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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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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興貿易的海南投資陷入了滅頂之災。與炎興貿易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死裏逃生的恒運集團。

說死裏逃生是不準確的。當初投入1500多萬,一年出頭便收回了3000多萬不甚追求價格的恒運在不到一個月就全部完成了交易。盈利率超過了100。海南的短平快項目徹底樹立了王志雄在恒運集團的威信。

兩個月前,王志雄鑒於各種情況命令立即脫手海南的其餘地產,嚴令趙國壽不得已任何借口拖延董事會的決定,一切結束已經是六月初了。不到半個月,周延東視察海南,終場哨音被吹響,一場資本的盛宴結束了。看到國務院的強硬通知,王志雄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自己斷然處置,他最多將是平手,絕不會有現在的彈冠相慶了。

再次證明必須緊跟聯投。張昕慶幸恒運在懸崖邊及時剎住了車。而主宰聯投的那個家夥悠哉樂哉地早幾個月便完成了他在海南的華麗轉身。那家接手富海的香港公司現在怕是欲哭無淚了吧?第一次經歷生意場上陰晴瞬間變換的張昕深切地體會到了地獄與天堂相隔一線的驚心動魄。聯投在海南房地產繼續火爆的情況下出售富海讓張昕感到迷惑,她當時的另一種解釋是聯投被麒麟拖垮了,不得不收縮戰線籌措資金了,現在看來那家夥絕對早已發現了海南蘊藏著的危機。

絕對有必要提醒家族的負責人們,絕不要與聯投在同一個市場展開競爭這是張昕再次得出的結論。這次海南之戰恒運算是大獲全勝,但這樣的好運氣實在讓人有些不堪回首。

有人笑便有人哭。另一家投資海南的G省國企——炎興完了。先後投入的一千多萬資金自終場的哨音吹響,註定深陷海南了。

李春生經歷了人生最大的一場噩夢。形勢的轉變是那樣的快,周副總理的講話一發表,房地產市場風向立即大變。等國務院的限制令一出,一切都完了。根本容不得他有時間割肉脫身。

穆陽春出國未歸,炎興群龍無首。黨委書記聽了李春生在電話裏的匯報,令他立即回省裏當面向省裏匯報。炎興是省屬的貿易公司,武甘霖聽了李春生的匯報深感震驚,按照程序,向省長通報了炎興的情況。兩日後,武甘霖派出的調查小組進駐炎興公司。這基本不用調查,炎興在海南的投入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業務範圍,大筆的資金調動根本沒有履行應有的程序。

李春生知道,穆陽春完蛋了,連帶著自己也完蛋了。

6月28日,邢芳打電話讓榮飛一定要在六點半趕到三中後門接她。莫名其妙的榮飛推掉了一個飯局趕了過去,穿著粉白色連衣裙戴著遮陽帽的邢芳已經等候在樹蔭下。

“鄒師傅,我和他有點事,你打車回去吧。”邢芳微笑著對鄒鐵說。

鄒鐵有點怪,榮飛的私事並不背他。這位大老板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私事,平時也就是接接老婆女兒,很好伺候。但榮飛的安全卻是隆月反覆交代的,社會治安並不是那麽好,就像那次老太太遭辱,誰能料到呢?鄒鐵有些為難,“邢老師,要不我送你倆去?”

“也好。送我倆去豐園酒店吧。我給你指路,走吧。”

不就是吃飯嗎,幹嘛神神道道?鄒鐵依言啟動車子。

榮飛也覺好奇,“你在搞什麽名堂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坐在後排的邢芳微笑著說。

豐園酒店離三中不遠,拐二個彎就到了,是個新開的小酒店,只有二層,底下是大堂,二樓有幾個包間。榮飛和鄒鐵都是第一次“鄒師傅你回去吧,我和他吃完飯自己回家。”

