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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合打開他的手。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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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發作了,氣到哭,這麽重要的東西你都能忘?那還訂什麽婚?

周映現一邊哄著她,一邊打電話給小二,救急亦救命。

周映輝撥腕表看時間說他現在就開車回酒店拿,還有一個小時,應該趕得及,“你讓文祈安心化妝罷。”

他說著即刻轉身出化妝室,身子出去的急,迎面與來人,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向明月鼻骨撞在他胸口,疼得她本能蹲身,嘩嘩流眼淚珠子。

周映輝一把拉她起來,他沒時間和她解釋,一邊側身離開,一邊盯她臉上那幾顆眼淚,沈默不語。

他人才將將到了外面停車場,向明月高跟鞋的噠噠聲也到了,她喊他,“餵!”

“你不是還要做儐相嘛?”

向明月和嚴信相伴而來。她就是想著有什麽可以幫周映現,才到後面化妝室去給他們這對新人道喜問候下,聽周映現說,落了件首飾在他們住的酒店,小二替他回去拿。

她即刻就出來追周映輝了,“你把房卡和密碼都給我吧,我幫你們去拿,今天你哥訂婚,你又是儐相,還是留下來幫他迎客吧。”

向明月用這種方式和他打招呼,上次他不告而別。

周映輝手還在車門把上,聽她聲音有點啞,鼻音也很重,對她的建議更是不置可否。

說話間,向明月到了他眼前,“嗯?”她攤手心管他要房卡,並認為自己的主動請纓,他沒理由拒絕。

“你感冒了?”周某人不合時宜地問了這麽一句。

向明月關鍵時候從不掉鏈子,從她手裏奪了房卡來,密碼多少,密碼多少?她問他。

周映輝只聽且笑。

都火急火燎了,他還有心思笑,敢情不是他結婚!

向明月沒功夫看他犯二,轉身去取自己的車,她剛發動車子,周映輝那廝拉開副駕門坐進來。

“你幹嘛?”她想說,你去幹你的正事啊!

副駕上的人,自顧自地扣安全帶,並知會她,“開車。”

向明月的車子動起來,周映輝在一旁風涼她,“我想了想,我大嫂那麽名貴的古董項鏈,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拿,怕你卷包會。”

“你大爺的!”向明月啞著嗓子罵人,著實的難聽。

她還想再罵他什麽的時候,周映輝沖她,“好好看路,別鬧。”

兩家酒店離得不遠,但是古城區的路是出了名的難行。又有好多右拐向設置紅燈管控車流,向明月一個老司機,時常習慣性地右拐直接拐,不看燈。

周映輝喊她停,紅燈沒看見?

等綠燈通行後,他還沒翻篇,打趣地問她,你車本是不是二十四分制哦?這麽迷糊,怎麽還可以天天上路的?

向明月也不服輸,“你管我,我拿我哥的本扣,我爹的本扣,我管我朋友借分扣,你管我!”

某人:“哦。下次不夠,我也可以借你扣。”

“周映輝,你去……”習慣性罵人,但是想到今天是他們周家的好日子,向明月不想觸人家眉頭,生生截住了自己的話。

偏有人抖M病犯了,聽不到那個死字,難受得很。一個勁地側臉過來看她,越看越明目張膽,索性右手肘支在車窗玻璃邊沿上,托腮看著她。

向明月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順手抄起放中控臺上的一盒抽紙,扔他臉上去,看個屁!

項鏈如願取到,回頭路上,快到訂婚禮場地,叫人懊糟的,前面路口發生了起車禍。一司機逆向行駛,連撞了好幾輛車子,一時路堵得嚴嚴實實。

交警在現場勘查,救援車也陸續到場清障。

離訂婚禮不到一刻鐘,周家算好的時辰,不好耽擱了,向明月讓周映輝下車用跑的回去。

“那你呢?”他問。

她反正沒事,等也無妨。

周映輝也知道那邊不好誤,下車前,他鬼使神差地轉過身來,探手到她額頭上,隨即收回手,為他的唐突解釋,“我只是想確認下你,有沒有發燒。”

她感冒總會喉嚨啞,他是想起從前她高燒難退那次了。

那次……

二人似乎回憶到相同的事情,向明月比他先有局促感,催他快走。

“快去呀!女孩子訂親、結婚這些事上,差一個禮節沒到位,都會覺得留遺憾的。”

等向明月再回訂婚式上,新人已經交換對戒了。

典禮也移步到酒店宴會廳,西式餐酒,答謝賓客。

向明月去洗手間補妝。出來時,周映輝倚在不遠處的玻璃幕墻邊上,雙手抱臂,像是等她,看見她出來,隔著些距離,問她,“還好嘛?”

