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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包車放一聲喇叭,催車主快些,他趕時間,後面又陸續好幾輛車排起隊來。

結果那奔馳猛往後一倒,車尾雷達處直接懟馬路牙子上了,周映輝坐車裏都聽見好大一聲剮蹭聲。

該是個新手。

邊上幾個出租車司機占了公共通道絲毫沒赧顏感,倒是只管在那看人家車主的笑話。最緊著這慌張車的司機更是站在車子邊上,一味地冷眼旁觀調戲人的腔調,小心呀,別碰上我車子呀,大早上的,我還要開工的。

那慌張奔馳又試著往前去,死局感,前後都沒餘量叫車主動方向盤了。

周映輝實在看不下去了,下車去敲那人車窗,車裏的人降下車窗就大罵,“我在挪呀,急什麽?不行你飛過去!”驕矜且狂妄的口吻。

是個將將二十歲左右光景的女孩子,急得一腦門子汗,身型也嬌小,安全帶系著,像是被綁架在這車上似的,生疏、慌張。

就這車技,再挪半個小時也未必出的來。

周映輝趕時間,沒好耐心了,他右手擱在車頂上,輕敲幾下,算是提醒車裏的人,“你下來吧,我幫你挪,你這車屁股已經碰花了。”

再碰壞出租車,報警扯皮的功夫,他幹脆別上班了。

車裏的人再看一眼周映輝,又羞又惱,但也如釋重負。周映輝陪導師去學術會,自然一身正裝,熨帖,眉眼清冷,面容卻是和善的。

那女生這才松開安全帶,她一雙小白鞋下車,車裏有雙高跟鞋在腳邊,像是怕周映輝介意似的,連忙回頭彎腰撿起兩只鞋,隨意扔到副駕位置上了。

周映輝有一秒譏笑,她車子與向明月是同款,沒成想這落拓的性格也幾分神似呢。

他坐進車裏,三下五除二地,幫她把車子挪到邊上去了。

後面等著下地庫的車,也陸續恢覆了交通。

周映輝再從她車裏下來,物歸原主的瞥她一眼,臨上車前關照她一句,“剛上路的話,還是找個人陪駕,安全也對旁人負責點。”

那小女生羞紅一臉,倒也是嘴巴不饒人或是輕易不受教的人,一面目送周映輝回自己車上,一面極力自我正名,“我本來是可以掉頭出來的,是這個出租車大叔加塞,堵住了我的路呀……”

呵,沒理也要叫三分。嗓門大的。

周映輝不稀得聽,急切掛擋,往地庫沖去。

當班期間,未到中午,他接到家裏電話。老媽先前找明月提前打預防針的那番話,周映輝一直沒尋到時間與她談,電話裏沈知華說的事,多少也還是因為明月:先前因為書娟外婆臨時加病房的事,沈知華欠貝院長一個人情。

前段時間得知貝家女兒要過生日,沈知華就叫助手備了份禮物提前送了過去,這一送反倒是聲張了,主家又想著還禮。

貝易成太太親自打的電話來邀請,還寄了請帖。

沈知華年輕的時候,因為與貝易成有些業務往來,一來二去,也算有些交情。

彼時貝易成平步青雲,又是醫學世家的門戶,前途自不必說,成熟男女間很難避嫌,哪怕心思清白,也架不住旁人風月的綺思。

沈知華為了家庭考慮,還是與他減少了來往。

就這樣,沈知華至今都與丈夫有隔閡。

這幾年除了醫藥公司上業務的拜訪,已經鮮少私下交面了。

沈知華說,即便買賣不成仁義還在。上回周映輝難得沖她張口求人情,她也急急地托付了貝易成,這一掉頭,避著不見,也太失禮。

沈知華直言,倒不是她不敢去見貝,而是人言可畏,你父親那邊多少是塊心病。

人家主家太太是闔府同請,偏周永茂死活不妥協這口氣。

叫上周映輝,算是沈知華兩全的法子了。

貝易成就一個獨女,今年二十歲,妻子執意要給女兒置辦成人禮。

陣仗還弄得有點大,貝易成知道妻子請了沈知華,也沒說什麽,清者自清,這女人間拈酸呷醋的小伎倆,實難就說對或是錯了。

意難平也罷,求不得也無妨。貝易成始終難將沈知華從自己的心裏剔除掉,所以任何時候,沈知華朝他張口,他只要能力範圍內,終究願意替她效勞。

妻子對他婚前這段風月多少有些旁聽,即是旁聽,就有不盡實之處。

脾氣上來了,妻子會罵那個姓沈的,就是個婊|子,她不婊,如何能叫你惦記這麽多年?

