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姐弟倆都這麽孫子, 姐姐心硬、弟弟嘴甜，他們倆加一起把顧峻川弄得一顆心被拋來蕩去，他用力握住藺雨舟肩膀：“管誰叫姐夫呢？誰是你姐夫？”

“你。”

“早離了。”

不知情的年輕人們這會兒都睜大了眼, 尤其是岑嘉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看著顧峻川。她猛然想起在急救課上顧峻川和藺雨落之間的交流, 的確是有一點什麽。

她覺得自己挺後知後覺的。

她見過藺雨落幾次，在顧峻川家裏、在餐廳裏、在急救培訓中，他們之間欲蓋彌彰的情感關聯她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蘇景秋在一邊壞笑著看熱鬧，必要時還要加一句：“說好了過年再回去, 誰提前一天誰是狗、是王八、是畜生。”

“閉嘴。”

顧峻川拿花生米丟他，又看向藺雨舟：“都離了還叫我姐夫, 你現任姐夫知道嗎？”

“姐夫。”藺雨舟壓低聲音說：“你確定要當著這麽多人面說這件事嗎？”

顧峻川被藺雨舟氣到了。他是真沒想到藺雨落這個出息弟弟本質上跟她是一個德性, 油鹽不進的滾刀肉, 還帶著一肚子臟心爛肺。當初結婚的時候，他們姐弟覺得他是汙點, 巴不得把他從他們生活中徹底摳掉；現在好了, 為了一個姑娘, 連“姐夫”都能叫出來, 這心得多黑啊！

顧峻川準備給藺雨舟一個下馬威，哼了一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

藺雨舟突然捂住他嘴，兩個大男人在餐廳如此, 多少有點另類了。藺雨舟臉騰地紅了，小聲說：“你別沖動，除非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姐。”

…

坐在對面的蘇景秋聞言突然捂著肚子笑起來, 他快要笑吐了, 他太樂於看到顧峻川吃癟了, 還是被一個毛頭小夥子收拾。

顧峻川嫌棄地扯開藺雨舟的手，拿濕手帕擦嘴：“你們姐弟倆怎麽一個毛病！這麽愛動手！”喝了一口燒酒，說一句：“吃飯！”

大家迅速整理好情緒繼續吃飯，蘇景秋故意拿出手機來看，嘴上還在念叨：“哎呀呀，明天的航班沒有了呢，後天也沒有了。哎呀，可以去長春坐飛機呀…”

“你少說風涼話，我不回去。”顧峻川說：“誰愛當狗誰當，反正我不當狗，我對戀愛中的女人也沒興趣。”

“分手了就有興趣了？”蘇景秋問。

“不一定。分人。”顧峻川又喝了一口杯酒：“反正藺雨落不行。”

顧峻川要面子，在藺雨舟面前要維持基本的體面。你姐姐談戀愛了我還要擺出非她不可的寒酸樣子來，這事兒他顧峻川幹不出來。

吃過飯從烤肉店裏出來，大家都裹緊了衣服，少數人選擇了洗浴，多數人選擇了唱歌。藺雨舟跟在顧峻川身後，選擇了洗浴。

他們兩個經過救援隊的數次活動和聚會，其實已經很熟了。此刻的藺雨舟跟在顧峻川身後，像極了他的小尾巴。蘇景秋看這情景非常好玩，就安慰顧峻川：“得不到藺雨落沒關系，好歹得到了他弟弟…”

“你能不能給我滾蛋。”顧峻川被蘇景秋這一句一句快搞煩了，回頭看著藺雨舟趕他走：“你喜歡的岑嘉容去唱歌了，你跟我走幹什麽？”

“我不是為了岑嘉容來這裏的。”

“那你為了誰？”

“為了我姐姐。”

“…”顧峻川被藺雨舟逗笑了：“你給你姐姐養魚呢？你姐姐讓你這麽幹的？”

“她不知道。”藺雨舟說：“這件事很覆雜。”

“覆雜你就別說了，好好玩吧！”顧峻川扯過藺雨舟到他身邊：“藺雨落什麽破眼光，你以後別穿她給你買的衣服，穿這樣岑嘉容能喜歡你嗎？”

“岑嘉容喜歡野的。”蘇景秋在一邊說：“我看出來了，她喜歡野的。”

“我就這樣挺好的。”藺雨舟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如果我變成別人，那她不如直接喜歡別人，不用喜歡我。”

“你跟你姐一樣軸。”顧峻川笑了。

三個男人一起去洗浴，這在延吉倒是很常見。但三個這麽風格各異好看的男人去洗浴，很少見。拿手牌換衣服的時候，總有人看他們。藺雨舟被看得不自在，隱隱覺得自己應該去選唱歌的。但想到KTV裏的喧鬧他八成也承受不來，就咬咬牙，脫了衣服。換衣服的動作極快，恨不能掌握一門速穿絕學，以免被他人看了去。

轉過身的時候卻還是看到顧峻川腰間系著浴巾站在那看他。

“太瘦了。”顧峻川說：“你多吃點多練點行不行？”

“我不太懂這個。但我覺得我體能還是可以的，跑跳什麽的都沒問題。”

“我帶你。等回去後我帶你練。”

“好的。謝謝川哥。”

“你怎麽不叫姐夫了？”