這話問得有多傻。

向明月不理他,要回宴會廳,挨近他時,周映輝喊她,告訴她,他調出了她先前在他們醫院看胃病的電子病歷看。

也問過給她做胃鏡檢查的醫生,一向嚴謹且不徇私的程醫生①,也許是新婚的緣故罷,難得沒駁同仁的面子,告訴周映輝,他對這位向小姐印象很深刻,是他那天檢查病人裏最drama的一個。

來看病,打扮的再都市麗人不過,妝畫地,去結婚都可以無可挑剔。

“你沒事調我病歷看幹嘛?”向明月沖他急。

“想看看你好不好。”他如實告訴她。

“……”

周映輝一身正裝西服,領帶也系得一絲不茍。他比兩年前身條更結實了些,穿西服也更……男人味點。

今天的訂婚禮,向東元也來了。

“東哥說,那個嚴先生在追你?”他輕飄飄轉移了話題。

向明月嘴裏吃了顆金嗓子喉寶,緩解喉嚨嘶啞。

“有什麽問題?”

“只是追?不是男朋友?”他劃重點。

“我答應就是了。”她覺得他是來看她笑話的。

“他比東哥還要老。”

“滾呀!”

“一個有十七歲兒子的老頭。”周映輝突然沒好氣。

向明月不禁發笑,他敢罵人家老頭,當然,他比嚴信小上十五歲,他確實有資格說人家老頭。

“你是有多年輕?毛沒長齊哦,說人家老頭!讓我告訴你,旁的本事沒有,單單年齡上攻擊別人的,都是小癟三!我就喜歡老頭了,你管得著嘛?我就願意和老頭接吻、上……”

向明月口無遮攔的一番話,最後幾個叫人心驚肉跳的詞,周映輝想是不願聽了,他一大步走到她跟前,俯首過來,向明月感覺眼前一黑般……

他雙手捧住她的臉,唇去到她唇上,像是用這種過激的方式叫她住嘴,

又像是,唇舌和她糾纏、裹挾,僅僅想要她嘴裏那顆喉糖。

……

向明月賣力推開他時,

原本自己吃的那顆苦糖,到了他嘴裏。

周映輝唇上還有她的口紅,而這個家夥,似乎並不為自己做了什麽錯事而感到羞愧。若無其事地含、著他的戰利品,一瞬不瞬地盯望著向明月。

向明月被他氣到要炸,“你給我吐掉!!!”

作者有話要說: 註①:程醫生是誰,希望有人知道我在說什麽,是的,哥哥和西西結婚了。

☆、008

她重回喜宴上,新人正巧來他們這桌敬酒答謝,儐相也隨新人一同敬酒。

向明月覺得某人嘴裏那顆糖,就像是潘金蓮掉在西門慶頭上的那根叉桿,太昭然若揭了。周映輝不是個莽撞的人,他也不是把別人當傻子的草包,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叫嚴信覺察到點什麽,比如,周醫生身上有明月的味道。

於是,散席後,送明月回去的路上,嚴信主動問明月,你好像不好奇我和周醫生是怎麽認識的?

他就此,才和明月挑明了他有個未婚生子。

嚴信是向東元生意場上結識的人。算不上後者朋友範疇,某次向東元臨時缺個舞伴,就求到當當頭上來。

這兩年,向東元與妻子分居狀態,原本到了兩年期限,雙方都可以名正言順提離婚了,偏一對當事人都黑不提白不提。

向東元更是“舞”不動的作派。好多形式social回回來練向明月,她那輛寶馬7系就是她給他當女伴的傭金,當然是她敲詐來的。

向東元也眉頭沒皺地給她買了。

兄妹倆小酌微醺,向明月也問向東元,最近在幹嘛,拿我來避嫌,朝大嫂表忠心?

