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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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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騎士團的例行集會氣氛有些低落,因為從最近發生的幾次沖突來推斷,那些影響王都底層的豺狼們正在大規模整合中。如果讓這些勢力自行吞並聯合,那麽未來大家執法時將面對比原本實力更強的組織團體,而最教人氣結的是這個變化契機竟來自於騎士團上任後針對王都聲色場所的清查掃蕩。

最先讓大家察覺這種跡象的是一場毆鬥事件,那本來僅只是小規模的口角,雖然一方低調退讓,但對手卻咄咄逼人。騎士團布下的暗哨在註意到這場口角的同時,也發現兩邊都派人回去求援,現場負責人因貪功而做出決定,放任雙方繼續對峙並秘密調集大批人手,準備來個一網打盡,重創兩股勢力以震懾其他流氓宵小。

當百餘人帶著武器在街上僵持之時,突然一聲痛呼,不知從哪落下的石頭將強勢方幾名帶頭者之一打得額角流血,接著眾人發聲喊就是場亂鬥,很快地就有二十幾人掛彩。

當幾百名武裝的治安騎士團員堵住街道和兩旁小巷的逃跑路線並喝令所有人放下武器受縛時,兩邊都慌了起來。不過為首者畢竟頭腦還算清楚,馬上下令自己的人放棄反抗,只有幾個人因為慌張逃竄被騎士團員多添上幾道傷痕。

雖然因為防範盜匪、野獸與某些職業需求,國家並不禁止民間持有武器,但是規定卻十分嚴格。例如:在城內不許裝配弓弩等遠程武器、長兵器刃體必須用套子包覆等等。刀劍是最常見的武器,規定更為詳細,連款式、長度都有規定,平民配劍刃體須在兩尺以下,而且不得加裝護手。

在一般城鎮,尤其是有猛獸和盜匪出沒的地區,只要不是太離譜,武器規格超出法令限制這種事警備隊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裏是王都,除非是貴族、軍官等特權階級或是劍師以上有特許資格者,要不然配掛長劍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面對持有制式軍械的治安騎士團包圍,強硬反抗就跟自殺差不多,況且大多數人都手握棍棒,即使腰間有配掛短劍,因為雙方原本都只想打壓對手的氣焰、壯大自己的聲勢,鬧出人命反而有麻煩。

輕而易舉地鎮壓大規模械鬥,逮捕百餘名地痞流氓,當時大家幾乎都以為,見識到治安騎士團的行動力,城裏各股勢力應該會安份上一段時間。主導這件事的軍官更是洋洋得意地在事後喝酒時吹噓,說自己已把前團長的手段學會七、八成了。

「沒學到家就別亂用那種手段。」多尼爾神色不善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大家冷眼看向窘迫的當事人,那名軍官懊悔自己的失言,那時實在沒想到事態會有這種演變。

那場械鬥因為被捕者太多,騎士團的看守所容納不下,所以這批人被以最快的速度移交法庭,等到審理完畢,大家就發現事情不對勁了。他們知道事件是由掌控著數家高級酒店和幾處地下娛樂場所的柯德家所引起的,最近不斷受其挑釁的達斯提家手上也有幾處類似產業,這明顯是同業在壓制對手。

但是最後法庭審理的結果被迫應戰的達斯提家手下所有強悍人物都被判數年苦役,而柯德家只有象征性的幾條小魚小蝦被判重刑,其他都是短期拘役或罰金,接下來達斯提家只能被迫讓出地盤或依附到更強大的勢力下。這件事透露出一個訊息,自戰爭到將軍遇刺事件的上層勢力變動已經告一段落,那些大人物們開始將手伸向下層,甚至透過對法庭的影響力來達到目的。

在上位者難免會有些上不了臺面的事不方便動手,這時就得用到那些底層的陰暗勢力。雖然還有更專業的組織,只是那些人用起來並不是那麽方便,而且每次都得付上一筆不小的代價。

騎士團的情報網只能進到這些底層集團中下級的管理和執行階層,對上級的決策階層,在王都紮根不深的他們還沒有辦法打探到足夠情報,只能推斷達斯提家的後臺在這一連串變動中垮了,而柯德家卻有足以幹涉判決的強力後臺,才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這次事件被柯德家利用來重創對手,而被挫敗的達斯提家理所當然的會懷疑治安騎士團和敵方勾結。平白背上這個黑鍋已經讓大家夠郁悶了,更糟的是此事還啟發了其他勢力,這幾日騎士團接獲不少密報,許多明顯是某方想利用他們來打擊對手,而上級和司法部門也收到不少關於騎士團的檢舉告發和黑函,前任的公羊騎士團遭遇之事現在也發生在他們身上。

