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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蘆葦小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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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他們正殺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時,一兩個輕功極好的神風教高手趕到了,其中一位,就是白衣書生黃文瑞。當神風教的兩位高手從瓦屋塘趕來時,湘西魔掌祖孫兩人已身受重傷,不能再戰。至於言家寨的那幾位武士,亦全部死在甘鳳鳳的劍下。甘鳳鳳因身中言震湘一掌,渾身打顫,幾乎僵立不能動了。

小蛟兒看得大急,他以一招靈猴身法,如急電般破入端木一尊如網的鞭影中,一手奪端木一尊手中的鞭,一手直拍端木一尊的胸膛膻中穴。

端木一尊沒想到小蛟兒來這一招魔影般的殺著,人已逼近,長鞭已失去作用,更不敢以掌相近,驚得一個倒縱,退去兩三丈遠。小蛟兒也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一手挾起了甘鳳鳳,如流星似的向山野飛縱而去。

黃文瑞和另一個輕功高手身影剛落,端木一尊對他們急叫著:“快追!”自己首先施展輕功追趕。黃文瑞和那一高手不敢怠慢,也起身直追。在朝霞之中,他們起先還看見小蛟兒似天邊雲彩中一只疾飛的輕燕,跟著成了一個小黑點,最後連小黑點也不見了。這是多俊的輕功,小蛟兒手還挾著甘鳳鳳呢!令三個武林中一流的上乘高手,空手也無法追得上。

端木一尊首先停下來,跟著黃文瑞和另一高手也相繼停下。端木一尊望著東南天邊的雲彩說:“這小賊看來往衡山一帶逃跑了,黃老弟,你立刻通知衡山一帶的各處堂口,務必尋找他們的下落,千萬不能讓他們往廣西方向逃去。不然,我們必然會引起同碧雲峰的摩擦,這就不好辦了!”

“是,屬下知道。”

黃文瑞與那一高手,便往衡山、衡陽方向而去。神風教自崛起江湖後,雖然說勢力遍及南北各省各地,但雲南、廣西都是碧雲峰人的天地。碧雲峰的段教主雖然逝世,卻由白魔王掌管著,有黑魔王和碧波仙子相輔。盡管五大魔王只剩三大魔王,力量略有減弱,但仍然是武林中的一大幫派。何況招惹了碧雲峰人,會引出奇俠一枝梅夫歸來,那更是難以應付。所以,神風教在雲南、廣西,只是有一些象征性的一兩處堂口,不敢公開與碧雲峰人對抗。就是這一兩處堂口,也不敢亮出神風教的牌子來,而是以小幫派名目出現。

碧雲峰人自從在武當會盟之後,消除了與中原武林人士的摩擦,化幹戈為玉帛,便一直約束自己的各處堂口、幫會,盡量避免與中原武林發生糾紛,就是發生不平的事,也只是出面相勸,頂多告訴中原武林的各大門派,由各大門派自行清理門戶。

中原武林各大門派也約束自己門下弟子,不與碧雲峰人結怨生仇。互相碰面,不要滋事生非,從而換來了武林中九十多年來的和平相處。個別地方,雖有些小摩擦,都雙方各自讓步,沒發生重大的流血事件(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中)。

沒想到這麽一來,給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黃岐士和陰險狡猾、詭計多端的端木一尊這兩個梟雄可乘之機,他們像病毒似的,以各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和方法,在武林中暗暗蔓延開來。先是拉攏、收買一些武林敗類,後是分化、滲透於江湖上各個幫會中去,然後更是無聲無息,伸入各大門派中去了。就是碧雲峰有些人,也給他們暗暗拉了過去。