向東元不答。事實上,他也沒多少浪子回頭的殷勤作派,除了不再含糊男女關系。

他和何晴還是有分歧,對於孩子教育上,對於何晴始終在原生家庭裏忍氣吞聲上。喝多的向東元也會念叨妻子,她是個很容易亂主意的人,明明在家裏也有姑嫂矛盾,她那弟媳動不動看人下菜碟;可是呢一回頭,她也會為難甚至瞧不慣當當,以眼還眼地轉嫁矛盾。

很不該,甚至淺薄粗鄙。

向東元有時也會反省自己,是不是這些年把她拘在家庭裏,才讓她縮淺了格局。

現在她重新爬出那口井的天地了。眼下的生意,自負盈虧也好、入不敷出也罷,她起碼在為自己活,向東元看她這樣開心也不開心。

開心,從前會過日子且細水流長的溫嫻何晴回來了,或者是她沒“死”;

不開心,他把她逼到了這份上,要靠辛勞來證明,她沒有他也可以。

事實上,他也從來沒懷疑過,誰離了誰不能過。

日子過到一籌莫展,無波無瀾,近乎腐朽的滋味。

那晚向東元先走了,向明月一個人後離開的時候,遇上了嚴信,這男人很會聊天,準確來說是交際,不過攤上個也不吃素的向明月。

二人雲山霧水地繞了一大圈,嚴信也沒問清爽,明月小姐到底是向先生什麽人?

因為嚴信問她貴姓時,她刻意隱去了真姓,幹幹個名字打發他。

姓明?

對呀。她說瞎話。

之後她去4S店提車,碰上了嚴信,後者是來做保養的。

向明月毫不隱晦地告訴他,車子是向東元買給我的。

就在對方誤會她是向先生情人的時候,4S店的工作人員過來和她談後續去車管所上牌的事情,嚴信才明白了些什麽?

向小姐?

嗯哼。

你是向先生的?

妹妹,他老爹是我老爹,老媽是我老媽的那種妹妹。

嚴信笑的,像是在批評一個撒謊的孩子。

他追求向明月很nice的中年男人套路。送花的朵數,不會動輒99朵這麽騷操作,也不會每日定時這麽疲勞轟炸;約你都會提前兩三天,被拒絕了也不氣餒,微信聊天不會自大地純語音回覆,文字也鮮少有別字;一起吃飯、聽音樂,也是說的少聽你多,不問女士任何難以回答的問題,但對於女士的提問又知無不言。

向明月和書娟說被追求的感受:

食得鹹魚抵得渴。

書娟:說人話!

向明月:沒感覺。

這嚴先生太沒毛病了,像沒破綻的一盤棋,叫人覺得不是個菜雞就是個大觸。

二人的來往一直停留在社交層面,她不忸怩地陪他參與過他朋友的攛局,當她在這種訂婚禮上需要一個男伴的時候,嚴信也會挺身而出。

向明月還是嘆有緣無分吧。她必須承認,沒感覺。這種強烈的心理暗示在周映輝回來後,幾乎像草一樣地在她心裏瘋長。

那晚,周映輝送她回去,樓下遇到了嚴信,後者出差回來,給她帶了不少禮物,也許嚴信覺得那晚是可以留下來的絕好良機。

可惜最後向明月還是推脫了,她很明顯心不在焉。

“我想周醫生該是和你說了我的事了吧。”

關於這一點,向明月自始至終保持沈默,她不去發問嚴信的私隱,更不會讓他得知她從周映輝那裏已經知曉。

“沒有。在你告訴我之前,我並不知情。”她咬定這一點。

嚴信且笑,笑原來眼前這個可愛大女人也有捉襟見肘的時候。

“明月,你讓我有點嫉妒那個周醫生。他年輕有為、儀表堂堂,最重要的一點,他能叫你丟開你俏佳人的包袱。”

不不不,他一點不有為好嘛?向明月下意識地否定這一點。

最後,嚴信風度且安全送她到家,二人彼此默認了,明日起劃清這層暧昧界限。

嚴信趁著司機車子掉頭的功夫,下車與她最後交心幾句,“明月,我覺得你不是一個安心棲息於婚姻、家庭的女人。”

換言之,嚴信一直認為她和他是一樣的人,並不屑任何社會形勢地捆綁。

單純追求喜歡、愛、或者什麽都不沾的……性。

向明月沒有駁嚴信的面子以及對於她的認知,“嗯,我認同你。”