多尼爾為防範情況惡化,昨天主動求見法務大臣凱沃茲向他說明目前的狀況。到底談了些什麽大家都不清楚,因為回來後別人問起,這位騎士團長只是聳聳肩說:「沒什麽,若真不行老子不幹就是。」

雖然那輕浮的家夥什麽都沒交代,但團裏較敏銳的幹部都能從那簡短話語中嗅出訊息——上面的人就算沒有怪罪下來,至少不會幫大家解決這個問題。這種情況不難理解,現在局面是王都政治勢力重組後分贓的一部份,那些大人物即使沒直接參與其中也不想再攪渾這個池塘。

對眼前狀況的起因大家雖都會發上幾句牢騷,但眾人也心知肚明,這件事只是將騎士團的最大隱憂提前引爆。大家不爽的只是當事者沒把那家夥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本領學到家,就隨便用他的招數惹來這種麻煩。

許多事往往是一體兩面,天狼騎士團能駐留王都這種好位置和他們沒後臺有很大關系,但也是造成今日處境的原因。雖然現在貴族官員們還忙著分贓,不過手遲早會伸向治安騎士團。

其實倒沒多少人擔心自己的出路問題,就如多尼爾所說最壞也就是辭職不幹。先別說近衛騎士團幾度表示想招攬萊安跟維黛安,傭兵出身的幹部本來就不是普羅西亞人,打著為母國效力的名義回去,帕威魯軍應該會樂意接受有實戰功績的人才,軍隊若不缺人還可以再去投靠浣熊,許多團員甚至把這當做第一選擇。

但吃虧後自認倒黴走人可不是傭兵們的作風,除非對方是惹不起的狠角色,既然沒有後顧之憂,那還有什麽好怕的。如果想弄清楚各勢力的後臺是誰,只消花點錢從冒險者公會買情報就行,可真想討回這筆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中下層的嘍羅騎士團根本沒看在眼裏,真正棘手的是在上位者,沒有爵位的他們別說是想找那些大人物麻煩,就連接近的機會也沒多少。找底下走狗們出氣根本沒意義,花費大把精力抓人但對方老板幾句話就放出來,怎麽想都是不劃算的買賣。

這種情況只能找外力援助,大家想到的都是相同幫手,雖然那家夥前陣子失蹤了,但不久前被人用出人意表的方式找出來。他既有爵位可以在上流社會活動,還出身於東方,對於喜好異國奇巧之物和生活享受的貴族富豪們而言,是相當受歡迎的賓客,加上以前收集情報、安排計謀等手段,沒人懷疑他是否有辦法整垮幾個貴族世家。

但是沒什麽人想先開口,幹部們懷著各種心思,有的抱著過去疑懼覺得找那位幫忙實在是福禍難料,有的認為自己和那位不熟應該讓能說服他的人提出,還有的則認為說出來有損團長尊嚴。

雖是被用半強迫的方式推上任又有些小缺點,卻不可否認多尼爾是稱職的團長,但和兩位前任相比就顯得有所不如。如果是那只浣熊,會事先打點各方關系不讓這種事發生,如果是那個魔鬼,印象中過去和他對上的敵人如果沒死,不是被賣掉還幫忙數錢,就是縮在被窩裏痛罵其兇殘。可是有棘手的問題馬上就提出找前團長解決,等於在打擊現任者威信。

多尼爾和大家想的事不太一樣,他對那家夥的看法是強大的助力、有趣的夥伴和糟糕的榜樣,曾幫大家越過許多難關、帶來不少驚奇,也留下了惡劣影響。就因為東方人那些奸謀巧計的效果太好,於是很多人都產生用計謀遠勝過使用力量的想法,這讓多尼爾感到危險。

計謀這種東西是雙刃劍,既可傷人也能傷己,全看使用者有無駕馭這把兇器的能力。那段日子裏大家看太多憑著巧策以微小代價獲取最大戰果的情況,許多團員都有用妙策取勝比用武力解決更好的錯覺。

想能靈活運用計謀就要先有足以應付突發狀況的實力,但是越強實力者面對的往往是更覆雜、更多變數的局面,因此真正理解計謀本質的人不會輕用計謀。那家夥是個異數,絕對不能拿來當參考,可惜世上多得是缺少耐心者,他們總以為這是條速成的捷徑。

今天騎士團的麻煩被提前引發,就是因為連軍官們都有人抱著類似觀念所致,其實他上任之初就開始試著改變這種現象,雖然風氣的扭轉不是那麽容易,目前成效仍不明顯,可是作為團長的自己決不能公開提出向那個人求援,否則要花費更多時間來矯正大家的想法。

