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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火行舊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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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末年,民不聊生,國力衰弱,內外交困。洋人們仗著堅船利炮,早已轟開了中國國門,在中華大地上橫行無忌。連普通的老百姓也心裏明白,大清朝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

此時在山東境地,出現了一個著名的俠盜,專門與官府、洋人作對,劫富濟貧。這個大盜行蹤飄忽,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只是他每次作案後,均會留下一根雞尾毛,所以民間又稱他為“雞毛大盜”。

這個雞毛大盜的綽號盡管不雅,仍舊十分傳神,只要是他犯下偷盜大案,均會從頭到尾地戲耍別人一番,讓許多惡人狼狽不堪,顏面掃地,不僅僅是偷東西那麽簡單,更像個頑童一樣。

所以官府、洋人對此人恨之入骨,但無論怎麽努力,都碰不到雞毛大盜分毫。最終朝廷派出了禦風神捕,數次圍捕此人,卻屢屢被他逃脫。此人和禦風神捕打了一個賭,如果他輸了,就束手就擒,如果禦風神捕輸了,就退出江湖。這個賭是什麽,沒有人知道,但結果是禦風神捕輸了,所以禦風神捕心灰意冷,真的從此退出了江湖。

雞毛大盜聲名大盛,引起了當年的火王炎尊、水王淩波的註意,火王炎尊、水王淩波親自出面,終於尋到了雞毛大盜的真身。這個雞毛大盜,居然是山東煙臺的一個張姓窮酸秀才,破落門第的獨子,窮得已經是家徒四壁。而且此人家世清白,從沒有出過偷盜之人。火王炎尊、水王淩波起初不信是他,試了他多次,才終於肯定此人是天生奇才,偷盜的本事是無師自通,關鍵在於他體內有一正一反兩套經脈,億中無一。這擁有兩套經脈的人,便是火盜雙脈。

火王炎尊再三引誘此人知曉五行世家,誰知他毫無興趣,幹脆閉門不見。直到火王想出一個主意。因為這位雞毛大盜天生頑皮、好奇,火王便用火門三關的好玩之處吸引他,這才終於引得他接下黑石火令,去赴明年的火家招徒,闖一闖火門三關。

後來雞毛大盜克火門三關,位列第一,成為火王親傳弟子,入門火家,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雞毛大盜名震中原的時候,東北境內同樣有雌雄大盜聲名鵲起。這對雌雄大盜,男的自稱“火厲”,女的自稱“火媚”,行事張揚,專門撿難啃的骨頭去啃,而且作案後必留名。民間一度傳言,這兩人是五行火家的弟子。

時逢亂世,當年的火王愛才,便將這兩人也納入火門三關。

這兩人,便是日後的伊潤廣義和珍麗。

與雞毛大盜、火厲、火媚三人同時成為火家弟子的,還有山西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賊,這個小賊,便是日後的火王嚴烈。

當年的火門三關,比火小邪經歷的火門三關,規模更大,人才更多。說是火門三關,其實五行世家五路賊王均在火門三關裏尋納良徒。

雞毛大盜雖說第一關起步不順,差點被淘汰出局,但隨後兩關,越是常人無法做到的,他越是駕輕就熟,最終領先第二名足足三天的時間,位列第一。真是不世出的盜術天才!

更重要的是,雞毛大盜的能力,不僅引起了五行世家的重視,也讓他結交到了幾個“出生入死”的好友。這幾人便是伊潤廣義、珍麗和嚴烈。

火門三關結束後,五行世家擇徒,又生出變故。因為伊潤廣義、珍麗是一對夫妻,而且身法手段被人識破來自東洋忍術,懷疑他們是忍者身份,本該逐出火家,成為火家棄徒。這時候已經成為火王炎尊親傳弟子的雞毛大盜站出來仗義執言,洋洋灑灑說了大段的道理,何為盜術和天下、何為人盡其用、何為天下大同等等,文采飛揚,竟就此說服了火王炎尊和九堂一法,將伊潤廣義、珍麗收為火家弟子。