碧雲峰人略有所聞,但認為這是中原武林人的事,不想過問,也不願插手去管。而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卻認為這是江湖上一些人的恩怨仇殺,到底誰是誰非,難以分辨,因而也不想多事。在這方面,神風教的人也的確做得高明,他們從不向平民百姓伸手,更不去欺霸他們,甚至往往還仗義而行,打抱不平,殺了一些惡名昭彰的土豪劣紳(其目的在掠奪金銀財富,收買人心)。至於各地黑道上的高手、魔頭,他們先以武力相逼,繼而收歸己用,並在江湖上揚言、讓他們有個自新機會,重新做人。當然,一些不為他們所用的人,就當眾殺了。這麽一來,不但迷惑了不少俠義之士,甚至獲得好感。所以,在短短的幾年之間,他們惡性膨脹,亮出了神風教,中原幾大門派也只好眼睜睜的看著。有些胡塗的好心人,還以為武林中多了一俠義的幫派。

盡管有一兩個武林中正派的高手,如怪影雲中鶴等人,已感到不對,洞察其奸,卻又是單槍獨馬的幹。有的為其所算,有的又苦於無明顯的證據,說出來也恐怕沒人相信。而這些俠義正派的高人高手,有個致命的弱點,不屑向人求援,也不屑與什麽人解釋,獨來獨往,想憑自己一個人的武功,面造福武林、江湖。但怎敵得過老奸巨滑的黃岐士和端木一尊?何況神風教羽毛已豐,教中各種高手如雲,一些有名望的俠義人士,又為其所制所用,憑一個人的力量,又怎能達到揭露、戰勝他們?就是武功再高,能達到奇俠一枝海夫婦那樣高的境界,想一舉而摧垮勢力遍布南北各省的神風教,又談何容易?何況這些俠義高手,又往往不願多傷人命,濫殺無辜。因而坐看神風教的壯大成長。

神風教與梵凈山莊人恩怨仇殺之事,初時,各大門派不知道,事後也漸漸風聞,但梵凈山莊一向為中原武林人士視為邪教。那裏的全部是女子,地賢夫人和三小姐玉觀音的名聲,在江湖上更不怎麽受稱譽,加上她們的武功怪異歹毒,中原武林人士不想去也不敢去招惹她們。

至於神風教,也漸漸露出了恃強淩弱的猙獰面目,隱隱看出了他們一統武林的野心。現在他們之間的恩怨仇殺,誰也不想過問,誰也不願插手,以免惹火上身,樂得冷眼旁觀,讓他們鬥個兩敗俱傷。這又是中原武林門戶偏見的弊病。

但中原各大門派已隱隱聽聞梵凈山莊出現一批新秀,其中一個叫什麽小蛟之人,武功之高,幾乎無人能敵,兩次挫敗了神風教的挑釁,殺了神風教不少的高手,弄得神風教兵敗而歸。至於其他情形,卻不知道,連小蛟是男是女,也弄不清楚。還以為小蛟必然是位少女,將小蛟當成了小姣。中原各大門派掌門人,更帶著一種不安的心情註視著梵凈山莊一批新人物的成長,不知他們會不會在江湖上生事,又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由於以上種種情況,才使得黃峻士、端木一尊敢於從一個秘密的集團,亮出了自己的旗號。仿佛一夜之間,從地下冒了出來,成為中原武林的一大幫派,勢力隱隱淩駕於各門派和幫會之上。

再說,小蛟兒見端木一尊手下的高手趕來,挾著受了傷的甘鳳鳳,抖展了自己十威的功力,如風馳電掣,先向東南方向的山峰奔去,後來看到無人追趕,想了一想,又掉頭向北方向直奔。半日之間,走了近千裏之遙。在田野上耕作的人,只見人影一閃即逝,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鳥,有的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下午,小蛟兒出現在洞庭湖畔的一處偏僻漁村裏。他雖然在江湖上閱歷不豐富,但在梵凈山莊八年來的嚴格訓練,已懂得了一套對敵鬥爭經驗。有些經驗和教訓,幾乎是用血和生命換來的。他知道端木一尊耳目極廣,看見自己往東南方向跑,必然會派人通知東南方向各處的手下,盯蹤和打聽自己的下落,所以他出其不意,一個轉彎,直奔北方。他這一行動,果然擺脫了端木一尊和黃文瑞。而黃文瑞在衡山,衡陽一帶,花了大批人力和時間,仍查不到小蛟兒和甘鳳鳳的下落,他們蹤影全無。雖然端木一尊老奸巨滑,黃文瑞精明能幹,卻怎麽也想不到小蛟兒會去了洞庭湖畔。洞庭湖上的君山,就是神風教湖廣總堂的所在地,在那裏,有端木一尊的耳目和心腹,高手更是雲集。端木一尊早已防備小蛟兒去找他的母親俏夜叉了,只要小蛟兒一出現,自己沒有不知道的。而小蛟兒,雖然到了洞庭湖畔卻偏偏不去找母親,卻悄悄地來到了他兒時曾經生活過的漁村。