兩日後,臺風過境。

狂風暴雨,整座城像是被吞沒在災難片裏的嗚咽、困頓。

周映輝連番幾通電話都被向明月擱淺了,她不想理會他。某種程度上,她深信不疑自己是個孤獨自私的靈魂,就像人鬼殊途,她懶得去同他拉扯,

他求一個結果,偏偏她最不愛這玩意。

全市的航班、高鐵、汽車營運都被停歇管控,周映現與溫文祈原本計劃回美也因為這烏糟的天氣delay行程了。

夫妻倆在父母住處落腳幾日。這天中午,溫文祈親自下廚做西餐給大家吃,約了小二一起家庭聚會,一家人遷就他醫院輪班的時間點,原本計劃的晚餐也挪到了中午。

小二也回來了,車引擎熄火的門口卻不是周家,而是向家。

與他一起下車的還有向明月。

周映現和溫文祈跟著他們的動靜,去到隔壁的時候,只見周映輝、向明月二人一並往樓上去,向父這半年一直住在療養院,家裏沒人。

周映現問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周映輝簡單知會兄長:“東哥岳父去了。”

文祈一下子沒領會中文這“去了”的意思,納罕地盯著他們兄弟倆,“什麽去了?”

何晴因忙私房菜館的生意,正值暑假期間,向承澤一直跟著外公外婆,課外興趣班也都是老兩口幫著接送。昨天下午,她趁著風雨小了點,去鄉下采買新鮮食材,回城的路上,被暴風雨困在鄉道上。

而何父卻在日常準備燒晚飯的時候,無征兆地倒在竈臺前,何母去隔壁家打麻將了,12歲不到的向承澤聽到動靜,哇哇地哭起來,外面風雨將家家戶戶困成一個個孤島般,互相關門落鎖,孩子沒多少急救常識,孤立無援的本能只想把外公先扶起來,幾番移動、未果。

何晴的電話又打不通,再給向東元去電話,後者再報救護車,趕去何家的時候,已經耽擱了,老人最後沒度過危險期24小時。

先不說老人這死對向承澤是多大的沖擊和陰影,偏何晴那弟弟和弟媳婦,不分青紅皂白,地怪罪起向承澤,說不是他亂搬動老爺子,人不會去那麽快!

也埋怨何晴,你說你逞什麽能,這幾年你還要怎麽作死?這下連老的都搭進去了。

老人還沒往太平間送呢,弟弟一家就撕破臉了,向承澤被大人的話嚇得聲淚俱下,向東元即刻就要動手的發作,說的這是人話嘛,借個孩子來發難我們,那老爺子倒下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向東元光火得很,向明月與何晴兩人都拉不住他。

向承澤就是這個時候跑了的,外面大風大雨,車子又開不遠,能見度太差,可是光靠兩只腳去追一個跑沒影的孩子,向明月真是急瘋了。

周映輝是陪師兄去兒科會診完,綜合病房樓的天橋上碰上了慌裏慌張要下樓的向明月,他一把撈住她臂膀,問她怎麽了?

向明月這才把大嫂家亂成一鍋粥的事告訴他,承澤跑了,我不知道他能去哪!

我得去找他。向明月要掰開周映輝的手。

“家裏找了嘛?”他看著她的眼睛。

半大的孩子,能躲到哪裏去。向明月想起幼時,周映輝因為怕父親的打,躲在閣樓上的事。

她是關心則亂,而他是有幾分感同身受。這一刻她極為地願意信周映輝。

“我陪你回去一趟。”說著周映輝一邊走,一邊脫身上的白袍,並反過來催促她。

二樓右手邊最西邊一間是向承澤從前的房間,只是他兩年多沒回來住,向明月旋門鎖的時候,不知道到底是孩子反鎖了,還是原本就鎖住了。

她一個勁地拍門,想知道承澤到底在不在裏面。

周映輝問她,房間鑰匙呢。

“這個時候我上哪去找呀!”向明月也急,一臉無氣色的白,鬢發因為剛才冒雨下車,顯得毛毛躁躁的。

“起開。”周映輝聽清她的話,一把把她拉到身後,擡腳一踹,門鎖狼狽地分了散。

裏面傳來向承澤咣當砸東西的聲音,長久沒人住,家具用品怕蒙塵全部白布遮擋了起來。空氣裏有幹燥與潮濕短暫摻和一起的近乎發黴的味道,向承澤看到是姑姑的身影,一下就失控地大哭起來,一個勁地自我懺悔,“姑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從來不想阿爺死啊……”

向明月走近向承澤,一把扽住侄兒的手,仿佛拽住了他生命地不肯撒手,也陪他哭,“我明白,這是個意外呀,誰都不想的。向承澤,你可以難受可以哭,但你不可以這樣嚇唬人。你阿爺還等著你爸爸媽媽料理後事,阿婆也病倒了,這個時候你再出點什麽事,你讓你爸媽怎麽活?”