貝易成也反骨生,這是他的底線。他最氣急敗壞的時候,曾朝妻子坦言過,但凡她當年願意放棄她的家庭,現如今的院長太太都沒你什麽事?

滿意了吧?你揪著從前的血肉不肯它結疤,不就是要這樣的結果嘛?

自那一回後,夫妻倆把沈知華的事納為禁言,這一次要不是沈知華這份回禮叫妻子看出些端倪,怕貝易成也沒正經再見她一面的理由。

她的小兒子模樣很隨她。俊俏清冷,亦是同行,貝易成當即對周映輝就生出了無限的愛屋及烏之情。

他佯裝看不透妻子對沈知華的各種打機鋒。

面上不偏幫任何人,只寒暄些點到為止的工作問題,沈知華也盡數涵養消受。

她先前已經送了慶生禮,如今再來酒會,沈知華言笑,俗套了點,但也實在些。她封了個生日紅包給孩子,貝太太這才尋女兒過來答謝賓客。

貝縈縈一襲藍色“星空裙”,款款來父母跟前,不要多瞧,就知道是個千嬌萬寵的俏小姐。

她未等母親開口介紹,就極為意外又驚喜地捂捂嘴巴,

“是你,早上給我挪車的那個!!!”

☆、018

貝縈縈還在上學,此番做生辰才回來的。

父親送了輛車子作為成人禮,剛拿到駕照的貝縈縈技癢得很,聽說父親一早要去市立醫院參加一個友院會診,她自告奮勇地自喊作車夫。

南門放父親下車後,她原本是想找地面停車場泊停等父親的,結果路標提示沒瞧清楚,走了地庫的方向,她再想回頭的空檔,就那幾分鐘,就被一個沒眼力見的出租車司機占道擋了一半的空間,她這才窘迫地被卡在那死直角裏。

偏她嘴硬,不肯下車去求人。一急躁,新上路的車子掛彩了好大一片。

回頭被父親念叨了好一陣,總是這麽毛毛躁躁,都院內停車了還是出了事故。

貝縈縈吐吐舌頭,話題再回周映輝身上,她絲毫不怯生,當著雙方長輩的面,“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哦,……,早上的搭救,我好像還沒正式說謝謝。”

父親介紹說沈阿姨是其舊友,貝縈縈並不知道這層關系,只悄悄腹誹,果真是好舊好舊的舊友了,不然交際圈怎會叫她不知道,原來父親人脈網裏也有還不錯的別人家的孩子。

貝縈縈指得是顏。

繞開長輩的寒暄,周映輝獨自去拿酒水喝的時候,貝縈縈跟上來,強行搭訕的嘴臉,原來你是醫生呀,瞧不出來呢。

“醫生有該長的長相?”

“總之,不該這麽好看呢!”

周映輝眉眼盡數在手裏的香檳杯裏,他對她的恭維不置可否。

或者該是,他對她這樣一個小女生的年紀,如此直白的讚美,無動於衷。

“我能請教你一件事嘛?”她又兀自端莊起來。

周映輝的直覺,並不是善茬,無奈,人家的主場,她今晚還是主角,也淡漠眉眼,“請講。”

“我想要周醫生的微信!”

呵,果然。

花都酒店法式西餐廳部分的櫥窗丈量及細節研討,說好的周一晚上進行。

向明月與書娟剛練完瑜伽,攢著肚子,一起排隊去吃海底撈的時候,

工作室助理那邊給她打電話:當當姐,設計師臨時要飛香港,現場丈量改今晚了。

向當當:讓我死了吧。

此前書娟關鍵時刻賣隊友,被向明月叫出來,給她買一天的單。

前腳跟她學的事,後腳她就全抖摟給周映輝了,這還得了!

當然,那晚,被周小二啃得那一口,向明月沒告訴書娟,純粹是沒臉說。

書娟一副神算子地能屈能伸:你等著,今朝我被宰的錢,你要是哪日和那小子真湊一塊了,我一定雙倍朝他討回來!