當年的嚴烈雖也過了火門三關,但排名倒數,進了火家,卻不受人重視,哪裏趕得上雞毛大盜的威風。只是雞毛大盜並不是一個恃才傲物的人,與嚴烈關系甚好,兩人分外親密。雞毛大盜喜歡嚴烈,經常與嚴烈修習盜術,嚴烈也十分努力,與雞毛大盜亦師亦友,盜術竟能得以大進!到了最後,嚴烈的盜術之高,讓他能夠進入炎火堂,從此改為炎姓,參與爭奪火王的大位。

這位雞毛大盜,就是續任火王呼聲甚高的炎火馳!

可是,炎火馳的天性,讓他終究釀下了大禍。

火家動蕩,九堂一法的首堂炎火堂,改為嚴火堂,並被貶為末席,均因炎火馳一人而起。

當年的伊潤廣義、珍麗兩人,的確是日本忍者出身,珍麗其實是伊潤廣義的隨從,表面上是夫妻之名罷了。這兩人受日本忍軍頭目,也就是伊潤廣義的生父伊潤博流的安排,來中國學習五行世家的盜術,尤其是火家盜術,是重中之重。在炎火馳的幫助下,伊潤廣義、珍麗進了火家,伊潤廣義對炎火馳十分感激,平日裏與炎火馳十分親密。可問題就出在這裏!

炎火馳的幽默風趣,博學多才,讓珍麗深深地迷戀上了炎火馳,炎火馳竟也喜歡上了珍麗!

而伊潤廣義竟然默許了,將珍麗作為自己感謝炎火馳的禮物!事後伊潤廣義每每見到炎火馳和珍麗成雙入對,妒意越升越高,但他卻極力克制著,終於在未來等到了爆發的那一天。

炎火馳和珍麗的關系,火家人盡管知曉,卻對這位未來的火王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滿,甚至當年的火王炎尊認為,如果炎火馳和珍麗有孩子,必能繼承火盜雙脈,由炎火馳研究出的火家盜術將世代精進,不至於在炎火馳退位後失傳。

炎火馳的聰明和好奇也害了他,在他通曉火家盜術,並另辟新支之後,炎火馳的好奇心開始淩駕於五行世家之上。炎火馳認為五行地宮的設置太過簡單,還有提高的空間。

於是炎火馳決定了一件事,就是偷偷地挑戰水、木、土、金四家。

炎火馳把他的這個決定,告訴了其他三個人,伊潤廣義、珍麗和嚴烈,伊潤廣義本就有此心,自然同意,嚴烈、珍麗雖然猶豫,卻也無法拒絕炎火馳。於是炎火馳乘著天下游歷的機會,四個人去偷五行世家的重寶。

然而這幾家的重寶在哪裏,炎火馳不得而知。但他們很快碰到了一個人,此人就是流川,未來的水王。

當年的流川已經是一個心理扭曲之人,唯恐天下不亂。流川絕頂聰明,猜出了炎火馳的想法,但他沒有說破,只是挑唆著炎火馳去做這件事,並提供了許多情報。

炎火馳帶著伊潤廣義、珍麗、嚴烈、流川,先去偷了木家木蠱寨中的木媻之眼,造成木家精心調理近百年的木媻失控,吞沒了整個木蠱寨,老木王氣得暴斃,木家各支發誓要追查到偷盜之人。傳說這木媻之眼,乃是用人血、男精之力鎮住了木媻,歷時百年才生出的一個古怪之物,能辨人心意,特別對有偷盜之心的人,感覺尤其明顯。

緊接著,炎火馳又在流川的協助下,將水家千年積累的“中華水眼圖”盜走。這幅中華水眼圖,不僅是地下水的走向,也包括火山巖漿的脈絡。圖中標明的幾處水眼,又稱水龍眼,一旦侵擾,水火騰騰,大羅神仙也逃離不得。