“姑姑,舅媽他們說是因為我,阿爺才會、死的……”

“他們胡說八道。”

向明月突然發現,孩子已經長大了,她粗暴地安慰是不能正確地引導、幹涉他的情緒障礙的。

向承澤渾身濕透了,在不禁發抖。姑侄倆抱在一起,順帶著向明月也挨潮了衣裳,周映輝讓向明月去給孩子找一身幹凈換洗衣服,先脫了這身再說。

……

等向明月也簡單沖澡換了身幹凈衣服下樓的時候,看到周映輝在給向承澤煮可樂姜茶,材料是他從家裏拿過來的。

他把一杯冒著熱氣的姜茶推給向承澤,臭小子想起映輝哥哥是學醫的。

他盤問起周映輝起來。

會如何?

營救得當且及時,可能就是手術成功,但還是不排除並發癥及覆發可能;

也有病情嚴重全力搶救後,病人氣管被切開,一根長管連著呼吸機,家屬覺得他還活著,可是病人極為痛苦。伴隨著各類並發癥,腦水腫,氣管出血,那時要用長管從病人鼻腔伸進去進行機械式抽吸血塊。

整個治療過程,病人昏迷時間遠遠大過清醒的時間。

這種被活著,如果從生命角度來看,自然還是有意義的;但從自然及善終關懷角度來看,周映輝覺得是莫大的痛楚。

“我和你說這些,不是安慰你,而是客觀陳述事實,每一種事實都簡單告知你,什麽又是客觀呢?”周映輝摘下腕上的表,陪向承澤靜默一分鐘,“就是你願不願意,這一分鐘都已經過去了,且我們難再回去的事實。”

他再和向承澤說件舊事,“關於你姑姑的。”

當年你姑姑因為接受不了你奶奶的死,殯儀館她非要開冰棺看一眼,被你爺爺狠狠打了一巴掌。

那時的明月比你還大許多,她也難接受媽媽的離開。

可人確實是去了。

後來她後悔極了,後悔在媽媽最後一段本該安詳的離開裏,她鬧地被父親趕出了送別室。

“小澤,外公的死是個意外。他離開前最後一件事也是替你做晚餐。如果你問我,從醫學角度來看,人死就沒了。但人區別於動物的,就是我們還有精神,也許你現在還小,等你再大些,你就會明白,人活著,除了生老病死,其餘都是小事。所以,我們該認真面對這活著四首難題。”

“別學你姑姑將來後悔。好好去送送愛你護你的外公。”

“他喜悅你的出生,你也該敬畏他的死去。”

談話間,周映輝給向承澤的那杯姜茶也冷了。前者突然心血來潮,去向家酒櫃上拿紅酒,來勾兌可樂,可樂多紅酒少,再在牛奶鍋裏煮過,淺淺倒了一小杯給向承澤。

“喝點你沒喝過的。趁熱下肚,好好睡一覺,剩下的,醒來自己拿主意罷。”

向明月聽到這,才急吼吼沖進去,“周映輝,你要死了,教唆未成年喝酒?”她自然不允。

“勾兌過的!紅酒。別喊,我心裏有數。”

他認真朝明月,“他需要一個睡覺的藥引。”

收拾幹凈廚房,周映輝知會他們姑侄倆,“我得回醫院了。”

向明月不言語,一旁的向承澤就真得一口悶掉裏杯中酒。

“告訴你件事……”周映輝從她身邊經過。

“不想聽。”向明月以為他又要口無遮攔些什麽。

“哦,那就算了。”

向明月:“……”