邢芳有些怪,榮飛卻沒有說出來,偶爾也去外面用餐,不過她一般都要帶孩子來。好像看穿了榮飛的心思,“甜甜自己回家,我已經安排好了。”她對迎出來的服務員說,“我訂了包間,我姓邢。”

“邢老師是吧?請跟我來。”

鄒鐵目送著邢芳和榮飛上樓,等了幾分鐘,上樓看清他們的包間,然後下樓找了張空桌子,要了二兩酒和二個小菜自斟自飲起來。他酒量極宏,因為給榮飛開車,很少飲酒,即使喝也是稍具意思而已。

榮飛跟在服務員後面進了包間,包間不大,一面墻上俗氣地掛了個大鏡子,鏡子上貼了張大幅的紅紙,“豐園酒店全體恭祝榮飛先生生日快樂!”

“咦?他們怎麽知道你的名字?”邢芳訝然。

榮飛也驚異,“今天是我三十歲的生日?”

“是呀。按陽歷算就是今天。本來想親手燒幾個菜的,可是家裏人多,我想單獨給你過……”

榮飛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她是要為自己單獨過一個三十歲的生日。自老太太去冬生病住院,榮飛和邢芳就搬進了甜井巷的大宅,如果邢芳說了今日是榮飛的生日,家裏肯定會以某種方式給丈夫過生日,自己的意願就達不成了。

但是,除了她,其餘人還是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啊。

“我懂了。”榮飛打量著包間俗氣的陳設,“為什麽選這兒?”

“紫薇當然好,但經理和好多服務員都認識你,就沒意思了。這間飯店是馬校長的親戚開的,開了不久,他帶我們過來吃過一次。”邢芳看著丈夫,“總是你點菜,今天我來點,陪你喝點酒,為你慶祝三十而立。不許笑我笨。”

“不笑不笑,你點什麽我都喜歡。”榮飛看著老婆在菜單上選喜歡的菜肴,近年吃刁了嘴,估計這家平民酒店也不會有什麽可口的菜肴。

邢芳點完菜,服務員將準備好的蛋糕擺上來,上面已經插了五顏六色的小蠟燭,得到邢芳的允許,服務員用火柴將蠟燭一一點著。

“你來吹蠟燭吧?”邢芳起身將燈關了,屋裏頓時溫馨起來,夏日的太陽剛落山,即使關了燈,屋裏的光線還較強,這種半明半暗的時點很特別,在一排小小的火苗的映襯下,妻子的面容忽明忽暗,仿佛在夢中一般。

“三十而立。這句話真是說易行難啊……”榮飛喃喃道,語氣中卻似乎有無盡的惆悵。

邢芳當然不曉得他是想在夢境中三十歲的境況,自然感慨萬千。

“如果你不敢說而立已立,全北陽恐怕也沒有人敢說這句話了。”邢芳湧起自豪,柔聲對榮飛說,“吹蠟燭呀,還等什麽?祝老公生日快樂。”大量的港臺電視劇的上演,讓老公這個詞迅速流行起來。邢芳最近在看一部叫《情義無價》的港版連續劇,叫老公也叫的順溜了。

“謝謝,你和我一起吹,一二三……”榮飛深吸口氣,吹滅靠近自己的幾支蠟燭,邢芳隨後將剩下的幾支吹滅了。

燈打開了,冷菜開始上桌,“酒呢?我要一瓶最好的葡萄酒。”邢芳對服務員說。

豐園這種檔次的酒店是沒有進口的幹紅的,服務員取來一瓶山東產的白葡萄酒。邢芳用眼睛問榮飛,榮飛點點頭。

“生日快樂,”邢芳破例給自己倒了酒,“我就知道你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三十歲是個重要的坎,必須給你慶祝一下。以後每逢整生日,我都給你張羅,下次我自己燒菜。”

“那好啊。你身體不好,不要喝酒了。”榮飛攔住邢芳,“用果汁代吧,我也不喝酒了,喝果汁。沒想到老婆還有如此浪漫的一面。”