眼下,向明月因為工作要遁了,臨走前抓一把爆米花當晚餐,“我先走了。”

書娟一個白眼翻死她,她走了,書娟也吃不成了,回老媽那邊接娃。

向當當的至理名言:不能一個人去吃火鍋,不然老天爺看到你這麽堅強,下輩子都未必找得到男人。

進十二月份,工作室的項目會多許多。這個月有聖誕加元旦,雙Dan日,各大商場的櫥窗陳列都會有相關主題調整,酒店與高檔會所也有精致題材的陳展。

設計師給的方案主題作“風與雪住過的街道”,酒店餐廳部要求的就是極致傳統的聖誕氛圍,金色邊框的櫥窗裏有一截風雪覆蓋的街道,那是個小鎮一隅,有居屋有火爐,有銀色古典家居,有聖誕樹,有胡桃夾子的王子,有肚子裏填滿了蘋果和梅子的烤鵝,它背上也是插著刀和叉,但餐桌上沒有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

對於最後一條,到底有沒有賣火柴的小女孩,設計師原本是想有的。向當當設計方案會上就投反對票,請不要假仁慈,也請尊重所有的原著,BE的童話,孩子們理解起來比我們更純粹。

向承澤那小子小時候,向明月給他講這則故事,他問,姑姑,小女孩真的死了嘛?

向明月:嗯。

向承澤:她沒賣完火柴,回去的話,她爸爸真得會打她?

向明月:當然。每個人的家庭都不一樣,或貧窮或富貴,每個人的父母也都不一樣,有很愛很愛你的父母,當然也有不愛你甚至會毆打你的父母。

向東元在一旁聽不下去了:“你在給我兒子亂講什麽鬼東西,能不能心思善良點啊。”

向明月嗤之以鼻:“遮遮掩掩,選擇性、假大空地教育孩子認知世界,才是最大的偽善。”

初步丈量結束,因為設計師要留個互動窗口,可以寄時空信箋給對方。向明月拿著卡片機,將設計師標準的互動窗口位置,細心拍照記錄下來。

同僚幾個先撤了,她留下善後,遞名帖給餐廳門童,表示要見一下他們的值班經理。

法餐部今晚被包場了,單從場內的花藝布置就看得出,今晚的主家矜貴講究得很。

不曾想,賓客裏有她相識的人。

她在餐廳外廊裏與值班經理交涉哪天晚上能進入施工。那廂有賓客踱步出來透口氣,周映輝松一松領口的領帶,百無聊賴地確認手機裏有無新消息。

或者他該回她條短信的。

“你不給,我也拿到了。”貝縈縈追著周映輝出來了,這丫頭還真是個牛皮糖屬性。

她晃晃手裏的手機,“管你媽媽要的。”幾分無賴的意味。

“你加我呀。”

貝縈縈說著驕矜一臉要搶他手裏的手機。

向明月很難不回頭,安靜無人的圍廊裏,漫漫飄散著馥郁沈香味,立在玻璃幕墻盡頭的一對男女,年輕鮮活,乃至是登對。

那位一襲Dior星空裙的小姑娘,像極了一個小尾巴。這個年紀的女生,哪怕活躍點,主動些,都是俏皮可愛的。

花骨朵般的年齡,為你千千萬萬遍的勇氣,即便犯些錯,上帝都會原諒的。

向明月有一時的晃神,好像她離這般嬌嗔無邪的年歲,好遠好遠了。

周映輝不想同這位貝小姐胡鬧,手機也斷不會給她奪了去。只是他一味地同貝縈縈躲閃的樣子,落在不遠處的向明月眼裏,就成了斷章的調情。

多情公子和他的小尾巴。

向明月倨傲冷漠地瞧著那二人一來一去的:天造地設呀。

於是乎,下一秒周映輝像是感受到了不遠處的意念,他本能地望一眼某一處,再到眼前的貝縈縈,一遠一近的兩個女的,幾乎成一條直線地站在他的視野裏。

向明月左肩上掛著個卡片機,右手上合著記事簿。寬松黑色利落的西服敞著、米白色的襯衫袖口翻疊在西服袖子上,長卷發幹練地束在腦後,她像是瞧見他們,又像是沒往這裏看,與經理談事畢,稍稍一頷首,清淺一笑,隨即,利落轉身,去了。

向明月將手裏的物件一並歸到自己的左手上,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泠泠作響,心上尤為憤憤:超過24小時都沒回她短信,本來就已經夠他死一百次的了。

周映輝幾乎是向明月動身的同時,跟了上去,身後的貝縈縈好像很不滿這人的不告而別:“餵,你還沒吃我的生日蛋糕呀……”

“餵,周醫生!”