這個偏僻的漁村,坐落在蘆葦叢中。一條似小溪般的河湧,流入洞庭湖,漁船就停留在河岸邊。這漁村實際上只有兩戶人家,岸上的兩間小茅舍,一間是小蛟兒和爺爺的;一間是一對上了年紀的漁民夫婦的。

從外面看去,很難看出這裏有兩戶人家。而且這兩戶人家,幾乎長年都在湖上的漁船生活,只有刮風下大雨的日子,他們才回到岸邊茅舍中。

上一次,俏夜叉打發人來洞庭湖尋找撫養小蛟兒的爺爺,不知向多少人打聽過,才在湖上找到爺爺,把他帶走,卻沒有到過這個小漁村。

小蛟兒背著甘鳳鳳來到時,漁村沒有人,兩處茅舍都關上門,上了鎖。顯然,他們不是泛舟湖面捕魚,就是駕船到附近市鎮賣魚去了。不過眼前小蛟兒居住過的茅舍已搖搖欲墜,一把銅鎖也生滿了綠銹。看來,撫養小蛟兒的爺爺,自從被俏夜叉請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小蛟兒救甘鳳鳳心切,略一用勁,便扭斷了銅鎖,推門進去。茅舍有一股黴氣沖鼻而來,屋內簡陋的家具積塵寸許,四壁破漏不堪,有的地方已穿了孔。小蛟兒先打開了窗,讓秋風將屋內的黴氣吹走。然後將甘鳳鳳放在床上,問:“鳳鳳,你現在感到怎麽樣了?”

甘鳳鳳顫得牙齒格格響說:“小蛟兒,我……感到很……很冷,那老不死的掌毒很厲害!”

的確,湘西言家的僵屍功邪得很,人一給拍中,寒毒隨之入體,有一種令人無法抵抗的陰寒徹骨之冷,好像血氣快要凝結了似的。一般武林人士給拍中,十二個時辰,便寒毒攻心,全身血脈凝結,僵木而死,這就是言家獨門的僵屍功。

幸而甘鳳鳳所練的甘家內功,源出於九陽真經,盡管不全,但練得來的真氣,比其他門各派所習的內功強厚得多了,再加上先斷了言震湘一臂,後才中掌,使言震湘的功力大大打了折扣,所以甘鳳鳳才能堅持到現在,血脈沒僵凍麻木。加上小蛟兒沿途不時給她輸送真氣,才沒使寒毒散開,進入心臟。盡管這樣,甘鳳鳳左肩上中掌的部分,已令她左臂麻木而不能行動,有一絲絲的寒氣似在亂竄。

小蛟兒本想埋怨她為什麽不快離開,非要殺了言家祖孫兩人不可,現弄得兩敗俱傷。但他見甘鳳鳳全身抖個不停,不忍說出口,只說:“鳳鳳,別擔心,我給你運氣排毒。”

“你、你快點呵!想,想冷、冷死我嗎?”

小蛟兒一想到給甘鳳鳳運氣排毒,勢必一掌要按在甘鳳鳳背後的靈臺穴位上,一掌按在她胸前的膻中穴位上。按靈臺穴還好辦,但按膻中穴這是少女最忌的地方,剛剛在兩乳之間,是不容許任何男子碰的。現在,小蛟兒已是一個十八歲的青年,又懂男女之情,不由得遲疑起來。

甘鳳鳳問:“你、你、你怎麽啦?”