金家的“萬世頑鐵”,是一顆天外降下的隕石,具有強烈的輻射,金家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將這顆“萬世頑鐵”封住。這顆隕石,也被炎火馳盜走。金家互相責怪,內鬥不休,就此分為乾金和坤金兩派,兩派金王甚至用自己未來的骨肉子嗣打賭。

接著,倒黴的是土家,土家的“地一迷藏”,是土家老祖宗從地靈風水中頓悟出來的絕世迷宮,厲害在於乾坤顛倒,是不可能找到的出口的迷宮,只是“地一迷藏”所述,憑目前的科技實力,是不可能完成的。“地一迷藏”一夜失竊,土王只看到人影一閃。土王帶著新娶的妻子田羽娘追去百裏,仍然未果,土王氣急攻心,跌入山崖,落得個半身不遂。

田羽娘千裏追蹤,真讓她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炎火馳等人,但炎火馳極力否認,雙方不歡而散。可流川卻喜歡田羽娘的模樣,與田羽娘勾三搭四,竟騙到了田羽娘的春宵一夜。

流川甩掉田羽娘後,對炎火馳等人毫不忌諱,大談田羽娘的床上功夫,十分得意。而田羽娘的執著,超出了流川的想象,田羽娘再次追上炎火馳等人,以自己的美色引誘伊潤廣義。伊潤廣義受夠了炎火馳、珍麗的恩愛,按捺不住,與田羽娘顛龍倒鳳數日,終於被田羽娘利用“陰風水”之術,讓田羽娘問出了把柄。田羽娘自知土家之力,無法和炎火馳等人抗衡,便四處游說,鼓動金、木、水三家對火家問罪。

而炎火馳得了金木水土四家重寶,潛心研究,此人曠世奇才,生生讓他琢磨出一套防盜陣法,名為“羅剎陣”,有一正一反兩儀變化,本為正羅剎陣,若被驚擾,則結為反羅剎陣!而且此陣利用了木媻之眼的人氣感應,中華水眼圖的一觸即發,萬世頑鐵的穩定鎮壓之力,地一迷藏的乾坤亂局,火家水火雙生術的通融交合,一旦結成,天下無盜!

不過“正反羅剎陣”的邪氣沖天,逆反五行,甚至要采納盜賊之人的血液,連炎火馳也開始覺得害怕。

炎火馳的正反羅剎陣,嚴烈、伊潤廣義、珍麗、流川悉數知曉,伊潤廣義留了個心眼,借東洋忍術可以克制此陣為名,說是研討,實際記下了羅剎陣的奧妙。

伊潤廣義盜術雖不及炎火馳,可伊潤卻有一手別的能耐,就是他記性奇佳,幾乎到了過目不忘的程度。伊潤廣義能受日本忍軍所派,來中國偷學盜術,記憶力是他的先天優勢。

炎火馳預感到自己闖了大禍,拿著羅剎陣與火王炎尊商議,火王炎尊聽完炎火馳的講解,大驚失色,當即要炎火馳毀掉此陣,永不準再提。

只不過,炎火馳偷來的金木水土四家重寶,又該如何處理?火王炎尊犯了難。

這四件重寶,就算歸還給金木水土四家,對他們來說也是奇恥大辱,必不會承認失竊。既然沒有失竊,哪裏有歸還之說。

火王炎尊召集了炎火馳、嚴烈、伊潤廣義、珍麗四人,一通痛斥之後,也不得不思考如何善後。最終的決定是,堅決不承認,並將四件重寶分散丟棄!

