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黑色的小皮鞋。

大概是秋天的鞋子，還露著腳面。

裏面穿著一雙白色的襪子，到腳踝處還有好看的幾個小褶子，好似餃子邊邊。

腳挺小，看起來也就是個五六歲小女孩的腳。

五六歲小女孩……的腳？

黑色的……小皮鞋？

我怎麽感覺這場景很是熟悉呢？

我驚詫到忘記了害怕，一下子把雨傘揚了起來。

可就在我揚起雨傘的同時，那雙小皮鞋不見了。

就那麽的憑空消失了，不管我怎麽在周圍看，都沒有再看到那雙小皮鞋了，更不用說那張熟悉的小臉。

方圓圓，從我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是一只冤死的小鬼，心裏有很大的怨念。

可命運偏偏就是這樣的，讓我們兩個碰撞到了一起，讓她救了我一命，讓我看著她被葉幼怡和原體蟲子吸收了。

在這件事情上，我是不會饒過葉幼怡的，表面上我們兩個互相謙讓，現在處於和平階段，誰都不想惹誰。可事實上，我的心裏一直記著這件事情。

不說早了，就說幾個月之前，我都不會想到，我竟然想要為一只早就不存在於人間的小鬼覆仇。

葉幼怡的事情是早晚要解決的，不不不，不是早晚，是一定，畢竟我的時日也不算太多了。

當我能夠看到這些東西，有了改變命運的籌碼時，命運早就便宜了原來的軌道。

或許……這才是正軌？

我揚起雨傘，露著腦袋在周圍打探著，漆黑一片，根本沒有什麽方圓圓的身影。

別說路燈了，就連旁邊樓道都沒有一丟丟的燈光。

這裏是老城區沒錯，就因為是老城區，在某些程度上，反而比別的地方來得熱鬧一些，鄰裏鄰居的都喜歡湊在一起玩。

又由於設備的老舊，和住的幾乎都是老年人，在路過某棟樓的時候，經常能夠聽到飄出來的電視聲音，或者是點燈閃來閃去的。

總之就是……熱鬧。

這些熱鬧的場景在晚上十點左右就會歸於平靜，畢竟年紀大的人，或者是在這附近上學的孩子，都需要早早的休眠。

為了省錢在這附近租房子的小青年，又不會那麽早的回家。我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時間，不到六點。

安靜地有些過分了。

“吳伯……吳伯……”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突然劃破了沈寂，隨後我就看到一個身材稍稍有些肥碩的女人，從我身邊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叫著正在往前走的老伯伯。

“叫魂哦。”老伯伯煩躁地回過身來，擰著眉頭說道：“你不知道在這種地方，不能隨便叫人，更不能叫那麽大聲的嗎？”

“哦喲，吳伯你在終館工作久了，人都變得神神叨叨的了，哪有那麽可怕嘛，你可別嚇唬我，我可是被嚇大的。”女人拍著胸脯說道：“我就是剛巧看到了你，和你說一聲，你最喜歡的小酒來了，你給你留了兩壺，可是我家鄉的材料，親自釀的。”

“嗯……嗯……”老伯伯點了根煙，在點煙的時候，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用的是火柴，劃了幾下才點燃的，火苗映著他的臉，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他耷拉著的臉皮，和滿臉的老年斑：“知道老板娘你釀的酒好喝，不過只給我兩壺，是不是太小氣了。”

“哦喲，若不是吳伯你是老主戶了，兩壺都沒有捏！”女人的聲音依舊很大，很呱噪：“現在我釀的酒啊，十裏八鄉的可是都傳開了，來訂的人不少呢，還有人出高價……”

“你不就是想漲錢麽。”吳伯終於點著了煙，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了一口濃濃的煙，瞥著三角小眼說道：“我每瓶多出五十塊，你給我留個五壺。”

“就知道吳伯你最大方了！”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地說道：“好咧，給你留著，晚點給你送過去！”

女人說完，扭著肥碩的腰和大大的屁股，消失在了雨幕當中。

吳伯猛抽了一口煙，自己呢喃了一句：“喝，反正我無兒無女的一個老頭子，留著錢也沒什麽用。說不定死了以後啊，連個收屍的都沒有。虧我給別人風光大葬了一輩子喲……”

煙霧伴隨著雨水，黑暗伴隨著吳伯，漸漸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傻兮兮地站在原地，有些發楞。

吳伯？

終館的吳伯？

他不是在我眼前，被第一次出現的原體蟲子給吃掉了嗎？

那時候的蟲子正處在生長階段，還沒有任何的感情和人類的特征，只知道吃和儲存——雖然現在的瞿琳梓也差不多的尿性。

那個女人……是胡同口的快餐店老板娘？

她不是和吳伯一起被……

那個快餐店從那以後就關了門，後來被另外的人盤了下來，換成了一個海鮮大排檔，不過我再也沒有去過了。

對於吳伯和老板娘來說，我也是忘不掉的。

畢竟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些東西，不同於方圓圓的感覺，是實實在在的加入到了實戰當中的，也是從那裏開始，認識了李央他們。

這麽回想起來，那也是一個下著小雨的雨夜，雨也不算很大。老板娘和另外一個女人，提著好酒好菜的，送去了終館。

據說是吳伯要求的，吳伯是每天都去那家快餐店吃飯，卻從來沒有如此大手筆過，點的都是最好最貴的菜，據說要招呼誰。

可是我去的時候，看到的只有被白色蠕蟲吞噬的老板娘他們，可只剩一顆腦袋被當作玩具了的吳伯。

他在招待誰？誰去找得他，就無從得知了。

吳伯無兒無女，到底是誰讓他如此興師動眾的？

腦袋裏無數的東西正在打轉，我發覺我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了，有些事情力不從心。

“噠……噠……噠……”

“噠……噠……噠……”

有節奏的，高跟鞋碰撞地面發出的聲響。

我的腦袋一個激靈，總覺得身後傳來了兩道專註的目光，讓我的後背有種灼燒感。

我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氣，一點一點的轉身，往身後看了過去。

沒有東西。

我想了想，再次猛然轉身，可是同樣的，什麽東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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