自從傑利因傷退休,亞雷克跟著浣熊離開之後,參加會議的人每個都有些心機,眾人都有各自盤算,誰都不想開口擔這個責任。當其他該討論的事都談得差不多時,開始有人沈不住氣頻頻望向某個出席者,若錯過今天就要等幾天後才能再提,這種隱患當然是早點處理較好。

被註目者則是有些郁悶,按照盤算應該是別人請托去洽談這件事,然後自己再勉為其難地提出條件接受,之前出懸賞獎金和請畫師的錢還可趁機撈回來,沒料到大家卻是這種反應。

當其他事都決定完後團長突然起身,這表示若沒人有臨時提議就要散會的意思,大家吃了一驚還來不及反應時卻有人準備好發言了,這讓許多人眼睛亮起來。

「雖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我覺得可以去試試看。」說話的人顯然不太有信心。

出聲的人沒說具體做法,但是大家心裏有數,還是去找那個人解決,許多幹部內心竊笑,剛才居然忘記還有這個備用的,現在不曉得正主兒做何感想。

(這可惡的女人,又想插手該我的事情。)這就是那位現在轉的念頭。

想趁大家心懷鬼胎來個閃電散會好把這事暫時壓下自己再另行處理的多尼爾也沒料到這人會在此時發難,略作思考後問:「洽談這件事你要花上幾天?」

對方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沈吟片刻才說:「我想要十天左右。」本來他還想把這期限拉長些,就算沒法說服也能多見幾次面。

「哼!」有人刻意發出不悅的聲音,旁邊等著看好戲的馬上趁勢煽風說:「你也能處理這件事情嗎?要花多久啊?一半時間夠嗎?」

這位原本被很多人寄望的女性起身,對著之前發言的另一位伸出食指說:「一天內我就擺平那家夥。」聽見這挑釁味十足的宣言,不少人偷樂的同時想著會後要馬上去開賭盤下註。

(算了,由他去吧!)多尼爾內心搖頭,剛還考慮讓文姬拖段時間安大家的心,自己再另行設法處理,沒想到立刻刺激蕾茵而加速情勢進展。自從上次的通緝事件後,他就覺得那家夥在一天內被推進這泥坑也不足為奇。

但想到當初自己是怎麽被推上團長之位,讓那家夥在外面逍遙也是有點不甘心,而且自己對調和與各勢力關系的事也是沒什麽把握,若能讓他抓到一些貴族的把柄用以制衡,也就足保騎士團無憂了,所以最後多尼爾沒有打斷這場賭局。

「好漂亮的毛皮,不過……這是豹嗎?我從沒見過有這麽大的豹皮。」一名貴婦人驚嘆道。

「這麽一條名貴地氈,最少也值五萬索尼以上,不過這麽大的豹皮極罕出現在市場上,恐怕有錢也未必買得到。」另外一位從事貿易的富有貴族說。

「這並非一般的豹,而是一頭魔獸,其價值也不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作為主人的蒙裏拿伯爵微笑的說。

「竟然是魔獸的皮!是來自哪裏的?想獵取這種兇猛的魔獸恐怕要付出不少代價吧!」一名配著劍師徽章的貴族驚訝地說,擅長武技的貴族在沒有動亂的時期有不少人以外出探險為榮,他判斷要殺死這麽大的魔豹必須是一個強大團隊付出相當傷亡才能辦到。

「這是看守北方邪惡魔宮的魔獸之皮,它的主人在外時遭遇許多強者圍剿而殞滅,而參與那一戰的勇士們也沒多少人生還。但這頭可怕魔獸仍活著看守著魔宮多年,軍隊兩度圍剿都損失慘重,無數的冒險者貪圖財寶想潛入魔宮,但那些去的人都沒有回來。

後來有位神秘的強大冒險者,因為這頭魔獸吃人太多、危害附近地區居民而決心鏟除它。這位勇士召集了一支強大的團隊,雖然人數不多但包含了魔導師、神射手和大劍士。他們搜尋多日終於找到魔宮,和魔獸展開一場激戰。最後付出慘重的傷亡,連那位強悍的勇士也遭受重傷才殺死這頭魔獸。當然,這張魔獸皮就成了那些英雄們的戰利品,最後輾轉被我得到。」

「您覺得如何?」說完寶物的來歷後,做主人的對唯一尚未對珍奇毛皮做出評論的貴賓問。

「確實是件珍貴的寶物,我首次見到這樣的地氈。」黑發的客人微笑著說。穆自認大多數時候都是個誠實的人,所以刻意不說毛皮而稱地氈,因為這件東西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那額頭上的白點清楚說明這就是亞留斯魔豹的毛皮,產地價和最終價格有些差距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從主人說起豹皮來歷時的表情判斷,那個故事是毛皮商為狠宰肥羊而經過大量藝術加工的。

