他的陪伴,害怕總有一天他的感情會被時間消磨殆盡,那時的失去,她會更加無法承受。

他可以拿感情換她的依賴,可是感情會變,依賴不會。她沒有勇氣去賭這一局。

安靜半響,陸淵又緩緩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穿了一條白色長裙,坐在鋼琴前面,整個人清清冷冷的,看著特別難以接近。”

溫言回過神,訝異的擡眼看著他。

他整個人像是陷進回憶裏,語氣低緩而飄忽:“當時我想認識你,結果陰差陽錯的找錯了人。再遇見你的時候,就是畫展那天了。”

溫言安靜了片刻,輕聲說:“這些我都不知道。”

陸淵輕輕的笑了笑:“那時候我還想,我們真的很有緣分。”

溫言垂著眼睛,沒有作聲。

“你的新專輯那天我看到了,很像我們當時在畫展裏見到的那幅畫。”

他靜靜的看著她,神色裏有種說不出的哀然。

“如果我們最初遇見的時候,我能再認真一些,我們是不是也不會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溫言許久沒有說話。半響,她輕聲說:“之前分開的時候太突然,很多話沒有說清楚。這次都說明白了,挺好的。”

陸淵點點頭,片刻後,終於低聲說:“我走了。”

他站起身,蹲的太久,以至眼前有些眩暈。

溫言忽然有些不忍去看他。她低著頭,輕輕說了句:“路上小心。”

陸淵無聲的看了她一會兒,最後小心翼翼的撫了下她的頭發,離開了房間。

到底最終誰也沒有說出那句再見。

房間裏又恢覆了熟悉的寂靜。溫言靠在沙發上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許是白天時哭了太多,眼睛一直幹痛疲憊的厲害。她擡手揉了揉,半響,停住了動作。

她心裏突然湧起一陣酸楚。

她恍恍惚惚想起,她的人生中曾經離開過很多的人,卻還從沒有過真正的當面別離。

他們大多是不聲不響的消失,或者突然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模樣,陌生的仿佛從前都是一場幻覺。

她不喜歡離別。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這感覺都有些殘忍,並不好受。

即使今天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

溫言睜開眼,望著天花板,抿著唇忍住了眼前的霧氣。

早上起來時,外面的天氣晴朗,太陽特別的亮。

溫言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淩晨的時候剛下過一場雨,仿佛沖刷掉了昨夜的一切痕跡。

外面的空氣清新而潮濕,溫言探出頭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回到了房間。

手機在床上振個不停。

她接起來,打開免提,拿著走進衛生間。

何硯的關心很像是例行公事:“手怎麽樣了?”

溫言擠上牙膏,心不在焉的答:“沒事。”

何硯嗯了一聲,又淡淡的問:“你以前寫過一首叫'餘聲'的歌?”

這話題轉的實在太快。溫言手裏的動作不禁一頓。

“寫過。”

“多久以前?”

溫言想了想:“大學的時候吧。很久了,具體記不清了。”

“還能找到手稿麽。”

溫言楞了一瞬,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了?”

電話那頭極為淡定:“這首歌現在被人翻出來,說是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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