“我怎麽身體不好了?盡瞎說。”邢芳喝了一大口葡萄酒,“誰說我不懂浪漫了?女人天生就懂浪漫,不過是沒條件罷了。我命好,找到你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邢芳的臉很快染上了酡紅,“周圍的人沒有不羨慕我的,這都是因為你。”

“瞧你說的,好像我倆是剛認識似的,”榮飛也喝了一口,註意到這瓶白葡萄酒味道有點淡,俗話就是寡味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現在的生活。說實話,我不是太在意物質方面的享受,懂事後就想著找一個對我好的男人,結果真找到了,可是你越優秀我就越自卑。”

其實很少和她這樣交流的,榮飛來了興趣,“為什麽自卑?”

“女人嘛,要麽家境好,就像隆總,能給老公帶來事業上的幫助。要不長的漂亮,能滿足老公的虛榮心。我是兩頭不沾。”

邢芳再喝一大口酒。榮飛急忙說,“別這樣喝。”

“我說的不對嗎?”

“不對。”

“為什麽不對?”

“人是很覆雜的,不能一概而論。”

“我其實一直擔心你在外面找人。因為你太優秀了。甚至我三姐也這樣想。他們總提醒要我小心呢。那個小趙,你把她調北京了?”

榮飛吃了一驚,印象中邢芳是從不問自己的工作的,更不註意自己的隱私。沒想到她竟然知道趙淺予。

“奇怪了吧?告訴你吧,沒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丈夫。除非不愛他。想不想知道誰告我的?”邢芳有些得意。

榮飛搖搖頭。這回和上回不一樣了,自己從沒做過對不起妻子的事,為此他感到驕傲。

“你別生氣,因為現在的風氣太壞了。馬校長才是個科級幹部吧?還找了個相好的。是去年來的一個小姑娘,你說這人多沒意思,人家還是個小女孩,你一個半老頭子總去現殷勤幹啥?還有那個女孩,怎麽那麽不自重?怎麽不想想人家的老婆孩子?本來想說說馬校長,董老師勸我不要說,說了人家也不承認。董老師說男人都是屬貓的,哪有不偷腥的貓呢?我說我老公就是不偷腥的貓。”

董老師是邢芳教研室的同事,教政治。曾經去過甜井巷的家,榮飛有點印象。

“董老師說我不能大意。”邢芳調皮地看著榮飛,“你真的不想知道誰當了我的密探?”

“不想。我又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難不成還有人故意造謠?”這種感覺真好,心安是最大的幸福,並不是所有人都懂,自己本也不懂,是夢境中的生活教會了自己。

“沒有。人家對你讚不絕口呢。那個小趙可是少見的大美女,你怎麽就不動心呢?”

“動心是有過的,”榮飛微笑著說,邢芳吃了一嚇,“但我比一般人看得遠。如果我守不住底線,這就像紙裏包火,你總會知道,我爸媽,甜甜,以及長大後的鵬鵬都會知道,你姐姐們也會知道。最終不外是兩個結果,你忍不住,跟我離了,孩子不是沒爸就是沒媽。不離,你和我之間就堵了一堵難以拆除的墻。而且,家人親戚都會看不起我,即使表面上不說,心裏也會卡布其我。不劃算,所以我能控制。”

邢芳吃驚地望著榮飛。

“驚奇嗎?我從來就不是聖人。”

“老公,你這樣想已經是聖人了。”

“得,別說這個了,我知道我該怎樣生活。少喝點酒吧,我怎麽覺著你很嗜酒呢。”榮飛見邢芳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嗯,可能是。白酒倒出來時聞著很香的。有一次你去北京出差,我們學校老師們混在一起吃飯,挨不過他們勸,喝了一點,”邢芳比劃道,“這麽多,大概有一兩吧。”

“以後不要喝了,最多喝點紅酒,我感覺到你的肝臟不好。飲酒傷肝,身體要緊呢。”

