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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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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了兩天的雪一大早便已經停了,天空也放了晴,冬日裏的陽光有種微涼的暖意,映地整座都城都仿佛透著澄澈的氣息。

東安大街上,一座朱門黃墻的宅邸前,有人正手捧著個木盒返身往門裏走。

他一路穿過二進門來到廊上,正恰好迎面遇上個穿著長襖中年男人,便立刻加快步伐走了上去,向著對方說道:“大管家,這是先前盛家小姐讓惠寶軒的人送來給王爺的禮物。”

“盛家小姐?”大管家接過這紅木盒子的一剎,只覺裏面的東西很有些分量,又看了看,上面果然刻著惠寶軒的字號,於是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去忙吧。王爺此刻正在和龔大人下棋,我待會給他送過去。”

言罷,便拿著東西轉身去了。

觀月園裏,湖上書齋門簾緊閉,然而窗戶卻被推開了一角,從屋裏可以看見外面透藍天色下的冬日湖景,而屋外,亦可以隱約看見裏面有煙氣裊裊。

約莫半個時辰後,大管家聽說了龔大人離開的消息,便立刻帶著東西來了。他小心將門簾掀開一條足以讓自己鉆進去的縫,然後站在門邊向著坐在座榻上的人躬身拱手行了個禮。

“王爺,盛家小姐那邊讓惠寶軒送來了禮物。”他捧著有些重的盒子說道。

座榻上的人此時正一手拿書,一手在往棋盤上落子,聞言連頭也沒有擡,只隨口說了兩個字:“打開。”

“是。”大管家直覺裏面的東西或許很貴重,也不敢怠慢,小心將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輕輕推開了盒蓋。

待看清了裏面的物事之後,大管家便欲言又止,面有難色地看向了在一旁站著的一個神色寡淡的男人。

對方與他目光一碰,旋即也走過來低頭朝盒子裏看了看。

“王爺,”比起大管家的猶豫,他倒是要直接許多,“是一匹用劣玉雕的馬。”

座榻上的人指間棋子一頓:“哦?”淡淡轉過了眸,“拿過來看看。”

大管家便立刻捧了盒子恭恭敬敬送到了他面前。

他將棋子丟回了棋簍,伸手從盒中把玉馬拿了起來,只瞧了一眼,唇邊便泛出一抹輕淺笑意,滿是不屑:“不僅是劣玉,雕工更是奇差。”言罷,卻又問了一句,“你說是惠寶軒送來的?”

“下人是這麽說的。”大管家回道,“這盒子上也有惠寶軒的店招字樣,而且這個盒子也確然是上好的香樟木所制。”

他撇過眸,看了看大管家捧著盒子的手:“這盒子很重?”

“比起一般的是有些實沈,也看得出用料很足。”大管家回道。

“裴立。”長樂王忽然喚了一聲。

“在。”神色寡淡的男人便立刻走過來從大管家手中接過盒子,開始仔細查驗,最後,發現原來這個盒子被人故意用一個錦墊隔成了兩層。

然而揭開第二層時,裴立和大管家皆是一楞,裏面居然是幾塊鵝卵石?哦,不,還有樣東西,是一個用油紙加塞紮口的小竹筒。

裴立打開它,從裏面掏出來一張紙,展了開來,下一瞬,眼中微動:“王爺,是血書。”然後將紙雙手呈遞過來。

長樂王眉梢淡淡一揚,伸手,用兩根手指把紙箋拈到了眼前,一眼掃去,看見了上面用鮮血寫的十一個字——“貪官受賄,府衙東牢有冤獄。”

長樂王看完最後一個字,眸色微深,彎起唇角笑了一笑,隨手把紙箋擱在了案上,然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來送禮的人是什麽樣?”他放下茶杯,忽然問道。

大管家一怔,倏地回過神,連忙轉身去讓人把收禮的門房叫了過來。

一聽是王爺親自召見,而且好像還是自己接收的貴重禮物出了問題,年紀輕輕的門房小廝還沒進門就已經先嚇丟了七魄,等進了書齋見到自家王爺,兩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連聲求饒。

“嚷什麽?”長樂王皺起眉,有些不耐地淡聲打斷道,“我還一句話沒問。”

門房小廝嚇出來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憋回去,便立刻噤了聲。

大管家看不下去了,低聲提醒道:“王爺是要問你來送禮的人是什麽樣的。”

他一聽,如臨大赦,立刻便振作精神回起了話:“是個年輕女子。”但他知道的也僅此而已,據他自己所說,因為當時這個來送禮的女子穿著和舉止談吐都像是個大家閨秀,所以她當時戴著帷帽,只露了三分之其一的臉來,他也未有懷疑其他,只當是惠寶軒老板的家裏人親自來幫盛家小姐送的東西。

長樂王似乎略有些意外:“是個女人?”