“周映輝~~~~~~~~”

這一聲喊的,千嬌百媚,也幾乎叫向明月毛骨悚然。

她聽到自己耳後有跟上來的腳步聲,更氣,氣得本能加快自己的腳步。

向明月撳下行去酒店負層的電梯,前腳進電梯,後腳周某人拿手格開了感應門。

他幾乎即刻欺身而入。

向當當的自尊迫使著她,老娘不稀罕搭理你。

於是,二人都梗著脖子,不說話,由著電梯往下墜。

負二層很快到了,向明月一副給我起開的神色,搡開靠近的周映輝。

“二狗子”名副其實,他不言聲地跟著她,突然冷不丁地在她幾步之遠開口道,“餵,你這麽氣呼呼地,我會誤會你是為剛才那一幕吃醋了?”

“臉別太大,男人女人一個道理,臉大不好看。”

“呵……”周映輝這廝在她身後陰森地笑。

向明月經不住他激,下意識地回頭,想拿肩上的卡片機打他,又沒舍得,尤為火大的暴躁,“滾,從我眼前滾,從我家裏滾。”

“你什麽狗脾氣,昨天才說我可以留下來住,今天又不行了,說話能不能有點誠信度?”

“不能,我就不能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周映輝跟著她去取車。

“我當然不能,你比我更知道,我不能把你怎麽樣。”

“滾。你這種小男人的伎倆,也只有樓上那個小姑娘會買你的賬!”向明月回頭朝他唬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氣鼓鼓。

周映輝繼續那叫人火大的笑。

尋到她車子,向明月才拉開車門,他即刻也摸開副駕的車門,二人一道上車。

向明月也不點火,垮一臉的陰霾,一字訣朝他,“滾。”

周映輝也不生氣,卻也不應承她。

二人無聲鬥法間,周映輝手機響了,是沈知華,他無妨自若地接起,應答著電話那頭的話,再告訴老媽,“嗯,我先走了……”

“我和向明月在一起。”

話音剛落,駕駛位上的向明月幾乎眼皮一跳的感覺不好。

緊接著周映輝這廝幹脆在電話裏搞起事情來,他告訴母親:“我這幾天一直忙,也沒時間朝你正式說。媽,你有權利不喜歡她,但我也有權利很喜歡她。

另外,貝家那位小姐的微信我不會通過的,下次也不要不經我允許給別人我的通訊信息,向明月分明吃醋了,她偏不承認……”

這個混蛋,他在亂說個什麽鬼!?向明月氣得騰地滿腔的火,燒得她後背都發汗了,她本能地離開座位要奪他電話,整個人欺身到周映輝的右手上,

這女人猛地撲過來,周映輝握手機的手一時沒拿牢,從他耳邊、胸前滑掉下去,最後掉在他兩腿之間。

向明月這個女流氓,就真的伸手去撈了,她一門心思不想周映輝胡說個什麽,卻不知道她個狗脾氣幹了些什麽。

直到副駕上的人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地於暗處來捉她的手,向明月才後知後覺……

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佯裝正色地坐定身子,維持她那烈焰紅唇的都市麗人驕矜樣。

周映輝這才去撿回手機,匆匆掛斷。

氣氛一時著實尷尬:

“明月……”

“閉嘴!”