“鳳鳳,我要運氣給你,又要碰你的身體了,你不會用劍殺我吧?”

甘鳳鳳聽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說:“你不碰已經碰了,還說幹嗎?”她流露出少女的羞澀。

“鳳鳳,那我得罪了!”

小蛟兒說時,便一掌按在她的靈臺穴,一掌按在她的膻中穴,甘鳳鳳初時以為他運氣,只不過將雙掌按在自己背上的穴位而已,想不到她竟然按在自己最敏感的地方,不由吃了一驚,問:“你、你、你這是幹嗎?”

“鳳鳳,別出聲,快凝神守意,放松全身,準備排毒。”

甘鳳鳳登時感到前後有兩股強大而又柔和的真氣,輸入自己的體內,她顧不得害羞了,不敢胡思亂想,她放松全身,凝神守意。她感到小蛟兒源源不斷的真氣輸入她體內,像一股熱乎乎的暖流,流通全身經脈,使她不再那麽冷了,真氣最後又匯成一股強大的熱流,直逼她中掌的左肩上,與寒毒交鋒。初初寒毒仍在亂竄,幾次交鋒後,隨著熱流源源不斷湧入,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那股寒毒。最後,寒毒終於給排出了甘鳳鳳的體外,她的面色由黃白轉為紅潤。

小蛟兒頭頂冒出了一團白霧,全身散發著青年男子特有的氣息,令甘鳳鳳闖了芳心亂跳,臉兒紅似朝霞。她輕輕地說:“小蛟兒,行啦!你不用再給我輸氣了。”玉手輕輕將小蛟兒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拿開,縱身躍下床來。

小蛟兒像經歷了一場大戰,顯得有些勞累,仍坐在床上,閉目盤腿調息。

甘鳳鳳見小蛟兒滿頭大汗,不由吃了一驚,關心地問:“小蛟兒,你沒事吧?”

半晌,小蛟兒睜開了眼睛,略略有點倦意,說:“鳳鳳,我沒事,你身上的毒排幹凈了嗎?”

“我身上的毒已沒有了!你看,我這條手臂已能轉動了。”

“鳳鳳,你今後可別再與人蠻打強攻了!”

“我知道啦!”

甘鳳鳳忘情的親了小蛟兒的臉兒一下,然後又害羞地撲進小蛟兒的懷中去!她溫順得像一只小貓,夢囈般的說:“小蛟兒,你真好。”

小蛟兒被她突然親吻時,怔了怔,又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一種少女特有的淡淡清香,一時也忘情了,忍不住的低下頭,也在她紅似春花的臉上親了一下。

甘鳳鳳伏在小蛟兒懷中,羞得不敢擡起頭來。這個大膽、刁蠻、任性的少女,竟然也溫柔得像水一般,更令小蛟兒情不自禁,又要去親她的小嘴兒。

“啪”地一聲,甘鳳鳳的粉拳擂在小蛟兒寬厚的胸脯上:“休想死了!”

小蛟兒愕然,抓住她的粉拳:“你幹嗎打我?”

甘鳳鳳咕咕地笑起來:“誰叫你壞的!”

小蛟兒更是忍不住了:“好!你說我壞,我就壞給你看!”雙臂一伸,抱住了甘鳳鳳,嘴唇便貼在甘鳳鳳的朱唇上。

四唇相接,雙方全身都像電觸一般,一種令人情迷意亂的甜蜜感覺剎時流遍全身,雙方都緊緊的相抱著。甘鳳鳳移開嘴唇,伏在小蛟兒的肩上。一頭烏雲般的青絲,散了開來。她想到自己出走,尋找小蛟兒。在江湖上的風風雨雨,幾度生死,刀口舔血,劍下驚魂的艱辛,得到了報償,心裏甜甜的。而小蛟兒也感到一種從來未有過的幸福、溫暖,第一次得到了異性的愛。

甘鳳鳳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小蛟兒,以後我不許你去碰別的女孩子。”

小蛟兒說:“鳳鳳,我有你,怎會去碰別的女孩子!”

