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獨孤陽也是一陣沈默。蜀山上的諸多好友，此刻又是身在何處？

他行走江湖許久，竟沒聽到蜀山等人半點消息。以他們之能，絕不可能如此。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蹺。只是蜀山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獨孤陽也無法深查。如今又與武林會勢成水火，也不可能讓他們幫忙。

項羽見他茫然神色，不禁微微失望，又嘆道：“我也曾派出過不少人去查探，可是他們都像是在這世上消失了一般，毫無蹤跡。最近一次，還是在半年之前，也就是那武林大會開始之前，據聞有人在西南天香谷附近見過他們。”

“他們？是哪些人？”

“據見到的人描述，應該是東方大哥，月楓大哥一行人。至於劉關張三兄弟，還有亮，以及誅邪谷的那個趙雲，則毫無消息。”

獨孤陽微微沈吟：“以亮的本事，如果發生了什麽事，他絕對會有法子將消息傳回蜀山。既然如今沒有，只能說明是亮故意隱匿了蹤跡，這倒不用太過擔心。但是東方大哥他們，倒是讓人憂慮。”

“不錯，依他們的當時所在來看，似乎也是準備到洞庭湖去。只是不知道途中遇到了什麽阻礙，至今仍毫無音訊。”項羽神情微微沈肅，“看來，天香谷最是可疑。”

“天香谷？”獨孤陽看了他一眼道，“什麽地方？”

“這個地方江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我也是派出探子之後才得知其詳細情況的。”項羽道，“傳聞這個地方十分奇異，也沒有什麽妖塵迷霧，從外面看，倒是一片大好風光景色。只是人進去以後，就再也出不來了。但天香谷周圍都沒有村莊城鎮，谷中也從來沒有走出過什麽可怕之物，所以許多年來，並沒有危害到什麽人，是以也沒有什麽有道之士自找麻煩，進去一探。”

“凡塵俗世的修行之人修為越是高深，越是愛惜性命，這倒是怪不得。”獨孤陽微笑道，“你跟我說這些，是想我去天香谷一行？”

項羽毫不遮掩地點頭，道：“並非我不想去，只是你也看到，刻下我已抽不開身。只能托你一行。”

說到這個“托”字，項羽已然有了一絲懇求之意。獨孤陽一笑道：“不必。這事我義不容辭，只要知道了，我定會前去。”

項羽點頭，再不多言，策馬回到了隊伍前方。許久，風中忽然傳來項羽的一聲傳音。

“多謝。”

獨孤陽微微一怔，繼而輕輕展顏一笑。

……

幾日行軍，終於到達巨鹿之野。

宋義見項羽帶來幾人，也不懷疑，只是微微訝道：“項將軍，不知這幾位是……”

項羽一一介紹了，宋義聽聞獨孤陽之名，不由大是驚訝，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最後慨嘆道：“當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可是老了！”

獨孤陽微笑抱拳：“過獎。”

略略寒暄一番，項羽便要與宋義討論軍機要事，帳內其他極為將軍，同時看著獨孤陽等人。獨孤陽微微一笑，道：“既然各位有要事相商，在下不便打擾。告辭了。”

宋義點了點頭，自有兵衛將他們幾人送出。

宋義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向項羽道：“項將軍，你看他們幾人，是否可能為此戰出力？”

項羽一凜，俯頭抱拳，大聲道：“大帥請安心！就算沒有獨孤陽等人，末將也可將敵軍擊敗！”說話時，他將“獨孤陽”三字咬得極重。

宋義嘆了口氣，搖頭道：“項將軍之能，我自然知曉。只是，這幾人乃是絕大助力，也是不假。此戰無論勝敗，恐怕都是傷亡慘重之果。若是能少死些人，自然是少死些人為好。”

項羽默然，良久，澀然道：“末將料想，如得獨孤陽之力，此戰勝負，眨眼可決。”

不禁宋義，整帳將軍俱是悚然動容。宋義急聲道：“此言當真？”

“……當是無疑。”項羽回想起當初蜀山之上，獨孤陽第一次施展出鳳舞九天的場景，心中仍是寒意森森。時隔許久，如今的獨孤陽施展出的鳳舞九天，又該是怎樣一番可怕之力？

“甚好！”宋義猛一拍手，道：“項將軍，我令你無論如何，都要說服獨孤陽參與此戰！不管他要什麽，本帥都可以給他！”

項羽暗嘆一聲，無奈接令：“末將盡力而為。”

……

待得眾將將大事商定，一切軍機安排妥當，已是繁星滿天。項羽出了帥帳，有些茫然地四下望去，不知如何是好。忽地，他轉眼瞥見一個瘦削人影，正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等候著他出來，正是阿虞。

