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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合打開他的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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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兩下,那人居高臨下的聲音落下來,“嘛呢?”

周渠。

冤家路窄,二人竟在醫院碰上了。

他瞧她好得很,以為老向身體不如意了,“你爸身體不好了?”

向明月起身,朝他橫一眼,“滾,你爸才不好了呢!”

話才說完,她掉頭就要走,往電梯門口去。

周渠也不惱,“你也別咒了,還真不好了,老周住著院呢。”

“向明月,不是我說啊,你是不是早更了啊,脾氣越來越大,我這不是瞧見你了,管你問候一下嘛!用得著急赤白臉的嘛,啊?”

周渠父親住院了?

向明月自省一秒,確實這幾天脾氣不太順。

她同周渠分手是一碼事,逃婚那時,周渠媽媽撒潑罵人,夥同她娘家幾個兄弟,把向家砸地個底朝天是另一碼事。

平心而論,周渠父親做人不差,這些年待向明月也還算客氣,甚至早拿她當兒媳婦般地庇護。

思量再三,向明月還是隨周渠,去探望了下周父。

周渠媽媽也在,瞧向明月又和周渠一塊了,面上晦澀得很。

向明月懶得搭理她,只幾句再刻板不過的寒暄話,兩手空空,一刻鐘不到,她說她還有工作要忙,就先告辭了,“周伯伯,您安心休養。”

“周渠,送送。”病床上的周父點撥兒子,周母全程吊喪著臉。

向明月推脫不必了,她自己可以下樓。

周渠這廝偏要送她,跟著她進電梯下樓。他先是厚著臉皮,要搭她的車,聽到她說今天沒開車,又老謀深算地開口,那我送你。

“周渠,我是看在你父親往日待我不錯的份上,才去探望一下,與你無關,你最好給我拎清些。”

向明月一對眼刀丟給他。

一如往常西裝革履的周渠,什麽樣的向明月他沒見過,他看得出向小姐今天脾氣不太順,“你是姨媽來了,還是……和那周映輝掰了?”

“滾。”

“被我猜中了,後者對不對!我早說過,你和他成不了。”

“哦?那你怎麽不趁早給你自己算算,平白讓我耽誤你那些年。”向明月一句話給他噎得沒話說,她也懶得和他扯淡,徑直出住院樓,往南大門去。

周渠追上她,扣著她手腕,“我送你吧。”

“松手。”

“我就要送你。”

周渠一路拉著她去取車,不容她辯駁、反抗的力道,他把她塞進副駕座位上時,扶著車門,俯首來揶揄她,“咱們情人夫妻做不了,再不濟還能做朋友吧?你都能不計前嫌地探我爸的病,我送你一程,你又為什麽那麽執意不肯呢?”

周渠還是那樣的狗脾氣,一點沒改,從前的向明月可吃他這套了,眼前,她嫌他煩。

我他媽為什麽執意不肯,你還沒點|逼|數嘛?

這狗男人就是如此自戀且迷信。

他聽到向明月貌似和周映輝掰了,一下就上頭了,以為自己又有什麽機會了。

呵,這男人,三十歲了未必有那些二十歲出頭的活得明白。

向明月坐在他的車裏,全程死屍般地沒聲響,只關照他送她回老向那裏。

之後一路,無論周渠怎麽和她搭腔,她都不睬他。

電臺裏兩主持人嘻嘻哈哈一船話,沒人聽,忽然切到了一首情歌,周渠那頭也不出聲了,大概是被向明月冷著了,偃旗息鼓了。

梁靜茹的聲音:

我們都接受

一定是彼此不夠成熟

在愛情裏分不了輕重

誠實的過了頭

不能退後也無法向前走

快到向明月家的那個拐彎路口,周渠尤為淡定請求的口吻,“當當,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向明月聽清他的話,幾乎下意識想到周映輝紅了眼質問她的那句話:

明月,你不覺得動不動拿周渠作比,對我來說是種不公平嘛!

她瞬間有點煩自己了。是的,她到底對周映輝做了些什麽?太混賬了。

向明月直視著前方的路況,提醒周渠前面右轉,然後極為冷漠地知會他,“看來,我們還是不能做朋友。”

向家庭院外,泊車的下一秒,向明月推門下車,周渠跟著她一起下來。

他攔著她不肯她進去,不著邊際地跟她說了一大通,他和從前那女的沒關系了,斷得幹幹凈凈,他也保證以後這樣混賬齷蹉的事,他絕不會做了。

“當當,我是愛你的。如果沒有那遭事,我們都結婚了,對不對?”