“那個貝小姐,就是九龍醫院貝院長的女兒。我媽一個人來赴宴,怕我爸有嘮叨,才叫我陪著的,我早上回來到現在還沒時間回你那邊。”

這不是你不回我微信的理由!向明月心裏懟他。

周映輝再開口,像是聽到她心聲般地,“明月,我不希望你要我留下來的理由是為了別人。”

“換句話說,你因為周渠才說你在跟我談戀愛,我一點也不開心。”

他朝向明月坦言,她和周渠覆合的那一年,他失落極了,回頭想想,又可笑極了,“好像你不和他一起,就屬於我似的。”

“所以,我說不能把你怎麽樣。在向當當面前,我從來都是吃敗仗的。”

從前認知的向明月心裏會認為,只有男人愛吃示弱這一套,其實大抵人經歷了些殘酷與摔打後,都愛這份示弱感的。

況且,周映輝告訴她的,不僅僅是示弱之言、更有他的赤誠,

以及,

像是從她過去的時光縫隙裏扣出了些她不知道但又實在屬於她的碎片。

她有些啞然且遲遲難回神的錯愕感,她真的全程、全然不知。

說不上來是喜還是悲。

周映輝自顧自的一番話說完許久,向明月都是沈默的。

他能接受她暴脾氣、罵人、打人,摜東西,偏偏她遲遲不言,叫他實難捉摸。

他試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明月……”

她倒是側過臉來了,但是臉色又好唬人。

這讓周映輝朝她近些的念頭,又打住了,他身心一致地想吻她,想有些頑劣地告訴她,把周渠忘掉好不好?

可是,他已經厚顏無恥地強盜過一回,不能回回都用強吧。

保不齊會被錘爆的。

她不言不語地死盯著他,

“向明月,你這麽死盯著人,很滲人你知道不?”

“……”

“你吃飯了嘛?”

“……”

大小姐始終不吭聲。

周小二表示很沒轍。

末了,向明月無聲發動車子,疾速出地庫。

二人各懷心思:

向明月:大白癡。

周映輝:母老虎。

作者有話要說:

☆、019

向明月歸家第一件事就是回房洗澡了。

直到周映輝敲她房門,讓她出來吃東西。

向大小姐嘴上喊著不餓,結果出來倒水喝的時候,看到廚房島臺上一盤翠油油豬油渣菜炒飯配了碗清新爽口的西紅柿雞蛋湯,也就忍不住真香現場了。

她攏攏半幹的長發,沐浴後的身上有股香味,本木香類的,說不上來的濃郁,但又綿長清新。

向明月是真餓了,一勺一勺地往嘴裏餵的時候,才想起問正在洗鍋的周某人,“你吃了沒?”

這一碗飯還是他周五走之前擱在冰箱裏的,隔夜飯拿來炒飯吃最合適不過,但是分量只夠向明月吃的,周映輝懶得同她爭,就說在宴席上吃過了。

他等她吃完的空檔,隨手從她原先丟在島臺上的煙盒裏摸出根煙來,沒再出去找打火機,直接借了竈上的火點燃了煙。

全開了廚房向南的窗戶,離向明月遠遠地,意欲三兩口結束一支煙的吞吐之色。

女士煙,很淡。周映輝有些抽不慣,草草拿水龍頭裏的水澆滅了。

向明月問他,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大學那會兒,具體不記得了。”

“那……對我,是什麽時候的事?”

周映輝將手裏澆滅的煙蒂拋進垃圾桶裏,忽地擡眸,正視向明月審視的目光。

他像是被詰難住的開不了口。

向明月很不滿意他這樣的態度,她也從來不喜歡暗戀這種行徑。她說,暗戀是件對當事人最不公平的事。

她從來不知道呀。他深情不悔的,好像她倒像那薄情寡義的人了。

他上回說,遠超過她知道她以為的時間。

向明月想知道,那時間有多長。

她見周映輝始終不吭聲,

“不說?說了也不一定有機會,但是不說就鐵定沒機會。”

周映輝向來吃她這樣的臭脾氣,但讓他非得說個起點,他真是被難住了。他走去她身邊,抽走她正在手裏刷微博的手機,不多時,他給她外放了一首歌,

他誠然地告訴她,也許是某日發現這首歌裏嵌著你的名字。

又在後來的無數日子裏,聽這首歌就出不來了,周映輝才真正明白,他是喜歡她的。

明月來他周家很多次,他也曾這樣外放過這首歌。

可是她始終沒有明白過他的心意: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①

哪怕她不能回應他,想念她的時候,她偶爾能在他眼前,這已然足夠了。

就這樣的念頭,支撐他走完一個漫長的青春期。

靜默的廚房裏,只有王菲慵懶脫塵的聲音。曲畢他也說完,向明月卻想打人,抄起手邊的不銹鋼勺子,又覺得不妥,太硬,真扔他頭上去能砸個窟窿來,作罷。

“那你媽給你安排的相親那回,你不也是先前答應了要去的。為什麽答應,是因為我要結婚了,所以就打算忘記前塵了,開始下凡過日子了?”