“我冷靜下來了。”

…

顧峻川看著藺雨舟那波瀾不驚的樣子，眼鏡微微罩著一層霧氣，一改他往日的清俊模樣，有那麽一點孩子氣。顧峻川摘下他眼鏡擦了又幫他戴上，像照顧自己的弟弟。

事實上他的確是把藺雨舟當弟弟。藺書雪不止一次說顧峻川剛出生時她想象兒子的樣子就是藺雨舟這樣。顧峻川倒也不嫉妒，反正他做不了藺雨舟，藺雨舟也做不了他。但這不影響他們之間那點奇怪的關聯。

大男人洗浴，無非是泡澡捏腳。

顧峻川叫了三個男技師，要了個包間，點了熱茶水果，看著電影按摩。

捏腳的時候藺雨舟收到藺雨落的消息：“到了嗎？順利嗎？怎麽沒動靜？”

“到了，集合吃了晚飯，現在在洗浴，跟川哥一起。”

藺雨落有心叮囑藺雨舟幾句，比如你川哥炮火連天的時候你別學他，你跟他不一樣。他游戲人間，你呢，得認真生活。又擔心說太多藺雨舟會別扭，就發給顧峻川：“你帶小舟洗浴？”

“洗浴、全身按摩。”顧峻川當然明白藺雨落那句問話是什麽意思，故意放大事態氣她。

“你別帶壞他。”

“已經帶壞了，按著呢。我都聽到你弟哼哼了，你要聽嗎？”

顧峻川還在打字氣人，藺雨落的電話已經進來了，顧峻川順手掛了，她又打進來，如此三次顧峻川才接，聲音有點懶，夾雜著一點奇怪的呼吸聲：“什麽事？”

“你…你帶小舟…幹什麽去了？”

“不是跟你說了麽，洗浴按摩。”按摩師手重了一點，顧峻川哼了聲。這在藺雨落看來就是他炮火連天的旅途已經把藺雨舟一起燒了。她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捏著電話的手都快紫了。

顧峻川當然知道她在生氣，活該，誰讓她狗眼看人低。他偏不解釋。

“有事嗎？沒事掛了，男人在一起玩，你別老打電話。”顧峻川又氣她一句，電話真掛了，他也不著急。她弟弟在他手上呢，他急什麽。

“小舟，你別跟顧峻川學壞。你自己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他可以胡來，但你不行。你胡來姐姐會傷心，會覺得可惜！”

藺雨舟大概明白藺雨落誤會什麽了，幹脆拍了張照片給她，並解釋：“洗澡、男技師按腳，川哥在逗你。”

藺雨落已經很久沒跟顧峻川開過玩笑了，她完全沒料到這玩笑來得這麽突然，這麽真。顧峻川真是逮著她弱點胡鬧。

“顧峻川你..”

“我什麽我？”顧峻川打字很快：“談你的戀愛去，我和小舟的事不用你管。”

藺雨落覺得羞憤，不再回顧峻川消息，決定如他們的願：他們的事她不管。可再過兩個小時，顧峻川給她發來一張照片：一個冰雪世界裏的不夜城，並配文：這燈紅酒綠的，我看小舟把持不住。

藺雨落知道顧峻川在故意氣她，幹脆不理他，一個人趴在床上翻雜志。寧風把過年回去的機票信息給她，他和父母提前幾天回去，藺雨落在北京等藺雨舟一起回去。順便問她要不要帶著藺雨舟一起去家裏住？

藺雨落老家的老房子已經多年無人居住了，所剩不多的親戚也幾乎不走動，她和藺雨舟回去，的確是無處可去。可又覺得直接住進寧風家裏實在不妥，他父母好客，過年期間要招待很多親朋，她和藺雨舟在的話，的確會給老人家帶去諸多不便。老家人又不太開放，禮數上也說不清。

“我找找看看，有很多民宿。”

“我幫你定吧？”

“不用不用，你快加班，早點回家照顧阿姨。”

“好的。”

寧風轉給藺雨落五千塊錢，對她說：“定一家好一點的民宿。”

藺雨落把轉賬退還給他：“我有錢，別忘了我現在是一店之長。昨天方姐還跟我說，我年底的獎金應該很可觀。”

“那就好。”

藺雨落真的研究起民宿來。

這種感覺很微妙，她回自己的老家，竟然要住民宿。於是萌生一個念頭，不如找個時間，把老家的房子修一修，也做一個小民宿。

藺雨落老家的房子傍山傍水，山上有樹、屋前有花，除了房子破舊，幾乎挑不出毛病來。如果重新拾掇一下，平時當民宿，她和藺雨舟偶爾回去，也可以有個落腳的地方。

有個落腳的地方，大概是每一個漂泊的人的夙願。

藺雨落關了燈在黑暗中回憶老宅的樣子，也依稀仿佛能聽到當年的笑聲。

這種感覺很好，她白天因為工作帶來的緊繃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憧憬生活的滿足。

她跟藺雨舟說起這個想法，藺雨舟說給顧峻川聽，顧峻川則給她發了條消息：“你懂個六民宿。”在東北玩久了，說話都東北了。

“？”

“你弟弟，現在也是我弟弟。這麽說吧，他叛變了。”

顧峻川對此頗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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