原本他是想說,明月,今天你侄兒哭這遭,讓我心裏怪難受的。你母親過世,你在我面前哭,一邊哭一邊流鼻血的狼狽樣,仿佛還是昨天的事。

那是我喜歡你的開始。

且一直沒有結束。

☆、009

向東元出面料理岳父的後事。

定於兩日後火化。向承澤那裏,向東元並不打算強行脅迫兒子盡孝,而何晴卻一味地給兒子打電話,反覆地強調,你得回來,阿爺是最記掛你的呀。

這頭又只有你一個孫兒輩。

向東元聽得太陽穴處漲得疼。她那弟媳簡直就是個潑婦,單純冷眼旁觀,向東元是極為厭惡應付這樣的門戶差事的。

那女人同婆婆說,這些年,我們夫妻倆是沒怎麽沾到你們老兩口的光。你們全貼補姑娘和外孫子了,別讓我把話說太白了,再可勁地嬌慣,也是外姓的孫,姓向的。

欺我沒給你們老何家生個兒子罷了。

一直咬著煙蒂隱而不發的向東元,忽地摘開煙屁股,從何家堂屋的條凳上起身,冷嘲地插上話,“你現在去生個兒子也來得及,看看你們老何家是不是就把你供起來!”

何晴那弟弟成日見地招貓逗狗,通身的市井氣,聽向東元這麽歪派自己老婆,一副拍桌子摔板凳的匪氣。

其實向東元包括何晴都心知肚明,弟弟一家是不想為這起喪葬費花一分錢。

無奈,何晴這人重情義,一母同胞的姐弟,她不忍為錢聲張,再者,她也實在愧對父母。

幾日不眠不休,整個人的形容像是枯竭了般。而她這個時候,之所以不反對向東元拿大主意,也是因為想讓父親最後一程走得體面些,這兩年,雖說他們沒有正式離婚,街頭巷尾的閑言碎語已經不少了,也都曉得他們夫妻倆實則不睦。

再怎麽說,他還是女婿。這樣的場合,他在,對於何晴,多少是有些底氣的。

“岳父這事誰都不想。承澤是個12歲不到的孩子,小孩子辦事周全就沒我們什麽事了。”

“老爺子這事,誰要不依,大可以沖我來。黑的白的,我都奉陪。不談我替我兒子去蹲監獄,牢飯我去給他送!”

“但就怕這事,禮、法,你們夫妻倆都不占便宜。別說我和何晴還沒離婚,即便離了,我也不允許她受你們這些眼皮子淺人的作踐!”

“說吧,老爺子這事,你們要多少錢!”向東元話說得尤為難聽,此番息事寧人。他寧願被訛,死者為大,喪葬禮上,吵吵鬧鬧,犯了他生意人的晦氣。

“醜話說前頭,我給你們錢,不是遮掩什麽,是體恤老岳父老岳母這些年替我們夫妻倆照料孩子,這錢也是給到岳母,到她老人家百年之後,留不留給你們,那是你們何家的家務事,我一概不問。”

同老岳母商量好落葬的時辰,向東元不多留的神色,外面還有風雨,他車停得遠,就這樣頂著風雨走了。

何晴出來給他送傘,向東元也沒接的架勢,只沈著冷靜地口吻,“兒子那頭,我希望你別逼他了,他去就去,不去也不是個緊要的事。”

風雨就在他眉眼上。已過生辰的向東元,整整四十了,可從來養尊處優的他,外人看,三十五都嫌多。這些年,他和她說話,永遠是這個腔調。

他性情幾乎沒變,是個輕易不低頭的主。十八、九那會兒,和她吵架,不肯說軟話,就拽著她,索性不肯她回家。

何晴有多久沒這麽近距離地望著他,彼此不言不語,“不是個緊要的事?我說句喪氣話,倘若是你爸呢,你也由你兒子可出席可不出席?”

“何晴,這能一樣嘛?你們家人如今在為難我兒子呀!你再逼得緊,是要把孩子逼壞的。”向東元真置氣了。

“你從來都瞧不起他們,也瞧不起我!是,你是該瞧不起我們何家。所以,才懶得同他們周旋,能用錢打發的事,你懶得多費口舌,是不是?”

“不然呢?”向東元拿手抹抹臉上的雨水,頃刻間,像是變臉了般地冷漠嘲諷,甚至睥睨,“你弟弟同他那媳婦,就是那細洞爬不出大的魚蝦蟹的,我不指望他們和我好好說話,也很清楚他們要什麽。別說五十萬,就是五百萬,能叫他們閉上嘴,我即刻給錢,消停點吧!”