炎火馳去丟中華水眼圖,伊潤廣義去丟木媻之眼,珍麗去丟地一迷藏,嚴烈去丟萬世頑鐵。眾人在約定的時間內完成,返回火王炎尊指定地點,按理說應該沒有差池。可是三十年後,伊潤廣義在東北境內建羅剎陣,應該是伊潤廣義在此期間投了機。伊潤廣義很可能沒有丟掉木媻之眼,而且追上了珍麗,將地一迷藏拿走,而中華水眼圖,伊潤廣義看過,應該記住了東北的一處水眼位置,最後是萬世頑鐵,伊潤廣義逃回日本後,十餘年不在中土出現,很可能是利用日本國的科技實力,找到了類似的一塊隕石。

眾人心懷忐忑,與火王炎尊回到火家總部,短暫的平靜數日後。金木水土四行,在田羽娘的帶領下,來於火家對峙。火家徒眾哪裏知道這裏面的道理,火家與其他四行對峙,一言不和就會大打出手。

火王炎尊裝糊塗,與土家田羽娘、木家黒苗、金家乾坤兩王、水王密會對峙。如同火王炎尊所料,金木水土四家誰也不承認自家丟了東西,但興兵無名,所以金木水土四家提出炎火馳的火盜雙脈是邪火,會顛覆五行,必須處之而後快,而火王也有縱容之罪,理當退出火家,重立火王,從此隱居於世。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火王炎尊為平息這場五行動蕩,思慮再三,提出炎火馳何罪之有,廢掉大半盜術,逐出火家即可,不得誅殺,但自己願承擔責任,自廢盜術,退隱於世。如果其他四行不從,大不了打個你死我活!

金木水土四行見火王炎尊強硬,一時奈何不得,便令火王炎尊立下重誓,方才退去。

火盜雙脈本不是邪火,但就因為此,邪火之說,強加於身。至於在五行世家內公示,是在嚴烈成為火王之後的事情。

金木水土四行雖散去,火家內部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火王炎尊突然間宣布退位是其一,炎火馳放棄接任火王之位,讓給嚴烈。炎火堂作為火家首堂,頓時大嘩!嚴烈是無恥小人之說喧囂塵上,炎火堂堂主炎火威德高望重,當面斥責,炎火堂一眾人等,發誓不立炎火馳絕不罷休,並威脅說出炎火馳退隱的實情!

其實嚴烈續任火王之位,是火王、炎火馳、伊潤廣義、珍麗、嚴烈五人商定下來的,嚴烈善於隱忍,個性剛強,盜術亦僅次於炎火馳之下,炎火馳只要退出,嚴烈還是當之無愧的。

豈知炎火堂的脾氣上來,倔強至此。

火王炎尊只好找炎火堂堂主炎火威密議,如實講出原委,炎火威聽罷,也是驚得一身冷汗,炎火馳居然闖出這麽大的禍患,如果處理稍有不慎,火家將面臨著以一家敵四家的局面。火王炎尊、炎火威愁得一夜老了十歲,最後做出不得已而為之的決定。炎火馳盜四家重寶一事,絕不可透露,且必須扶持嚴烈成為火王,如果炎火堂盜眾不服,只能強行壓制!

於是,新火王由嚴烈當任一事,暫時平覆。

火王炎尊自廢盜術,在金木水土假惺惺的惋惜聲中,一去無蹤。而炎火馳亦被火耀針制住,形如廢人,由珍麗相伴,遠至東北荒僻處隱居。實際上,炎火馳的能力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就算他身中火耀針,但他是火盜雙脈,日後竟能讓他自行把火耀針拔除!

嚴烈就任火王,炎火威也默認,火家內部本該平息,可是伊潤廣義又蠢蠢欲動。伊潤廣義自覺盜術不在嚴烈之下,火王等人決定新火王人選時,伊潤廣義就心機大動,覬覦火王之位。畢竟能夠當上火王,五行地宮、聖王鼎等等火家秘密能夠全盤知曉。但當年的火王盡管有些糊塗,但對伊潤廣義的野心還是看得清的,根本置之不理。

嚴烈登位後,尊前任火王囑托,向五行世家公示邪火亂五行之說,雖未指名道姓炎火馳就是邪火之人,但火家人算是心知肚明。從此以後,金木水土四家才算作罷。

伊潤廣義乃炎火堂右行度,嚴烈登位不久,他在炎火堂內挑撥造反,並編造出一套嚴烈陰謀擠對炎火馳的謊言。炎火堂本就不服嚴烈,私下密謀反了嚴烈,另立新火王。

好在炎火威有所察覺,及時讓嚴烈知曉。嚴烈脾氣急躁,炎火威剛走,就決定要抓伊潤廣義質問!而當時的尊火堂堂主尊火天師,早有把炎火堂打下首堂之位的念頭。火家即刻內亂,尊火天師奉嚴烈之命,率火家各堂鎮壓炎火堂造反之人。