“我的肝不好?不可能。你別嚇唬我,不想讓我喝酒我就不喝了。”

“知道嗎?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的身體了,你是你家的老生子,按照一般規律,老生子的體質都弱……”

“別擔心我,倒是應該關心自己。剛才你說你知道該怎樣生活,我看你不知道。你太忙了,現在又要上手機項目。有時候我真希望你停下來喘口氣。我不是反對你的事業,我是說你應該學會享受生活。”

“高中時期老師講解企業單位和事業單位的區別,對企業的解釋當時不懂,後來懂了。那是個有真學問的老師,屈才了。企業的本質就是擴張,一直擴張到崩潰。停是停不下來的,就像麒麟汽車,你可能搞出一兩款市場認可的車型,掙點錢,但競爭對手馬上就會受到你的暢銷車型的啟發,推出更為漂亮和性能先進的車型,你的優勢就沒了。棗林建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從推出不同於傳統的暖氣片到地磚,墻磚等各種裝潢材料,取得一系列專利,一直領先這個領域,但總是被人仿制,根本不敢停下來,一停就完蛋了。所以必須一直奔跑,領先時奔跑,落後時更要奔跑。汽車,手機,都是日後競爭非常厲害的行業,我們的基礎就像一張白紙,我這個董事長不努力怎麽行?”

邢芳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忙著與榮氏合資的事,晚上總在寫一些手機方面的東西,他喜歡用拍紙本記事,差不多記了一本了,有規劃類的設想,也有設計草圖。她看過那個鎖在抽屜裏的拍紙本,對他寫畫的東西也不感興趣。只是懷疑手機會那麽小,能造出那麽小的手機?

“看你,本來是給你過生日,順便勸你放松一些。你給我講這麽多幹啥?我又不懂。我就是希望你輕松一些,快樂一些,別太累了。”

“你說的對。等今年暑假,我想我們出去旅游一圈吧,路線你來設計。時間嘛,我盡量抽出一周的時間,不低於一周。”

夢境中剛結婚時曾遇到一個出差的機會,帶邢芳去了南京與蘇州,但經濟上的窘迫讓那次旅游性質的出差很是苦澀,很讓他刻骨銘心。

“還有一件事,”榮飛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明年甜甜就該上初中了,我想專門建一所學校給她。”

“為什麽?”邢芳不解。

“總是有同學拿她的眼睛開玩笑,給她起外號。這是沒辦法的事。真正懂得關心弱者的成年人都很少,何況是些不懂事的孩子?這個年齡段的心理發育是最關鍵的,我不想讓她難過。”

“建一個殘疾孩子學校?”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榮飛點點頭,“我們自己出錢,每年交那麽多的個人所得稅,還不如做點看得見的好事呢。我去跑跑市裏,應該可以批下來的。我想讓你到這個學校,你來當校長。”

“哎呀我可幹不了。”

“這有啥幹不了呢?高薪之下總會招到優秀的老師和管理者,你不過是抓總而已。在這個學校讀書的學生將全部免費。我想,在這個環境下,甜甜會比較輕松,也會學會愛人,愛社會。”

“嗯,學校建在哪兒?”

“當然是開發區了。哪裏我基本說了算。趙書記肯定會大力支持的。別墅區今年第一批竣工,我會留一棟,我們都搬過去,將奶奶也接過去,你我的上班問題就都解決了。”

“那倒是行。就怕我幹不了。”

“時間還早,慌啥?你的缺點就是自信心太差了。”

“不說了,吃菜。是不是不合口味?”

“有這個氣氛就蠻好。我看還不如早點回家慶祝呢。”榮飛笑瞇瞇地看著妻子。

“那是肯定的。你得先吃飽。吃飽才有力氣嘛。”沒有他人在,邢芳也放得開。

“我飽了。估計鄒鐵還早樓下等咱們,早點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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