“我也信你心裏還有我,不然你不會那麽心軟地去看我爸……,明月,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周渠一門心思堵她去路,這樣低聲下氣的他,是向明月鮮少見的。

他從前也會哄她求她,但像今日這般不管不顧,痛改前非的形容還真是頭回見。

可惜他們已經過了那個互相包容的時效了,如果向明月第一次質問他的忠誠時,他就能如此朝她臣服,也許她真得會原諒他,可惜他們早已錯過最能修正的timing.

“周渠、”

“明月,”周渠急急地攔住她的話,“你說,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只要你願意。”

“好呀,你跪下求我、”

周渠當真跪了。

向明月的話還沒說完,她是想說,你跪下求我,通宵達旦的那種。

她是頂知道周渠的脾氣的,他愛他的顏面勝過一切,他再所謂“愛”,也不會容許女人這麽作踐他。

可惜情急,向明月只脫口了半句,眼前的周渠就真雙膝著地地跪下了,雪後的花磚地面上,全是水還有泥濘。

周渠跪朝她,順帶著一只手扽著明月,雙手圈她入懷,他的半張臉埋在明月穿的半身裙上,無比哀怨的口吻,仰著臉朝她,“明月,我愛你。”

向明月難堪地想要掙脫,周渠那廝卻死死抱住她的腰,極為旖|旎洋相的一幕。

她氣到胃裏要嘔血一般地爆炸。

就在她左右張望的那一瞬,周映輝不知何時立在左手歸來的路盡頭,周遭暮色四合,不遠處還有小孩嬉戲追跑的聲音。

他遲遲沒有過來,離她遠遠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更這章,實在太魔鬼了。

可是又怕再不更,有人罵我鴿子精。

前幾天胃病犯了,一直坐不下來碼字,這裏還要感謝一個小天使:

給我推薦的胃藥很有效,吃了兩頓好多了,謝謝。

大家挺住啊,熬過分手這幾章,下卷還會甜回來的。麽麽。

——

最後,七夕快樂鴨!

☆、038

向明月惱羞成怒地摘開周渠束縛她的手,同時,不遠處的周映輝徑直歸了自己家。

之後的兩年半裏,她時不時會做同樣的夢,夢裏的這一刻,有他狠狠奚落她的場景,也有她跑上前去要他聽解釋的憧憬,然後好脾氣的周小二就真的聽信了她。

他沒有出國,她也沒有跟他提分手。

但那僅僅是個夢。

如果問向明月,這段短暫的感情裏,你有愧疚嘛,有舍不得嘛,有……後悔嘛?

都有。但是重新來一次,她還是會勸他走。

或者,真可以回到過去某一個節點,她會警告向明月,絕對絕對不可以去招惹周小二。

你會辜負人家,且到頭來,自己也不會好過。

眼前的周映輝,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家門。

向明月無名的羞恥感,覺得自己像是被他遺棄的一個物件。

長久以來,她第一次在周映輝面前落了下風,僅僅因為他撞見了她與從前的男友狎昵的一幕。

她可以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樣。

比如,我在你面前提周渠,真只是惡趣味,我真得沒有想太多,我甚至覺得你不會在意;

比如,我是有答應你媽媽勸你出國,但是我沒有想過放棄這段感情,是你媽媽旁敲側擊地暗示我,小二可能會隨他哥哥一樣留在那邊;

再比如,她真心怕辜負他。當聽到他可能為了她放棄醫學,去學著做生意的時候,向明月的額角是生疼的。

她朝自己坦誠,她愛一個人到不了這個地步。

換句話言,她覺得自己給了周映輝太大的壓力,他想和她在一起的念頭,似乎有點魔怔了。

她怕他將來後悔。

也許眼巴前他已經後悔了,後悔向明月不外如是。

小年夜,向東元叫了許多私房菜。老向在那裏叫他打電話給何晴,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向東元寡一臉顏色,告知父親,打過了,何晴不願意過來,帶著孩子去娘家那邊了。