炎火堂眾人多數被擒,亦有被殺之人,炎火威無法阻止,敗在尊火天師和數位堂主合擊之下,撒手人寰。甲丁乙是炎火威之子,僥幸得以逃生,卻對火家埋下深仇大恨,不殺嚴烈,誓不為人。

炎火威臨死之前,早有預感,便將嚴烈的事情寫在封厖火筒中,藏於凈火谷萬年玄冰洞奈何墻內。

嚴烈雖想阻止無度殺戮,但力不從心,只好聽之任之了。

炎火堂有此厄運,伊潤廣義本是罪魁禍首,可火家偏偏沒有抓到他,伊潤廣義逃之夭夭,竟沒有了去向。火家在中土尋找伊潤廣義十多年,仍然不得其蹤,後來伊潤廣義成了日本忍軍頭目之後,再度出現,才明白他原來是逃回了日本,藏匿了十多年。

火家總算平息下來,整個火家之中,只有嚴烈一人知曉來龍去脈,但嚴烈隱忍不說,一瞞就是數十年。

此後,炎火堂被貶為末堂,不得姓炎,改為“嚴”姓,便有了嚴烈此名的正式由來。而尊火堂順理成章成為首堂。

過不了兩三年,尊火天師親自挑戰嚴烈火王之位,被暴怒的嚴烈一錐斃命,火家從此內部分作兩派,一派忠於火王嚴烈,另一派以尊火堂為首,對嚴烈貌合神離。

而炎火馳和珍麗,不問世事,倒也過得清閑自在,很快便有了一個聰明靈巧的兒子,取名為炎慎,其意為今生謹慎做人,多多克制。

嚴烈知道炎火馳藏身之地,時不時地去探望一番,講述自己身為火王的苦楚。在伊潤廣義挑唆炎火堂造反之前,炎火威也時不時地到來,探訪炎火馳夫婦和炎慎。

炎火馳雖甘於清淡的日子,卻對身體裏的火耀針很不滿意,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自行將火耀針拔出,恢覆了一身盜術。炎火馳本不想聲張此事,但偶爾的一次出山,碰到了一個人,正是流川的父親,水王淩波。

淩波是何許人?當年五行世家中,最不好惹的人物便是淩波,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體態千變萬化,時男時女,行蹤詭異。唯一能證明是水王淩波的辦法,就是淩波的舌頭上有一黑色記號,而且只有水家最高級別的人才知道這個記號是什麽。

水家丟了中華水眼圖,淩波親自登門火家拜訪,雖然淩波若無其事,輕松極了,但當天見到淩波的人,事後無不嚇的噩夢數日。據前任火王描述,淩波似乎沒有瞳孔,看人看久了,好像魂魄能夠被淩波吸入眼睛似的。五行世家,水克火,火家最懼怕的便是水家,淩波這個樣子到來,乃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淩波見了炎火馳,只是裝作路人模樣與炎火馳攀談,沒用多久,淩波便看破了炎火馳的盜術已經恢覆正常,火耀針應該無效了。

淩波其實是最願意幹一人挑戰五行世家的事情的,豈知讓這個炎火馳搶了先,對炎火馳這種天才大盜又妒又恨,眼見著炎火馳再次恢覆盜術,淩波坐不住了!