甘鳳鳳擡起頭來:“比我好看的女孩子你也不去碰嗎?”

“鳳鳳,除了你,還有誰比你更好看的?”

“真的有比我更好看的呢!”

“鳳鳳,別說沒有,就是有,我也不會去看她們,別說去碰她們。”

“是嗎?好!以後你碰了她們,我就將她們殺了!然後再殺你。”

小蛟兒嚇了一跳,感到這事不是隨便說說就算,問:“鳳鳳,你真的會這樣做?”

“你看呢?我會不會這樣幹?”

小蛟兒感到事情嚴重了,甘鳳鳳這個人是說得出做得出的任性姑娘,不說清楚,真的會弄出人命來。他說:“鳳鳳,你千萬別這樣做。”

“哦!你想去碰別的女孩了?”

“鳳鳳,你怎麽不相信我?”

“那你擔心什麽的?”

“鳳鳳,我是說,要是有位親人和朋友是女孩子,她受了傷,我也不去碰嗎?”

“不準碰!”

“那不是見死不救嗎?”

“那只準我去救,不準你碰。”

“奸好!你去救,你去救,我不碰就是。”

“你不高興?”

“鳳鳳,你怎麽這樣說呵!其實我有了你,已感到無比的幸福,就是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女孩子,我也不會變心。”

“要是我以後變醜了呢?”

“鳳鳳,你又胡說了,你怎麽會變醜呵!”

“很難說!一旦我給人劃傷了臉,奇醜無比,你變不變心?”

“那我先殺了那個人,然後也用刀劃傷了自己的臉,跟你一樣。”

甘鳳鳳啐了他一口:“胡說!誰叫你劃傷臉的?你只給我殺了他好了!”

小蛟兒笑了笑:“鳳鳳,其實,我絕不會讓人傷了你的臉,只求你今後聽我話,別再那麽不顧生死的與人拼命就行了!對付兇惡的人,你讓我來。”

“我就怕你心軟,下不了手。”

“好了!鳳鳳,這事我們不去說它,你先在這裏休息,我出去給你弄些吃的用的東西回來。”

甘鳳鳳這時才打量這間破陋的茅屋,問:“我們到了什麽地方?這是誰的房屋?”

“我的。”

甘鳳鳳愕了下:“你的?”

“是的,這是我跟爺爺居住過的地方,極少人會來這裏的。”

“爺爺!?你幾時又跑出一個爺爺了!”

小蛟兒只好將自己的身世略略說給甘鳳鳳聽。甘鳳鳳大為驚訝,她想不到小蛟兒一出世就經歷了這麽多出風浪,過著一段幾乎是傳奇般的生活,問:“那你爺爺呢?怎麽不見?”

“他被我母親接走後,就沒有再來這裏了,不然,這屋不會這般的破爛。好了!天不早了,我先去附近小鎮子給你弄些吃的來。”

“那你快點回來,我等你。”

“唔。”小蛟兒臨出門,又想了一下,轉回來解開自己的行囊。

甘鳳鳳奇異地問:“你這幹嗎?身上沒錢?”

“不!我不放心,我要給你穿一件東西。”

甘鳳鳳不解:“穿一件東西,什麽東西?”

“說起來,也是你家的東西。”

“我家的東西?我家有什麽東西在你的行囊中了?”

“一件什麽絲織成的,刀劍不入的背心。”

甘鳳鳳驚訝地問:“是不是用天蠶絲和烏金絲織成的那件寶衣?”

“對,對,就是它。”

“它怎麽跑到你手中去了?是不是你從我大伯家偷去了?”

小蛟兒不高興了,帶惱地說:“你看我像個賊嗎?”

“喲!跟你開句玩笑也不行嗎?”

“鳳鳳,這玩笑可開不得,有損名譽的。”

“什麽名譽不名譽,我才不在乎。這件寶衣,我曾經想去大伯家偷哩!”