向宗銘沒好氣地瞟一眼他,該,瞧你幹得好事。

老向說這話的時候,向明月在廚房拿碗筷,一不留神,手上的碗碟全落了地,七零八碎,她蹲身去撿碎瓷片,沒來由地想到之前她在自己住處摔了一鍋湯的那回,周映輝忙得上身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急急把她從一地熱湯處抱出來……

尖銳的一塊骨瓷片刺破了她的手指,直冒血珠子,她本能地往自己嘴裏送。向東元聞言跑過來,看清廚房裏的狀況,微微挑眉,埋怨,“這是三個人吃飯,要十來個人吃飯,家裏這些碗盤不夠你造的。”

向明月也不辯駁,楞楞出神地丟開這裏的爛攤子,她說沒什麽胃口,你們自己吃吧。

自從老向找周映輝談話後,向明月就和父親挑明了,別再作踐人了,小二也不會跟著你學做什麽生意,他願意我都不願意,大不了我和他散了,這樣大家就都舒坦了。

向明月回自己房裏,手機裏,周渠那個混蛋一個勁地給她發短信,拉黑他,他還有另一個手機號。

向明月真心累了,不理會他,任由他發,最後光火地她直接把他短信欄左滑全刪除了。

外面升起了煙火聲,一聲聲驟起再落下,開著窗戶的房間,不多時就聞見了火石的餘味,向明月不知枯坐了多久,最後拿著手機下樓了。

她不管父兄探究的眼神,徑直去玄關處,推門、出庭院。

夜風裏,她打電話給周映輝,接連三通電話,對方都由著通訊聲一聲聲地響,沒有接。

向明月也不知聽了那機械的“嘟”聲多少遍。

周家她從前常串門。可自從他倆有了不明朗的關系,她幾乎都是避著周爸周媽的,周映輝連續婉拒她三通電話,著實挫傷向明月的顏面了。她想走到他面前,質問他一句,就真的這麽小氣嘛,連容我澄清的機會都不願給。

結果,向明月就這麽做了。

她敲開了周家的門,沈知華開門的那一瞬間,不是沒有驚訝的。

向明月不等周媽開口,就直截了當地,“我找周映輝。”

周小二從二樓下來的時候,還是晚間回來時白衣黑褲的穿著,一手攏在西褲裏,一手上夾著煙,

他站在樓梯折彎處,只離她幾級臺階的距離,向明月卻覺得他疏遠消極極了。

沈知華還想粉飾太平地招呼明月坐下來喝茶,臺階之上的周映輝否決了母親的主張,他淡淡朝明月開口,“上樓罷。”

向明月剛進門的時候,都沒有脫鞋,眼下看到木制的樓梯,她才想起她的禮數,彎身要摘掉高跟鞋時,周映輝喊住了她,“不用脫了。”

向明月擡頭去看他,任何時候周小二總是能待她體貼入微,她心上一酸,跟著他上樓的時候,向明月忽然間不想做什麽好人了。

她想把自己心裏的糾葛全告訴他,其實事情沒什麽大不了,想得多反而錯的多。

倒不如不想。

小二你去罷,你去讀你的書。我等你,我有時間會飛過去看你。至於你父母的反對,我爸那邊的輕視,我們都不要管。

我信我可以等得起三年兩載,如果我們連這短暫的時間都熬不起的話,那再分開也沒什麽可惋惜的了。

向明月心裏風起雲湧的草稿,在周映輝猛地轉身拋掉手裏的煙,質問她的那一句裏,悉數崩塌,“找我要說什麽?告訴我,你和你從前的男人要破鏡重圓了?”

“不是你想得那樣。”

“明月,我是喜歡你,這一刻我還是很喜歡你,一點都沒有減,反而因為那可恥的嫉妒心,愈發地增加了。我就是這麽沒出息地記掛著你,可你如果只是想和我玩玩,那就到此為止吧。我受夠你他媽顛三倒四的蠢腦筋了。你願意和那周渠玩那些小孩子把戲,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就回頭吧。”這樣的周映輝,向明月是頭次見,戾氣陰鷙,甚至有些叫人覺得他往日的乖順靈魂出竅了。

“我沒有想過回頭。”向明月覺得真真被他侮辱到了。

“可你真真實實從他的車裏下來,也真真實實地和他胡鬧,他問你怎樣才能原諒他,你脫口而出的叫他下跪。”周映輝俊俏清瘦的臉上爬出些冷笑,“明月,你一向這麽驕傲,我在想,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叫我下跪。”

向明月聽清他的話,喉間一口滯留的氣,緩緩無聲地喘出來,是,他眼裏的向明月一貫是驕傲的,目中無人的,那麽此刻的她,在幹什麽?