“阿虞？”項羽走過去道，皺眉道，“你又一直等在這裏，連晚飯都沒吃？”

阿虞怯怯地點點頭，見項羽有些惱怒，連忙解釋道：“這次不一樣的。是那個獨孤陽說，要我在這裏等你的！”

“他說的？”項羽怒道，“他說你就聽了？真是胡鬧！”

“不是的，他說有事要找你！讓你亥時過後到那邊山上找他！”阿虞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直插入雲的山峰道。

這下項羽倒是沈吟了，他雖然不喜獨孤陽，卻也知他不會閑來無事找自己，況且自己也有件難事要找他，心下便打定了前去的主意。他看了看阿虞，忽然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你看你，都瘦得臉上沒肉了，還不快去找飯吃！”

“是！”阿虞高興地一笑，跑了開去。

項羽原地沈吟一陣，忽地轉身，往那山峰去了。

獨孤陽背手站在峰頂之上，夜風吹來，黑發飛舞，衣袂飄揚，頗有出塵神仙之氣。劍心感應到山腳下一道烽火般的身影疾馳而上，不禁微微一笑。

“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

項羽來到身後時，獨孤陽淡淡說道。

“你知道？”項羽猛一皺眉，“如何知道？”

“推算所得。”獨孤陽彈了彈手指，“其中原委，令人難以置信，眼下也不便細說。我只能答覆你，這場戰爭，我不能出手太多。”

“那你的意思是……答應相助？”項羽道。

“我已經說了，不能出手太多。”獨孤陽轉身道，“這場戰爭，說實話，你們這邊註定要死傷慘重。最後能活下來的，只有少數人。”

項羽大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麽？你以為你是亮，能夠推算未來不成？”

“信與不信，由你。”獨孤陽轉過身去，不再言語。

項羽怒意填胸，但此戰關系甚大，他也不敢就此拂袖離去。咬牙許久，只得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無須騙你。”

“你既然知道會傷亡甚巨，為何還不肯出手相救？”

“這是天命！”獨孤陽幽幽一嘆，一指天上，“看，那顆，就是你的將星。如今光芒璀璨，乃是即將崛起之兆！”

他霍地轉頭，雙目緊緊盯著項羽：“只是，你的崛起之途，卻是白骨成路，血流成河！你的崛起，乃是天命所歸的大變。但凡大變，皆有無數消亡！此乃定數，無可逆改！”

“胡說八道！”項羽狂怒，“既知如此，便更應救人！我們修道之人，某種本質而言，不就是逆天而行麽？”

“逆天而行？”獨孤陽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逆天而行，豈是輕易？萬物皆有氣數，天意難違。否則千年前，南宮煌也不會坐視室韋族的一場滅族之戰，死傷逾百萬了。

只是這些事情，項羽不知，獨孤陽也不會說與他聽，只是淡淡道：“十日之後，巨鹿之戰，該當出手之時，我會出手。但，僅是一劍。”

“之後，能救多少人，就全看你了。”

“別說這些廢話！我也不要什麽崛起，你只須明天出手，將敵軍全滅便好！”項羽吼道。

獨孤陽冷冷看他一眼，哼道：“你還沒有資格命令我。況且古往今來，多少妄圖篡改天命之舉，卻換來更為可怕的後果！天命，非是你我眼下能力所及！”

項羽憤然沈默，許久後咬牙道：“就沒有其他法子了麽？”

獨孤陽輕輕搖頭，道：“我已說過，你我能力不及。”

項羽捏緊了雙拳，卻終於頹然放下。長嘆一聲，神情索然，不言不語地下山去了。

獨孤陽也是微微慨嘆，輕聲道：“我……又如何願意看到生靈塗炭？天命運轉之輪，眼下……還難以逆行！”

此時，他眼中閃現的淩厲之意，卻是前所未有！

……

項羽回到帥帳之中，不敢將獨孤陽所言全盤相告，只說了獨孤陽不願多造殺孽，只肯出一劍相助。宋義皺眉道：“便不能再商度？”他並非懼戰，只是聽聞能夠免去眾多將士傷亡，故而甚是想望。

項羽此時深悔前言，卻也無可挽回，只得道：“大帥放心，末將誓死血戰，此戰必勝！”

“血戰，血戰……我就是不想血戰啊……”宋義蒼然嘆道，眼望帳外夜空，神情十分蕭索。

帳外，夜空之中繁星明亮，一顆主戰之兇星，更是璀璨奪目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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