淩波並沒有對炎火馳動手,而是再次來到了火家,密會嚴烈,提出火家若是不殺炎火馳,火家將永無寧日。

嚴烈剛剛處理完炎火堂反叛一事不久,正無所適從,心情煩悶,聽淩波要自己去殺炎火馳,頓時暴怒,和淩波大打出手。可惜嚴烈當年還不是老謀深算的淩波對手,沒幾個回合就被卸掉雙錐,已然輸了。

淩波放下狠話,飄然而去。

隨後火家每日死一人,連死十人之後,嚴烈終於坐不住了,召集火家九堂一法,說是要去找炎火馳一決高下。其實嚴烈打定主意,寧肯讓炎火馳殺了他,也不願意受此脅迫,所以嚴烈此行,實際抱著必死之心。可就是因為此事,嚴烈妒恨炎火馳的帽子在火家扣死。

嚴烈帶著一眾火家堂主趕到炎火馳隱居之山谷,眼前的景象讓嚴烈根本無法相信。本來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已是血汙橫流,灰燼滿地,舉目雕零。

嚴烈四處尋找,終於在一處崖壁下,發現了炎火馳、珍麗的屍體。炎火馳跪倒珍麗面前,低頭頓首卻跪地不倒,滿臉悲戚,身上竟無傷痕。而珍麗身上,卻數刀洞穿,刀刀致命,只是表情頗為平靜,很是奇怪。

嚴烈找尋炎火馳之子炎慎蹤跡,恨不得掘地三尺,也沒有發現蛛絲馬跡。

嚴烈號哭一日,按火家禮法,火葬了炎火馳、珍麗,又守了七日靈,方才退出谷外。

嚴烈說道此處,再度痛哭失聲,慘聲道:“可天下人都認為我嚴烈就是殺人兇手,我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火葬炎火馳是為了毀屍滅跡,尋找炎慎是想斬草除根。天下人負我,天下人誤我,是我嚴烈不仁不義、妒賢嫉能、卑鄙小人,可我欠了何人啊!盜亦有道,何謂有道!哪裏有道啊!我雖為火王,無物不可盜,卻被人把良心偷了個幹凈!我苦啊!誰人懂我的苦啊!”

嚴烈似乎把多年積壓的苦楚潰壩而出,一代強人,如同一個孩童一般捶胸頓足,涕淚交流,哽咽得幾乎不能言語。

火小邪、鄭則道、嚴景天均呆若木雞,嚴烈所說之事,根本不在他們的想象之內。嚴景天是嚴烈的心腹,以前倒是聽過嚴烈的抱怨,今天聽嚴烈把幾十年的真相和盤托出,也是震驚得眼淚長流。

嚴烈心思講盡,雙眼驟然黯淡,面色憔悴蒼老,已似垂死。

火小邪更是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滿腦子裏均是悶雷炸響,以前夢境中的種種景象,如同畫面一樣不斷閃過。

轟隆隆一聲,火小邪腦海中一片蒼白……

恍惚間,有輕微但是柔和的聲音從遠至近而來……“慎兒,慎兒,你還好嗎?”

火小邪在幻境中大叫:“你們是誰?”

“慎兒啊,你忘了嗎?”

“誰!你們到底是誰!”

兩個人影從一片白光中慢慢走出,一位是身材挺拔,面色溫和,書生氣十足的清秀男子;一位是嬌柔溫婉,面似桃花,慈祥端莊的女子。這一男一女深深地看著火小邪,充滿愛意地喚道:“慎兒,不要頑皮了,快回家了。”

火小邪腦海中蹦出兩個名字,炎火馳、珍麗,居然如此的親切,如此的熟悉。

火小邪哀聲道:“爹,娘?”

“是我們啊,慎兒,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男子上前,將火小邪摟入懷中,珍麗更是蹲在火小邪面前,為火小邪整理衣裳,此時的火小邪,在他們眼中,似乎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孩童。

溫暖,親情,安全,快樂,讓火小邪想就這麽睡在他們的臂彎裏。

可這種感覺只維持了一瞬間!烈火、鮮血、黑色、刀鋒、恐懼、悲痛,不同的感情和暴風般卷來的畫面,將這份寧靜殘忍地撕破。炎火馳、珍麗眼睜睜地消失在火小邪眼前。

電光石火之間,童年喪失的一切記憶都回想起來了,一切的一切!