荒唐。

“不會的,我也許會野蠻跋扈地叫別的男人朝我下跪,但你不會,你周映輝有自己的康莊大道要走……,總之,我不會的。”

向明月忍辱說完即刻轉身要下樓,身後的人幾乎下意識地圈抱住她,周映輝急急地在她脖頸處悶聲置氣,“……”

他不想她走,可是又好像無力挽留。

才想說什麽,他看清了明月握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亮屏停在手機的短信欄,一串沒有署名的手機號,發來一條極為情辭懇切的話:

當當,我想你。

周映輝最後松開了她,雙手散開時,極為地頹靡,他不是同別人爭失敗了,他是同自己。

這一局他想解,私心也想自己往前走遠點,又自私地逼迫著她在原地等他。

也許老天爺都不容許他這般自私自利。

向明月半回頭,最後探究他的那一眼裏,周映輝躲開了,二人心知肚明:

他介意,他介意明月漫不經心,也介意她同從前的人有染。

院內去研學的名單春節前三天正式公布了,周映輝手頭上的工作也正式辦交接。

但科裏還是很忙,有客觀的忙,也有主觀的忙。

小年夜之後,他與明月再沒正經照面了。二人對不遠到來的分別,仿佛像傷疤般捂著。

除夕這天,他們科室幾個單身男士要給周映輝辦了個小型的送別會,哥幾個也只有忙到這天,才有空輪班出來。

市裏好多夜店酒吧這天下午起都開始歇業了,Vice Versa照樣營業,晚上等大家各自從各家的團圓飯桌上脫身後,周映輝做東請幾個同僚一道喝一杯,感謝大家的好意。

喝到第三巡酒的時候,他坐在角落裏醒神。已經醒不過來了,呼出的氣都能點著火一般的酩酊。

小白見他還要端酒杯,連忙搶下來,“餵餵餵,打住啊,誰平日裏狂酷拽得很呀,怎麽一沾女人也歇菜呢!是戀愛就會掰,人結婚還能離呢,哥們,咱能有點出息嘛!好聚好散啊,初戀就白頭的,太不現實了。”

不省人事的周映輝才聽不進去小白的勸。

甚至拽著小白的手,喊明月。

小白一個頭漲得有兩個大,他醉成這個模樣,小白也不敢送他回家。最後沒轍了,小白拿周映輝手機找那個始作俑者,誰的人誰心疼,那個姐姐到底是個什麽妖孽,能把一個平日再寡情薄幸的人弄得這麽肝腸寸斷。

小白給那向姐姐去電話,說得再尖酸刻薄不過了:他是為你喝醉的,口口聲聲喊著你的名字,我能怎麽辦呢?姐姐,你就當可憐可憐他吧,映輝從沒這樣過。

等向姐姐過來的空檔,小白去了趟洗手間,再出來的時候,碰見了面熟的人,他倆只有一面之緣,可是小白對她印象很深刻,以至於很熟絡地沖對方打招呼。

貝縈縈和朋友一塊兒,對一陌生男士的搭訕嗤之以鼻得很。

小白有點不服氣。“餵,我們在醫院見過呀。”

對方還是不予理會。

“我是周映輝的同事,我叫白彥庭。”

後來隔著千山萬水,小白與周映輝還是保持聯系,前者跟後者不止一次的道過謙,說那晚如果他不去逗貝縈縈,她也不會去到我們的包廂,你和她也不會叫那個向姐姐誤會什麽……

那頭的周映輝搖頭,不,我和明月不是因為誤會分開的。

相反,她太了解我,了解到超然的理智,我當初就是不能釋懷她為什麽可以這麽理智。

貝縈縈從她哥哥那裏找來了解救藥,給周映輝喝。

蹲在他腳邊,看著他喝藥,給他遞熱毛巾。

她絮絮叨叨在他眼前說了好些,周映輝只覺得太陽穴跳著疼。

他撐手想要爬起來,可惜頭重腳輕,一下又跌回原位,貝縈縈因為想攙扶他,順著他的力道也倒在他胸前。

這樣的暧昧,周映輝即便分不清她是誰,但很清楚眼前人不是明月。他有些不快地拂開她的手。

貝縈縈再同他說,“我聽我爸說了,真好,這下我可以和你一塊出去讀書了。”

是貝家那姑娘。她嘰嘰咋咋個不停,還真是惹人煩。

周映輝想都沒想,歪在沙發上,他不痛快也不想任何人痛快,甚者,他實在想打發掉這煩人的人,“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麽這麽另眼相看我嘛?”