被某個盜賊所帶領的團隊中某個不知名武術家亂棒打死,這聽起來像是一條野狗而非兇猛魔獸的下場,為賣出更好價錢編個故事對奸商來說是家常便飯。但說出真相在其他賓客面前削主人面子是會結仇的,所以他選擇掩埋事實。

蒙裏拿伯爵家已經三代沒出過能臣名將,但爵位卻依然維持不墜,靠的就是在王都貴族中名列前茅的財富。他們家族三代經營東方貿易事業,所擁有的數十艘遠洋貿易船每年都帶來巨大收益。每當王室因事故有緊急用度時,這個家族就會慷慨捐輸,而國王往往會頒給勳章甚至提升爵位以為回報。

為了保持良好人際關系以維持商務發展,伯爵常邀各界名人到家中品味欣賞諸般奇珍異寶。王都內有兩位東方出身的貴族,都是以東方貿易作為家族事業的伯爵要大力結交的對象,只可惜奧克斯伯爵因傷休養而很少赴邀,萊特男爵則是前陣子外出探險找不到人。

因此當男爵再度出現在貴族社交圈後,蒙裏拿伯爵立刻邀請他前來做客,發現男爵是個見聞多廣、性情隨和的妙人後便經常邀請他,而每次這位客人總是會為大家帶來一些新奇事物或趣味見聞,讓聚會的氣氛更加歡樂。

今天就在品酒時提到東方貴族的一些喝酒文化,聽到東方貴族的宴席以喝醉為盡興讓眾人有些意外,因為在西方的宴席上喝醉是件失禮的事,等聽到那些「以酒交心」、「藉酒吐真言」等花俏才明白個中道理。

接下來提的各種拚酒法也是讓大家興味昂然,最後示範的一種更是讓人大開眼界,男爵將酒液倒至高出杯緣形成弧面,再輕提酒杯一飲而盡,整個過程竟沒有一滴酒溢出。用這種方法鬥酒,只要誰先手不穩而漏出酒液就是輸了,這種新奇又需要技巧的飲酒技術讓其他客人讚佩不已。

最後在賓主盡歡的情況下結束了聚會,才離開主人家來自東方的男爵就嘆了口氣。這種累人的應酬他根本就不想來,但蒙裏拿伯爵對目前的行動是個重要切入點,透過他才能快速深入接觸其他貴族,與之拉攏關系是很有必要的。

今天見到那張豹皮就讓穆又想起當初的事,如果那時是選擇其他劍當做送人的禮物就不會落到這步田地了,現在知道普莉西拉家傳秘術的概略已經太晚了。

那天晚上蕾茵突然跑來商談事情,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還叫來菲莉亞站在自己旁邊。在這種精神緊繃的環境下根本沒辦法好好應付,最後只好屈服於他們的請求。

雖然這件事也在原本預定的行動計劃內,但優先順序卻排在後面,因為此事收效緩慢又耗費精力。探查眾多貴族家的秘聞和把柄根本不是短時間內辦得到的,就算是用黑曜去探查也是一樣,除非手上有一個運作順暢的龐大情報網。

現在在王都社交圈中雖然能得到許多有用消息,卻也將自己充份暴露在最顧慮的兩個潛在對手面前,處於完全喪失主動的不利狀況。

回到家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進去前穆便發覺到家中有其他人來了,此時裏面傳來那些小丫頭們的說話聲。

(有客人?)還可以聽到那些女孩的笑聲,(是熟人嗎?不對,那幾個會來找我的熟人都不是多有耐性的人,若不是會等下次再來就是在門口等好早點碰面,沒有一個會在裏面悠閑等待。)

(難道是這些傻ㄚ頭認識的朋友?若是輕易將人帶進家裏就太隨便、太沒戒心了。)穆覺得有必要說說這些小姑娘。

當打開門進入客廳看清狀況後,穆臉上出現詭異的笑容,他發現自己在門口做的心理準備太低了。引狼入室已經夠糟糕了,那些笨女孩居然放了一頭西方的龍進來。

那頭黑色的龍笑著舉起茶杯向回家的屋主致意,「又見面了,好朋友,先謝謝你對我手下女仆的關照。」

【後記】

黴運這個月是落到本龜身上了,我月初因為受傷躺在床上無法起身,休養了好一陣子才能順利走路。

最近幾個月的步調亂掉,寫作的手感似乎不太好,而七月中又有研究所的考試,所以想要一個月更新兩三章還是等八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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