小蛟兒睜大了眼:“你真的想偷?”

“你以前沒偷過家裏的東西麽?”

“我沒有偷過,我想也不敢想。”

“我呀,曾偷過爸和媽的一些銀兩,跑到山下買糖吃。”

小蛟兒給她弄得啼笑皆非,這個無法無天的姑娘,真的偷過東西!他說:“鳳鳳,你今後可不能再偷東西了!這多不好。”

甘鳳鳳眨眨眼:“你知不知誰教我偷東西的?”

“誰!?”

“是你叔叔東方叫化。”

小蛟兒傻了眼:“你別胡說!東方叔叔怎麽會教你偷東西?”

“你以為你叔叔是個正經人嗎?他偷人家的東西可多呢!皇帝吃的菜,官府中的庫銀,他都偷了來。遠的不說,就是在黃板豹子林我中了那百毒仙子的毒時,他醫治我的解藥,就是從百毒仙子手下一個丫鬟身上偷來的。你說,偷東西不好嗎?”

“他、他是偷來的?”

“你以為百毒仙子跟東方叫化有親嗎?看上他一身破爛和酒氣了?”

小蛟兒不是傻,在某方面極為聰明,想了一下,的確是這樣,但搖搖頭說:“鳳鳳,我總感到偷東西不好,尤其不應該偷自己人和善良人家的東西。”

“對百毒仙子和端木一尊的解藥那怎麽樣?偷不偷?”

“最好我們光明正大的向他們要。”

“你想,他們會給嗎?”

“必要時,我們就強取,逼他交出來。”

“那就是公開明搶了,比偷罪更大。”

小蛟兒雖然極會說話,在強詞奪理方面,怎麽也敵不過甘鳳鳳,只好說:“鳳鳳,我們別說了,這件背心,你快穿上吧。”

“你怎麽不穿的?”

“鳳鳳,我不用,還是你穿上的好,這樣,你今後與人交鋒,我也放心些。”

甘鳳鳳不由深情地望著小蛟兒,心頭上湧起了甜蜜的暖流,她不是滿意小蛟兒叫她穿上了這件武林中的珍寶,而是滿意小蛟兒對她的關心和情意綿綿。她說:“好吧!那我穿上啦!你可要快去快回。”

“鳳鳳,那你小心了!萬一真的有什麽人來了這裏,你身體剛剛恢覆,別與他鬥,躲到蘆葦叢中隱藏,等我回來。”

“好吧!我聽你的。”

小蛟兒便放心離開了。甘鳳鳳在小蛟兒走後,便走出茅屋,四下觀望。這時,日已偏西,滿目蘆葦,望不到邊。茅屋不遠,便是一條清清的小河。甘鳳鳳由於得了小蛟兒一股真氣輸入體內,不但排除了寒毒,更感到精神倍添,似乎增加了自己十年的功力。她好奇的沿著小河邊而走,一轉彎,便看見了煙波浩渺,無邊無際的洞庭湖。遠處天水之際,漁船點點,白雲藍天,湖中的君山隱約可見。這湖上風光,令人心曠神怡。

甘鳳鳳又繞著湖岸走去。不遠處,又是一條清清的小河從蘆葦叢中流出來。她走了一圈,才發現茅屋所在的地方,實際上是靠近湖邊,由一條二丈多寬的小河隔開的一個小小的蘆葦小洲。一般人沒有船只,來不了這個小洲。武林中人,更不會註意這個偏僻荒野的蘆葦小洲了。更想不到小洲的蘆葦叢中,會有人家。甘鳳鳳暗想:小蛟兒選擇了這個地方給自己排毒療傷,實在太好了,誰也不會註意到。

甘鳳鳳剛轉回離湖岸不遠的地方時,突然見一葉輕舟,從天水白雲深處穿了出來,乘風破浪,似乎直朝這蘆葦小洲躍來。甘鳳鳳心中奇異,是什麽人朝這裏來了?難道是神風教的人發現了自己的蹤跡,追蹤趕來了?