“別認為是你的緣故,小孩,天真。”

“貝小姐,你何必在我這裏死磕呢。只要你願意,排著隊的男生等著追求你。更何況,我倆實在不合適,因為什麽呢,因為早年間,咱們的父母有過私情,懂什麽叫私情嘛,就是我媽在婚姻界限內,和你父親有不道德的關系……”

“你胡說!”貝縈縈突然厲聲呵斥他。

“我胡沒胡說,貝小姐大可以回去問問你父親、”

周映輝還沒說完,就招了貝縈縈一巴掌,打得很響,他偏過臉去許久,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挨這一巴掌不冤枉,因為他素日裏是個再涵養不過的人,他給貝縈縈的印象也是溫潤有型的周醫生。

可是眼前他在做什麽,他如同某個人一樣,在作踐別人待他的好意。

貝縈縈哭了,蹲在他腳邊,哭得無依無靠極了。

小公主活在城堡裏,然而她沒想到她的城堡裏有這麽多隱晦的腌臜。

她拽著周映輝的褲腿,口口聲聲,她不信,也怪他是個壞人,為了甩開她,竟拿各自父母來詆毀。

某一瞬間,貝縈縈真真像極了二十歲時候的明月,她們都活得天真極了,稚氣也刁蠻。

他有時也問自己,到底喜歡明月什麽,是性格?別人也有這樣的個性;是臉蛋?她也不見得多出挑的美色。

總之,她們都不是向明月。

周映輝就這樣心思漂浮著在想明月,在他腳邊的貝縈縈看他怔忡神色,一時錯會了主意,她期期艾艾地問他,還記得他答應她的兩個人情嘛?

他還了她一個,食堂裏那頓飯。

還有一個。貝縈縈說,她要他今晚就得還,欠債不可以跨著年的。

事發同時,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貝縈縈也緩緩起身往周映輝的唇邊貼去。

向明月的身影再好認不過,她站在門口,身後影影綽綽。

周映輝偏在那一刻,昏了頭地,沒推開貝縈縈。

他由著貝縈縈吻他的嘴角,甚至單手去撈她的腰。

之後的無數日子裏,他都在懊悔這個決定,他從沒想過自己因為求不得也會荒腔走板地唱這麽難聽的一出。

明月沒有他期許的那樣氣急敗壞,也沒即刻掉頭就走。

而是自始至終局外人一般地站在不遠處,看戲一般,看他這出荒唐戲。

終究,周映輝推開了貝縈縈,原不是他的本意,可他還是正色朝貝縈縈抱歉了,“對不起。”

他痛心疾首的三個字,惶惶目光從貝縈縈的臉上轉移到明月的身影上。

向明月忽地洞開包廂門,手還把在廂門的門環上,幽幽沈著冷靜的聲音,“貝小姐,我想同映輝單獨聊一會兒,可以嗎?”

二人良久沈默。

周映輝坐正身子,拿杯盞裏剩下的酒漱口。

定定神,才緩緩開口,朝明月袒露心聲:

他內心還有自我,他無法想象如果他答應向爸的提議,放棄醫療工作,去做一個生意人,能不能出頭,他真實沒有自信,怕做不到明月心中的一百分。

那時再一敗塗地,才真正什麽都沒有了。

原來他口口聲聲地愛她,也有為她不敢拋舍的東西。

明月坐離他一張酒幾,她今日的穿扮好看極了,美到沒什麽煙火氣。聽清他的心聲,尤為清冷寡淡地搖搖頭,“小二,我從來沒有怪你呀。這是骨子裏的自信與安全感。我該慶幸你還有自我的東西。”

“我怕就怕,你為了我什麽都不要了,那才偏執才不現實。”