“結婚了還可以等著我離婚呀,再不濟還可以誘惑我出軌呀,怎麽就安心去過日子了呢?你將暗戀進行到底,我才服你。不然你這暗一場,圖什麽哦。

假情種!”

向明月是真得好氣,說白了,暗戀是自怯者乃至自卑者的畏縮行徑,假愛之名罷了。

你口口聲聲深沈的愛,卻連告訴我的勇氣都沒有。

“你那時候天天和周渠如膠似漆的,我告訴你什麽,告訴你了,你便可以回應我嘛,我眼下正在做啊,你也沒回應我呀!”

“向明月你該是個男人,不該是個女人。你連起碼的感動感性都沒有,鐵石心腸的。”

向明月:……

二人都陷入短暫噎語,周映輝才想同她緩和的時候,手裏她的手機進來一條微信,她沒隱藏微信內容,周映輝不小心看到了。

他即刻歸還給她,“你說得沒錯,一切不過都是假愛之名罷了。”

“碗自己洗。”

說完,就徑直回房了。

向明月:你這是什麽態度?自己洗就自己……洗。

手機屏幕上提示邵醫生回覆她一條短信:好,沒問題。

同嘉雯她們幾個聯誼那晚,向明月是被一個男人帶走的,她們都是有眼睛瞧見的。

聯誼其中一個的那個周先生,嘉雯是歡喜的,可是人家不喜歡她。

嘉雯就怪上向明月了,占著茅坑不拉屎,早知道不帶你去了。

向小姐丟了樁婚事,桃花運倒是轉起來了。

為了彌補嘉雯,也為了還邵醫生一個人情,向明月就安排了一個酒局,

她跟嘉雯大體交代了下邵醫生的狀況,“普外醫生啊,我還沒交過醫生的男朋友呢,安排上安排上!”

同邵醫生那頭敲時間,他回覆:“這算是你和小周醫生鬧別扭後,給我的精神補償嘛?”

鬧別扭?

邵醫生告訴向明月,被女病患那樣雄赳赳、氣昂昂地要微信還是頭一回,以為老天爺眷顧了,沒成想,沒兩天表弟就同他說了:小周醫生和向小姐才是一對,二人鬧矛盾了,這才故意給小周醫生吃味的。

邵醫生一口老血被K.O.:什麽仇什麽怨。

向明月同邵醫生聊微信的時候,有點想笑,笑周小二這截胡截得未免有些太不厚道了。

向明月組的局,紅男綠女地坐了一包廂,她給姐妹拉紅線,偏她自己沒伴侶。

嘉雯幾杯酒一喝,有點嗨了,一個勁地攛掇向明月,把那個男人帶出來亮亮相呀。

邵醫生在她邊上,問她,是說小周醫生嘛?

嘉雯這才知道邵醫生同那個神秘男主角是同事,於是就拿邵醫生的微信釣那個小周醫生出來。

……

周映輝過來的時候,向明月坐在沙發最裏面,出神貌。

有同事在唱Beyoncé的那首《Crazy in love》②,

You got me looking so crazy, my baby

I'm not myself lately

I'm foolish I don't do this

對於在心上盤算的人,下一秒出現在你的面前。這種怦然感,像是朝向明月心上放了一槍,還是麻|醉|槍。

周映輝一身黑色防風夾克、同色長褲,上衣衣襟敞著,裏面也是最素凈的圓領T,闖進他們的包廂,

身高腿長,通身沒什麽夜宴酬酢的虛偽。

他在尋向明月。

他朝她走近的時候,在座的男士有人在吹口哨,

嘉雯擠一般地到他跟前,攔住他的路,微醺顏色,“沒錯了,是你,上次帶我們明月走的。”

嘉雯一貫瘋,性格也比較外放,不等周映輝搭腔,她便伸手在周映輝胸前輕輕一拂過,“小哥哥,身材不錯哦,在哪裏健身哦,介紹我入會吧?”

周映輝不理會嘉雯,繞過她只走到向明月跟前,俯身問後者,“你還OK嘛?”