甘鳳鳳為慎重起見,便隱藏在蘆葦叢中,註視來船的行動。果然,這一葉輕舟朝小洲而來,似乎非常熟悉這裏的地形水勢,駛進了小河,停泊在茅屋前的岸邊上。搖櫓的是位青衣少女,容顏頗俏,年紀跟甘鳳鳳差不多,十六七歲。她叫道:“老爺子,是這裏吧!”

船中一個蒼老而又響亮的聲音說:“不錯,就是這裏了。”

跟著,從船艙裏走出一位須眉皆白的健壯老人,他雙目深邃,腰板硬朗,被日曬雨淋成古銅色的臉布滿皺紋。他身後跟著兩位年約二十多歲的佩劍麗人。其中一位麗人說:“老爺子,我扶你上岸吧。”

老人哈哈一笑:“不用了!我不致於老得這般無用,我還想下湖打魚哩。”說著,這老人擡腳上岸了。

甘鳳鳳在隱藏處看得暗暗納悶:從這老人的行動身手來看,他可不是武林中的人呵!完全是位久經風霜的老漁夫。可是跟隨他的,卻是兩位佩劍的麗人。從她們的目光、行動上看,無疑是地地道道的武林人士。一位不會武功的老人,怎麽會有兩位會武功的麗人跟隨著?而且這兩位麗人,對老人十分恭敬,似乎是奴仆對主人一樣。這老人是什麽人的?怎麽帶人跑到這偏僻無人的小洲來?但可以肯定,他們不是為自己而來的,因為那兩個佩劍的麗人,毫無戒備。

老人上岸後,感嘆地說:“一別九年,這裏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只是茅屋沒人居住,快倒塌了!”

一位麗人說:“老爺子,你真的想來這裏住?我們稟告夫人,派人來給你老爺子重新蓋搭一間大的茅舍好嗎?”

老人搖搖頭:“別麻煩夫人了。”說著,朝小蛟兒爺爺的茅屋走去。他走近時,見柴門打開,奇異地說:“咦!是什麽人來住了?!”

一位麗人說:“老爺子,你先別進去,讓婢子先進去問問。”說完,便閃身進去。不一會,她便轉了出來。另一位麗人問:“劍姐,裏面沒有人?”

“沒有,但有兩個行囊放在屋了裏。琴妹,我們先在這附近搜搜,看看他們是什麽人,怎麽跑到老爺子的地方來住了。”

老人說:“劍姑娘,恐怕是無家可歸的人,你千萬別嚇了他們。”

甘鳳鳳在隱藏處想了下,便閃身出來,說:“你們不用搜了!我在這裏。”

“你!?”

兩位佩劍的麗人都睜大了一雙鳳目,驚訝地打量著甘鳳鳳。她們見甘鳳鳳目光流盼,神蘊異常,秀麗奪目,神采飄逸,比自己的夫人更美,疑是湖中的仙子,洞庭的龍女,一齊驚訝地問:“你是什麽人?”

甘鳳鳳的突然出現,也令老人和船尾上的少女驚訝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甘鳳鳳反問:“你們看,我是什麽人?”

“你總不會是仙女吧?”

甘鳳鳳格格地笑起來:“仙女不敢稱,妖女還差不多。”

琴妹一怔:“你是女妖?”

“你們沒聽說近來江湖上出現了一位女妖麽?”

琴妹大驚:“你就是挑了我們總堂下幾處堂口的紅衣女妖?”

“你說對了!”

琴妹對老人說:“老爺子,你快上船。”

甘鳳鳳一伸劍:“哎!你們一個也別想離開。”

“你連一個不會武功的老人也不放過?”

“要不,我怎麽叫女妖的了,這女妖在江湖上可不是徒有虛名。”

琴妹急了,對另一麗人說:“劍姐,你快護著老爺子上船,我跟她拼了!”

“你拼了也沒用,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琴妹一劍刺出,一邊叫喊:“劍姐,你快帶老爺子上船!不然走不了!”