火小邪啊的一聲慘叫,伏倒在地!

就聽到嚴烈劇烈地咳嗽幾聲,撕心裂肺地高喊道:“火小邪!炎慎!你知道你是誰的孩子了嗎?”

火小邪無力擡頭,只是哭喊道:“我都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我父親是炎火馳,我母親是珍麗!爹、娘,孩兒對不住你們!”

嚴烈厲聲道:“是誰殺了你父母!”

火小邪哭道:“是忍者!是忍者!火王大人,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嚴烈悵然一笑,低聲道:“火小邪,你過來。”

火小邪不敢擡頭,跪著挪到嚴烈腳下,依舊不住痛哭。

良久……

嚴烈一直等到火小邪略為平靜之後,才艱難地伸出手,撫摸著火小邪的頭發,輕聲道:“火小邪,火門三關本不該逐你出火家,只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親的影子。我在平度城頭,用擾筋亂脈的重手,試出你有火盜雙脈,更能確定你就是失蹤的炎慎。你與甲丁乙南下凈火谷,我也知道。只是我來得遲了,沒能救下凈火谷的一眾人等。”

火小邪猛一擡頭,打量了嚴烈一眼,叫道:“師父!你是盜拓師父!”

嚴烈含淚點頭道:“是,我就是盜拓,徒兒啊。”

火小邪啊的一聲驚叫,竟說不出其他的話。

鄭則道一旁聽了,全身一個激靈,臉上不住抽動,他萬萬沒有想到,火王嚴烈除了他這唯一一個親傳弟子外,火小邪竟也是嚴烈的徒弟!

嚴景天定然是知情的,他挪到嚴烈身邊,撫著火小邪的肩頭,欣慰地沖著火小邪點頭。

火小邪其實已經信了嚴烈就是盜拓,只是一切來得太突然,他眼神中依舊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嚴烈淡淡笑了一聲,說道:“盜拓是沒有頭發的,對吧,可那才是我的真容。”

嚴烈一伸手,將滿頭微卷的長發拽落,頭顱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疤痕,盡是灼傷,看著慘不忍睹。

嚴烈低聲笑道:“我贏了尊火天師,卻被他燒禿了所有頭發,哈哈,可笑啊!一代火王,竟是個滿腦袋疤痕的禿子!醜陋至斯!哈哈,哈哈哈哈!”嚴烈大笑著,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滿口鮮血,血色已經發黑,這是毒素入心的癥狀。

鄭則道刷的一下長身跪在嚴烈腳邊,哀聲道:“火王師父,請您不要再說話了,您的身體受不住了!徒兒願替師父一死,請師父不要再自責了!”

嚴烈擺了擺手,還是說道:“火小邪,拿你的獵炎刀來。”

火小邪微微一楞,不知嚴烈何意。嚴烈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火小邪,不容他有疑。

火小邪只好將獵炎刀奉上。

嚴烈拿住獵炎刀,淡然一笑:“好刀!”說著將胸前衣服一拉,露出胸膛。

鄭則道驚呼道:“師父!”就要阻止。

嚴烈罵道:“不用管我!看好!你們,統統退後一步,我不是要死!”

三人依令而為,看著嚴烈。

嚴烈將刀尖一轉,對著胸口緩緩刺入。

就在此刻,突聽石門外腳步聲重重,有巨力轟隆撞擊,似乎有大批人馬來到門外,正在設法將石門打開。

嚓嚓嚓,利刀刺入石門縫隙的聲音和劈砍聲連成一片,極為刺耳。

伊潤廣義的聲音從門縫中傳來:“嚴烈小兒,我知道你在裏面!與其像耗子一樣躲在地洞裏憋死,還不如痛快地讓我斬上一刀!”