“所以,出去吧。好好去見見你的天地。”

“那你願意等我嘛?其實異國戀……”他忽地探身,拽住明月的手。

“周映輝,其實這段時間我們都很累。承認吧,起碼我好累,過了今晚,我就虛三十了,離滿打滿算也沒幾個月了。”

“我很感謝你的喜歡,但是一段感情雙方都有喘息感,已經證明了問題。”

“我需要一個能掌控我的人,可惜我們小二太單純太柔軟的一顆少年心。”

“我給不了你安全感,你也難給我落地感。”

“正如今晚。小二,放從前,有男人拿別的女人來激我,你知道我的性子的,頭也不回地走。太幼稚了,我早過了那種吃飛醋的年紀了,可是我留下來了,因為我知道你的品行,確實是我把你逼急了,我也知道你進退兩難,但正因為兩難,才足以證明你的內心。”

沒人願意茍且的活著。倘若周映輝為向明月放棄這麽多年的知識與積累就是茍且。

這一點,其實他們彼此都清楚。

“所以,你出去這個決定,無論是我們督促你的,還是你自己原本就有這個打算,我都不會怪你。”

“至於,你讓我等你……”

“小二,我們分手吧。”

“我不適合你。我這個年紀也不想再等一個讓我未知的未來了。”

“貝是個好姑娘。她更適合你。”

“明月,你心裏還有周渠,是不是?”

明月知道他是因為前幾天與周渠那事,存芥蒂了,那條短信更是。

她沈默地看了眼周映輝,隨即掏出手機,給周渠打電話,要對方半個小時內來這裏。

歲除之日,要清算的話,就索性一並幹幹凈凈的才好。

周渠沒多久奔赴過來,他著實沒想到是這番三人對峙的局面,更不知道向明月葫蘆裏賣什麽藥。

向明月要了周渠的手機,將他短信箱裏的短信一條條翻給周映輝看,向明月翻到最後,手有些抖,一氣之下,直接撂了周渠的手機,她朝周映輝說,“我沒及時制止他一條條發是我的錯,但從頭至尾,我沒回覆他一個字。”

“周映輝,那晚你罵我顛三倒四想回頭的時候,我們已經難回頭了。也許我和你當初太輕易在一起了,所以你才會把我想這麽cheap,對不對?”

“明月……”

他們彼此都熬紅了眼,周映輝起身想拉她手的那一下撲空了,他歪坐在酒幾上,狼狽失色。

“夠了,我受夠去包容一個男人了,我只想談小女生的戀愛,誰要去寵一個男人。我是多犯賤,我還沒老到要包養男人吧!”

包廂門洞開著,不時有別的客人探頭看笑話,尤其是這兩男一女的局面。

末了,向明月忘了這是誰開的包廂,她趕周映輝走。

到頭來,他們還是以天底下最俗套的男女相處之道,相看兩相厭,分手了。

周渠在周映輝被喊出局之後,無比殷勤地待明月。

他以為他還有機會。

向明月看著他這張膩膩歪歪的臉在笑,就無比惡心,她問了一個存在她心裏多年的問題。

當年,你去德國,期間,有沒有別的女人?

這問題因為當初覆合的時候超出時效性,她不想給自己添堵,如今她尤為地想知道。

周渠被她問得駭色一臉,他才想和她打馬虎眼遮掩過去,向明月喝了一杯烈酒,摔了杯子,要周渠實話。

周渠:對不起……

向明月置身事外的冷笑眉眼,不妨事地揀起自己的外套、手袋,徑直往門外去:

夠了,這就夠了。

他可以愛上別人,這就足夠了。

春節零點,向明月坐在車裏,掩面哭泣,聲音淹沒在江對岸塔樓頂處的倒計時新年鐘聲裏。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正文完。