甘鳳鳳縱身而起,不但閃開了她這一劍,人也躍上船尾去了,一手將撐櫓的那位少女抓起來,說:“小姑娘,你以後給我撐船搖櫓,我不會殺了你。”

劍姐、琴妹更是著急,一起躍上船來,喝道:“你快放了她。”

這時,一條白色的人影,如飛矢般的,從蘆葦中躍上船來,對甘鳳鳳說:“鳳鳳,你快放了她。”

劍姐、琴妹見這突然而來的人,竟然是個白衣青年,手裏還提了一個大包袱,而甘鳳鳳卻“咦”了一聲:“你回來了?”

“鳳鳳,你快放了她,別亂來。”

甘鳳鳳說:“放了她?有人給我們撐船去君山嗎?我想挑了君山這總堂口哩!”

劍姐突然驚喜地叫起來:“少爺!是你嗎?”她又接著對老人說:“老爺子,是少爺,是少爺回來了。”

原來這兩位二十多歲的麗人,正是俏夜叉貼身的丫鬟:一個是司劍,一個是司琴。司劍由於接觸小蛟兒機會多,尤其看見了小蛟兒耳根的紅痣,一下就認出來了。

其實,甘鳳鳳早已認出了司劍。那一夜在山神廟中,她雖然只見過司劍一面,但印象極深,而且司劍在這八九年來,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只是成熟了。正所謂,小孩認識大人容易,大人認出小孩子難。小孩子幾乎一年一個樣,長大為青年人時有的面形變得連大人也認不出來,何況一別八九年?要不是小蛟兒相貌極像俏夜叉,又有一顆紅痣為記,司劍也不會一下就認出小蛟兒來。而甘鳳鳳和小蛟兒,認司劍就容易多了,司劍相貌幾乎沒有變化。

甘鳳鳳雖然認出了司劍,從他們之間的談話中,也猜想出那位老人可能是撫養小蛟兒的老爺爺了。要不是司劍說要搜查蘆葦,甘鳳鳳也不想現身,蘆葦雖然密,但小洲不大,四個人搜索,終會發現自己,倒不如自己出來的好。甘鳳鳳一來生性喜歡捉弄人,二來她也的確不放心,她們回去後,會不會說出自己來,所以將她們都留下。這時,她已放了那位搖櫓的少女,說:“小妹妹,得罪啦!我沒有抓痛你吧?”

這時,小蛟兒已放下了手中的包袱,縱身上岸,跪在老人的膝下,叩頭說:“爺爺,小蛟兒回來了。”

老漁人驟然見到已成長為大人的小蛟兒跪在自己面前,懷疑自己在夢中。他驚疑、喜悅、激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顫巍巍地說:“你、你真、真是小蛟、蛟、蛟兒嗎?”

“爺爺,我真是你的小蛟兒呵!”

老人性格一向堅強,從不流淚,有什麽事,一咬牙就頂過去了。這次他激動得深邃的雙目溢滿了眼淚,說:“小,小蛟兒,你、你起來,讓、讓我看看。”

“是!爺爺。”小蛟兒又叩了個頭,站起來:“爺爺,你看吧。”

老人上下打量著小蛟兒,只見小蛟兒英俊秀氣、目中有神,嘴角含笑,風度翩翩,五官面容,酷似夫人,這的確是他不見了八年長的小蛟兒,日掛夜思的小蛟兒!

這位善良、樂於助人的老漁人,忠於別人所托,千辛萬苦將小蛟兒從嬰兒撫養成人。他不但把一顆愛心,全放在小蛟兒的身上,還將他為人善良、忠厚、無私助人的可貴質量,灌註在小蛟兒的身上了。小蛟兒比他親生的孫兒還親,一旦見到了分散多年的小蛟兒,他怎能不喜悅和激動?他望著已長大成人的小蛟兒,滿眼盡是淚水,千言萬語,只化成了兩句話:“小蛟兒,你長得跟爺爺一樣高了,你母親日夜在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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