“向東元,我們離婚吧。”

黑雲湧動的天,低低地,像是要壓到人頭頂上來,幾聲悶雷,碾碎人間的悲歡離合。

晚上,何晴抽空來了趟明月住處。

向承澤一直不肯回何家,何晴來看看兒子,也有事同兒子說。

“明月,給我來杯酒吧。”

看得出,大嫂情緒很不好,臉色極差。

“你開車來的嘛?開車就不要碰酒了。”明月規勸。

“你大哥鐘情威士忌,我今天想嘗嘗,你有嘛?”何晴執意想喝。

“大嫂……”

“以後別喊這樣喊了,我和他……打算正式離婚了。”

“大嫂,其實,他和那女的早不來往了。”

“那女的聽說去外地讀研了。”

何晴不置可否地失神搖頭笑了很久,她告訴明月,這兩年多,向東元也會來看她,有時假借著送兒子回來的名義,其實她心裏明了。

也會有一家人出去吃飯的邀約,何晴都拒絕了。

幾個回合後,向東元就放棄這樣的念頭了,他從來不是個低聲下氣的人。

她也不想輕易原諒他,一半賭氣一半清明,他倆回不到最初了。向東元待她,如今只剩下親情,這是很多愛情的最終走向,有人認為愛情升華為親情是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其實不然,愛情就是愛情,不能同親情混為一談。

“明月,你有試過大夢一覺醒,頭昏昏沈沈,總覺得還沒睡夠。對於接下來的忙活,心裏兜底,肯定完成不了,我困極了。”

何晴說,她和向東元的愛情,就是那一場夢。她起初被迫覺醒時,她承認累極了,也困極了,她覺得她肯定走不下去了。那時,不過是硬著頭皮在他面前逞強罷了,她還是喜歡他,愛他,可是越愛一個人,尊嚴越會反彈出等量的恨。

這些個密密麻麻的恨,叫她蝕骨般地恥辱。

她明白明月當初建議他們分居的苦心,可是她還是對不起明月這份心了。

“當當,我不怕你笑話,即便這一秒,我還是愛你大哥。但是我們之間變味了,再勉強在一起,有希望就會有失望,我恐怕連起碼的夫妻生活都戰戰兢兢了。我愛他那份輕狂勁,到頭來,能讓我沖口而出要離婚的也還是他那份誰人都不放眼裏的傲慢。”

她不後悔終究還是走了這一步。起碼,兩年多的時間,讓她清清白白地從向東元身邊站起來了。

最後,一口純威士忌,艱難地下肚。何晴嗆得直掉眼淚,“也許我終究不是你們向家人,說真的,你們兄妹倆愛的玩意,我始終不懂,不懂這酒好喝在哪裏!”

十八歲不到的向東元曾經哄何晴嘗過這酒,她抿了一口就要吐掉,向東元不允,

“那你還給我!”

“……”

那是他們的初吻,回頭想想,起初的味道就很苦澀。

何晴和兒子談話部分就簡省許多。

只是平靜地告訴兒子,我與你爸爸要離婚了。事實上,小澤你也看到,我和爸爸分開好長時間了,原本寄希望能彼此原諒對方,可惜不能。

小澤,你已經長大了,有自主選擇權,無論你是願意跟著我還是你爸爸,我們都尊重你的意願。

向承澤在房間飄窗上抱膝坐著,窗外的雨不時撲在玻璃上,也像撲在他耳膜上,他紅著眼眶看媽媽,坦誠告訴何晴,“我一直不開心,媽媽,你們不能一起,我一直很不開心。我也大概懂你們之間怎麽了。我曾經威脅過爸爸,他可以和別的女人結婚,只是那樣我就再也不見他了,他可以選擇放棄自己的家庭,我也可以選擇不同他來往。所以,我尊重你們的決定,如果只能你和他之間選一個,媽媽,我選你,我甚至不知道該怎樣和他相處。”

兒子最後一句話崩潰到何晴所有的情緒防線,她不是感動兒子站在她這邊,而是突然心痛,她和向東元給孩子營造了一個怎樣的家庭氛圍?

她有時確實太偏激了,向東元多少次想來過問兒子,她都拿他不懂當搪塞。這些年,不是他不管,而是她太緊張太自我,總覺得除了自己,誰人也管不了兒子的生活。

誰人都不是誰的從屬品。

關於父親的葬禮,兒子也比他們夫妻倆想象地要懂事平和得多,他告訴何晴:我會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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