☆、番外、流年

作者有話要說: 1.上帝視角的婚外情番外篇,避雷,慎入。

2.讀者有讀者的視角,作者有作者的視角。我尊重讀者的選擇權,但也請尊重作者獨立講故事的權利。

3.無心給任何人添堵,全憑自己的理解力與接受力,任何接受無能都友情勸退。謝謝。

S城至今大的席面還是男女不同席,過去是男尊女卑,現在是因為男人湊一起喝酒,女眷也不大高興裹亂。

春節家宴,向家一家子全去舅舅家了。

妻子過世多年,向宗銘旁的禮數可能多少輕減,唯獨每逢春節,他雷打不動地回妻子娘家拜年,岳父岳母都去了,這些年他依舊同舅老爺人情世故皆來往。

本家親戚老老少少堂屋裏坐了四桌。向東元坐在為首的東北位置的席面上,今天中午這頓飯,是舅母操持的,酒過三巡,他一手持杯、一手攜著酒瓶來到女眷席上,

他一向給人風度翩翩、沈穩持重的印象。

眼前,他又說著些滴水不漏的感恩話,無外是舅母辛苦了,連帶著本家幾位嬸嬸、大嫂都受累了。

向家這對兄妹在平輩裏是拔尖的,東元俊朗和煦,家裏的生意也理得井井有條,當當活脫脫和她那故去的母親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漂亮大氣。

東元這話著實叫舅母受用。後者心疼他這一飲而盡的派頭,“你吃口菜呢!”

向東元敬完舅母這一杯,再斟滿手裏的杯子,舅舅家這邊的本家女眷長輩,他也一一敬過了。

剩下的平輩、晚輩,他就一塊包圓了,何晴也在席面上,舅母打趣東元,“也和你媳婦碰一杯啊。”

何晴面子薄,覺得即便他沒給自己這份儀式感,也無妨。

向東元面上自在得很,答舅母的話,“我們回去再碰。”

一桌的女眷被他逗笑了,於是,桌上的人唯獨何晴沒有舉杯,向東元一一虛敬過席上的舉杯,有一個著實面生的小女生,杯中空了,她慌忙旋開保溫杯倒點茶水到杯子裏,來跟上向東元的禮數。

這是向東元與餘田的初次照面。

她慌慌張張,舉杯虛碰了下向東元的白酒杯,隨即低眉順目地收回審視的目光。

舅母介紹,這是漢森的女朋友。

之後,向東元就歸席了。

重回男人的席面後,漢森悄悄問向東元能不能借輛車給他用幾天。

漢森還在上學,駕照是有,但開的少,舅舅也輕易不肯他單獨上路。

向東元酒後醺面,他不打緊,只問漢森,你幹嘛使?

領女朋友出城玩。漢森憨憨一笑。

向東元下意識地瞟一眼西南桌上的一道小影,“不行。”

“哥!”

“出城不行,你這技術要上高速,你管舅舅借車子,我不替你們擔這份心思。”

末了,向東元都沒發這份善心。

再遇餘田,是春節後的某個周末。

向東元難得有空,給妻兒當一日司機。

何晴給兒子報了個陶藝課,雖說是去了好些課時了,至今沒見燒一件成品帶回來。路上,向東元批評兒子,這怎麽行,你老豆還等著你的煙灰缸彈煙灰呢。

向承澤嗚號:你們行不行啊,爺爺要煙灰缸,姑姑要咖啡杯,老爸你也要煙灰缸,我幹脆住陶藝館得了。

向東元:你媽呢,你媽還沒有呢?

向承澤:我媽才不像你們這一味索取呢。

向東元微微讚許地挑眉,喲呵,小子可以啊,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向東元好些個時間空檔裏會發現自己老了,因為兒子以他難以預料的光速長大著。

陶藝館,兒子進去上課,何晴就在外面百無聊賴地等著,上完陶藝課,下午三點還有跆拳道課。

向東元沒發現,原來小孩幾乎和他們一樣也沒周末。

他怪何晴,給孩子報太多了,都沒時間玩了。

足球課啊,足球課不就是給他玩的,還是外教足球教練。何晴反駁他,你不懂就別管,現在哪家的孩子不是多學多積累啊,你還當是我們那時候呢。

樂器班、繪畫班、英語班、陶藝課、跆拳道、足球課……

向東元心裏慢慢一羅列,好家夥。

每回他跟何晴談兒子的課外負擔時,她總拿“你管過他多少?你根本不清楚情況!”諸如此類的話來駁回他。

氣餒之後,向東元作罷,左右他也看到兒子似乎耐受得了。

話不投機。夫妻倆一坐一立地侯在供家長等待的休息區,何晴見他沒什麽心思在這的樣子,就趕他走,“你有事就去忙吧,待會我和兒子打車走。”

氣窗外面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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