嘉雯拿邵醫生的微信誆他,向明月喝多了。

向明月仰仰脖子,看逆光裏的人,她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嘉雯在旁邊沖向明月丟撲克牌,戲謔她:“別裝,明明沒喝多少,裝什麽柔弱!”

向明月委屈得很。

她裝什麽了,她明明什麽都沒做呀!

旁邊有識趣的人給周映輝讓座。

他挨著向明月坐下來時,她明顯有些口|幹|舌|燥之感。

“你不是在上班?”

包廂內音樂聲太大,二人在彼此耳邊交流。

周映輝翻手機裏的微信給她看。

向明月揉揉太陽穴,她這是交了些什麽牛鬼神蛇般的朋友,拼命推她去火坑呀。

她再含咽一口酒,良久,在他耳邊說:“你這樣隨時隨地翹班的醫生,是沒什麽前途的!也對病患很不負責哦。”

她飲酒的唇邊潮潤的,不經意間擦到他耳際,光源不亮,也足夠發現他面上的細微變化。

這回他幹脆打字朝她說了:那你不要隨時隨地出狀況。

向當當:我偏不。

周映輝看清她回過來的字,側臉看她,笑而不語。

一刻鐘後,他重新問她,“你什麽時候可以走?”

向明月沒說話,忽地招嘉雯耳語什麽,嘉雯不答應:“他要帶你走,那就他買單哦!”說著,還要喊侍者,再叫一輪酒。

邵醫生顯然被嘉雯的酒量及匪氣駭得有些勸退之色了。

向明月還沒來得及制止什麽,周映輝就真得掏錢夾了,局面緊迫,向明月也不好當面駁了周映輝的面子,由著他結賬了。

出來的時候,她管他要賬單。

周映輝雙手落袋,莞爾,“是不想欠我的,還是覺得我付不起你的局。”

向明月真心話:“都不是。但我知道你自力更生慣了,剛工作的人,自然沒什麽積蓄。”

她生怕他誤會什麽,連忙補充,“我沒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

“明月,你這是在委婉拒絕我嘛?”周映輝未曾飲酒,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清冷篤定。

向明月眼見著他領悟錯了她的意思,“……只是在說,沒有瞧不起你!”你是個豬啊,怎麽就聽成拒絕你了。

周映輝幹脆掏出他的兩張日常用度銀行卡,“一張我的工資卡,一張是我成年後,我媽送給我的積蓄。”

沈知華理財觀念很強,自幼他們哥倆收的各種壓歲錢和紅包,沈知華都給兩個兒子以各自的名義存起來。老大周映現出國讀書,老二沒有出去,對於小二教育上的虧欠,沈知華也一直悄悄給小二買理財產品,周映輝滿十八歲後,沈知華一次性把周映輝該得的那部分全劃給他,由他自己支配。

周映輝他爺爺前些年,老宅基地房子拆遷,安置到了三套大三居,老爺子也是作主一個孫子一套,還有一套老人在住,過身後留給周永茂夫婦。

周映輝該得的那套房子,每個月也都有房租進項到他卡裏。

向明月哭笑不得,“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還有,你既然有房子,你還跑我那裏裝什麽可憐,當初為了兩百塊還跟我還價?”

“只想告訴你,如果有錢才能追你的話,那我不至於是個窮小子!”

向明月瞬間覺得雞同鴨講。她覺得她白費了剛才那份小心翼翼。

周映輝不懂哪句話又得罪她了,向明月急吼吼往外走,他想喊住她,略帶委屈在她腦後,“我哪句話又不對了?”

她不聽,依舊一個勁地往外走。

周映輝一時氣郁,幹脆奮力拉她回頭,把她逼到了墻角,他圈抱著她,怕硌到她,還拿手墊在她腰和墻壁間。

“向明月,你能告訴我你在氣什麽嘛,我求你了!”

“松開!”

“那你告訴我!”

“告訴你什麽?告訴你,你一個勁地給我羅列你的財務明細的樣子蠢透了;告訴你,老娘根本不是介意你有沒有錢,而是不想很多現實的壓力叫你明明很自傲的一個人,因為我丟了你最在乎的東西!”

“為了你,我可以不要那些東西。”

向明月都懶得再去罵他傻話了,為愛昏頭時的不計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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