火小邪長身而起,就要迎擊。

嚴烈卻聚精會神,嘴裏輕輕地發出一聲:“噓……”示意所有人不要說話。

就在石門外大隊忍者鼓噪的時候,嚴烈幹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割開了胸前一側的皮肉,從身體裏面取出兩件血淋淋的小東西。

火小邪、鄭則道、嚴景天三人不敢說話,直勾勾地看著嚴烈。

嚴烈將東西取出,神色一松,猛然吐了兩口鮮血。

嚴烈用袖口將從肉中取出的小東西上的血跡擦凈,原來還有一層牛皮紙在外面細細包裹著。嚴烈小心翼翼打開紙包,用手指拿出兩件事物!

是兩枚戒指,每個戒指上有一顆銀白細小的珠子鑲嵌。這兩顆珠子看著也奇,通體潔白,形狀並不是圓形,略帶棱角,裏面有隱隱的暗紅光華流動,卻絕不外洩分毫,珠子裏有兩條發光的紅色小魚游動似的。

嚴烈持於手中,低聲喝道:“火小邪,跪下!”

火小邪言聽計從,正跪在火王嚴烈腳下。

嚴烈說道:“這兩顆珠子,就是火家王者的信物,一顆世代相傳,一顆是從五行聖王鼎龍嘴燈中取出的火煞珠。這兩顆珠子本是一對,同明同亮,是火家與五行聖王鼎聯系的唯一信物。珠子亮起,則要歸還一顆至五行聖王鼎,珠子熄滅,如此時模樣時,則要從五行聖王鼎龍嘴燈中取出,湊成一對。時逢亂世,聖王鼎五燈俱滅,天下動蕩,所以兩顆珠子均在我手中。持此信物,兩件不得缺失一件,即可在火家稱火王。我精心保存了數十年,今日就將火王之位讓出。”

鄭則道站在嚴烈身側,看著火家信物就在嚴烈手中,卻不似傳給自己,心如刀絞一般,臉上有紅似白,面上肌肉竟微微地抽搐起來。

而嚴烈、火小邪、嚴景天三人,卻沒有精力顧及到鄭則道的反應。

嚴烈咳出一口鮮血,掙紮著強打精神,繼續說道:“我本想把火王之位傳給嚴道,但今日與你相見,說出舊事,便改了主意。火王本該就是你父親炎火馳的,我不過是勉強占了炎火馳的位置,今日,我把火王之位傳與你火小邪。”

鄭則道突然跪在嚴烈腳邊,眼淚橫流,叫道:“師父,傳與火小邪我沒有意見,只是伊潤廣義這奸賊此行的目的便是如此!師父!他們馬上就要攻占進來,我們先設法逃走,再商大計吧!”

嚴烈低罵一聲:“嚴道,休要放肆!”

火小邪躬身一拜,說道:“盜拓師父,鄭則道說得對!火王之位我萬萬受不起,你們走吧,我幫你們退敵!”

嚴烈伸手一抓,將火小邪的手牢牢抓住,將火家信物塞到火小邪手中,瞪大了眼睛看著火小邪,嘶啞道:“我意已決,你是不接嗎?”

火小邪本可輕易掙開,可這個時候,哪裏能使出力氣,熱淚翻湧,低頭不語。

嚴烈哈哈大笑,將手松開,突然嘴角一撇,輕笑著說道:“火小邪,一定記得和伊潤說,你已經拿到了火家信物。萬萬不要說我和你說過什麽,你不要把信物交給他,能保你一命,保火家一脈!哈哈,哈哈哈!”

嚴烈仰天大笑,叫道:“火馳大哥,我來找你喝酒了!”

嚴烈身子一硬,竟就此氣絕,魂飛天外。

縱覽嚴烈一生,從無名小賊到火家弟子,從與炎火馳交好到同學盜術,從與炎火馳同盜四家重寶到登位火王,數十年間,嚴烈一直將秘密藏於內心深處,寧可背負種種不恥罪名,也隱忍不發,甘受煎熬。嚴烈雖不是偉人,卻也稱得上英雄。

火小邪手捧兩顆火家寶珠,眼見著嚴烈死在自己面前,雖然難過得無以言狀,卻再也哭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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