“是,”門房抱著將功折罪的心思連忙答道,“王爺若是需要繪像,小的能立刻覆述出她的穿著打扮。”

結果他家王爺也沒再搭理他,一揮手,示意大管家把他給帶走該幹嘛幹嘛去了。

“王爺,”裴立喚了一聲,問道,“卑職這就讓人去把惠寶軒的老板帶來。”

“不必了,見他也是浪費時間。”他重又一手拿起書,一手揀起棋子,瞧著面前這方棋盤不以為意地說道,“送禮的人不過在他那兒下本錢買了個盒子,同下面的人玩了一出金玉其外的把戲罷了。”

言罷,他又吩咐道:“這件事你去辦吧,查查最近被關進牢中的人,可有什麽家中至少是殷實之戶的,而且所犯的案子或許和盛家人有關。”說著,微微一頓,續道,“還有,我想這個人應該並不在東牢。”

裴立一怔,有些疑惑:“可是那血書上……”

“他若真的被關在東牢,那這個來告狀的人豈不是白白費了這些工夫來掩飾自己的身份?”他勾起唇角,緩緩一笑,又拈起一枚黑子落了下去。

棋盤上,白子皆落索。

***

此後整整兩天,顧微雪待在李家宅子裏,越發地忐忑難安。

“雪兒,”她姨母也很靜不下來,“你說怎麽還沒動靜?萬一長樂王真的只在東牢去查了一番,然後發現被人騙了就不管了怎麽辦?他未必會想到去其他牢房裏再看看啊。”

顧微雪其實心裏也有些沒底,但她盡量保持著平靜的樣子說道:“不會的,爹曾經說過,長樂王‘心有九竅’,我覺得他一定不是個心思那麽簡單的人。既然事關盛家,他就算多查兩個牢房也不打緊吧,只要他能翻到西牢去鬧出動靜,那姨父就有救了。”

說話間,下人阿福忽然從外面匆匆跑進了院子。

“夫人小姐,表小姐!”他氣喘籲籲地跑進門,說得上氣不接下氣,“長、長樂王他,他……”

三個女人都倏地站了起來。

“他怎麽了?”顧微雪聽得著急。

阿福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完整續道:“他讓人把府都衙門的府尹給抓起來了,原來那個貪官居然私下幹著收錢讓人代替坐牢的勾當!對了,還牽涉到了好些個衙役呢!現在長樂王府那邊還下了令,所有主動代罪的人全部杖責二十,沒收代罪所得趕回家去,其餘的犯人也都會徹查所有相關卷宗和背景,凡有無罪被誣或者輕罪重判的,也都會在核實後放回。”

這個事態發展是顧微雪沒有想到的,怎麽居然還會有這種事麽?她愕然之餘,問道:“那,他可對盛家那邊有什麽動作?”

阿福搖了搖頭:“這倒沒有聽說,好像並沒有牽扯到盛家的人。”

顧微雪聽了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未來得及再問什麽,她姨母和表妹已經激動地熱淚盈眶,迫不及待就要出門去大牢那邊接人了。

“表妹,姨母。”顧微雪叫住她們,“為免引人註意,我就不與你們同去了。”

李彤兒隨即了然:“好,那雪姐姐你就在家裏等我們。”言罷,母女兩便在阿福的陪同下急急往院外走去。

“有人在麽?”卻在這時從大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是一個年輕男人。

三個女人彼此下意識互望了一眼,阿福正要去開門,顧微雪連忙伸手攔住他,低聲道:“我先回避一下,你們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家裏還有別人。”

說完就迅速跑進了院子東側的第二間屋子裏,關上門,後背靠抵著。

然後,她聽見阿福小跑著去放下門閂,打開了大門。

隨即,說話聲從院子裏清晰地傳來。

“這裏是李木堂的家吧?”先前敲門那個男人問道。

“是啊,你們是?”是她姨母的聲音。

話音落下,一個不同於先前那個沈穩冷靜的男人聲音響了起來。

“蘭雍。”這個人如是回道,語氣略顯得有些清淡,還有一絲隱藏在淡淡隨意中的傲然。

院外啞然無聲了半晌。

“民婦(女)參見長樂王!”李家母女兩人異口同聲地顫著聲音喊了出來,伴隨著阿福慢了一步的聲音反應,三個人已經都誠惶誠恐地“咚”一聲跪了下來。

門裏的顧微雪倏地楞住。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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