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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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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顧家消受不起,但是她自己願意。”

這樣充滿鄙夷和深諷的一句話,他卻笑著說出來,沈寂的臉唰的烏青,眼裏似要迸出火來,目光兇狠的恨不得立刻將顧珩剝皮拆骨。

看著他怒極的臉,顧珩再次笑了,不是勝利後得意張揚的笑,而是一種從容的占有,一種冰冷的嘲弄。

顧珩和沈寂兩個人,挺直了脊背面對面站著,夏日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灑下斑駁光影,落在同樣俊拔的兩人身上,遠遠望去,有些燙人。

漸漸地,沈寂冷到透明的眼眸仿佛浸染了陽光的暖色,怒意一點點收起,緊繃而僵硬的身體跟著放松,他揚起下巴,也笑了:“顧少爺,看來我小瞧你了,不過不要緊,至少我現在知道她在哪,在做些什麽,總比什麽都不知道一直傻等好太多,而這個機會,是你給我的。”沈寂頓了頓,笑的很虔誠,“十分感謝。”

顧珩看著他充滿試探的眼神,和他藏在眼底的莫測笑意,以一個成熟男人應有的禮貌和風度接受了他的致謝,且真誠的,又雲淡風輕的回了他三個字:“不客氣!”

溫言正坐在房間的地板上在旅行袋裏翻胃藥,顧珩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少爺?”

“在哪?”

“我在房間。”

從昨晚開始,她的胃就疼得厲害,一整天沒吃什麽東西,睡得又晚,第二天一大早又要爬起來做早餐,可做好的早餐顧珩沒吃,儼燃也沒吃,所以她更沒時間吃,要背自己的行李,又要拿儼燃的行李,就這麽匆匆忙忙的跟著他們來了雲泉山莊。

到了山莊,顧珩和儼燃坐著,她站著,他們吃了劇組送來的食物和水,可她滴水未進,一直在他們身邊忙前忙後,這會兒胃實在痛的受不了,她就回房間來找藥了。

“來我房間看看儼燃的腿,順便給她按摩。”

“好,知道了。”

掛了電話,溫言把行李袋倒著抖了抖,嘩啦啦掉出來一堆的藥盒,感冒藥,止痛藥,安眠藥,維生素,甚至還有提神劑,找來找去都沒看到胃藥,想了想應該是忘在家裏了,於是胡亂抓起感冒藥和止痛藥吃了好幾片,又喝了口水,就推開門出去了。

敲了敲房門,顧珩出來給她開了門,他的臉色很淡,絲毫沒有剛剛才跟儼燃吵過架的痕跡。溫言心裏有自己的思量,卻不會主動去問什麽,只是給了顧珩一個詢問的眼神,顧珩點了點頭,溫言就過去給儼燃看腿。

儼燃靠著床頭,漫不經心的翻著娛樂雜志,沒理溫言,只是在她的手搭上自己腳踝的一瞬瞥了瞥她,沒說話。

溫言起身向顧珩回話:“沒事了,不會妨礙下一場戲的拍攝。”

儼燃一聽,整個人懶懶的躺了下去,用一副疲憊不堪的口氣道:“可是好累啊,渾身酸痛。”說著歪頭看了看溫言,“顧珩說你會按摩?”

溫言沒說話。

她是會按摩,可是不意味著願意給她按;她可以做很多事,也不意味著願意讓別人從她的身上不勞而獲。

但她沒有回絕,儼燃能問出這樣的話,甚至對她做出很多過分的事,說到底還是因為顧珩的默許和縱容。

沒有得到回應,儼燃撇了撇嘴,去看顧珩。顧珩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拿起報紙,頭也沒擡的淡淡吩咐:“給儼燃按摩,她晚上還要拍夜場。”說著看了看時間,“就按兩個小時吧。”

溫言沈默了下,接著回道:“好。”

語氣平靜,沒有任何的抗拒,也沒有一點溫度。

儼燃滿意的閉上了眼睛,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愉快的等著兩個小時的全身按摩。

顧珩突然擡頭,看著溫言因為過度操勞而蒼白無血色的臉,長期熬夜而深陷的眼窩,明明已經不堪重負,卻強撐著的疲累身體和固執不服輸的眼神,不禁露出輕蔑的笑,沒有歉疚,也沒有一絲惻隱之情。

然後,他再次開口,言語冰冷鋒利,甚至帶著逼迫之感:“兩個小時,一分都不許少。”

“當然,如果少爺不放心,可以盯著時間。”溫言邊走邊說,卻沒看顧珩一眼,她將儼燃披散下來的頭發替她理好,然後雙手輕輕搭上她肩膀,從她脖頸開始按起。

時間一點點過去,顧珩神情專註的看著報紙,聽著那邊不時發出舒服的輕哼聲和自鼻腔裏逸出的低低喘息聲,一直沒有擡頭。

“重一點。”儼燃閉著眼睛懶洋洋的吩咐。

“啊,輕點,痛死了。”儼燃張開眼睛狠狠瞪了溫言一眼,“不滿意給我按摩,可以不按,你這樣一會兒輕一會重的,是在報覆誰麽?

溫言停下動作,不說話。

顧珩放下報紙,心不在焉地問了一聲:“怎麽了?”

“對不起。”溫言不深不淺的地道著歉,然後用十分平靜的目光去看儼燃,“那麽,還要繼續麽?”

“不繼續你想怎樣,顧家的飯是白吃的?花錢養你,不是叫你好好工作的嗎,這麽不情不願的給誰看呢?”

溫言淡淡的看了儼燃一眼,沈默了下,突然說了句:“儼燃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顧家的飯確實不是白吃的,但你是姓儼的,不姓顧。”

儼燃猛地一怔,難以置信地盯著溫言,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溫言抿出極淡的一個笑:“但是,顧家的少爺既然要我給你按摩,我就會去做,所以,請你閉上眼睛,放松身體,好好享受就是了。”

儼燃氣呼呼地看了溫言半天也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麽,幹脆扭過頭去,不去看她。

秒針嗒嗒地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夜色像黑緞一樣鋪天蓋地的壓下來,靜謐又壓抑。顧珩一直在看報紙,幾乎沒有發出任何動靜,房間很靜,儼燃已經睡著了,只能聽見溫言因為用力略微發喘的呼吸聲。顧珩擡起頭,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經意間掃了溫言一眼,她明顯發白的臉色近乎慘淡,額頭上也滲出一層細汗,襯著她那張清透淡然沒有表情的臉,虛渺的仿佛就要抓不住。

顧珩把報紙往桌子上一扔,站了起來。

感覺到顧珩一直站在那緊緊的盯著自己,溫言感到一絲不自在,給儼燃按摩的手卻沒有停下,只是擡眼看了看顧珩:“還有什麽吩咐?”

顧珩靜靜的看著溫言,嗓音淡淡的:“你到底是誰?”

溫言放在儼燃腰間的手突然頓住。

“五年前,你為什麽會欠下那麽多錢?那個一直在找你的人是誰?他跟你是什麽關系?溫言,你為什麽會來到我身邊?”

溫言收回手,直直的站了起來,目光清亮,坦然自若:“少爺想知道什麽?”

顧珩走上前,一步步逼近她,她沒有退後,所以顧珩的高大身軀就一直將她抵在了床腳,淩銳的目光透過她漆黑的眸子,帶著探索的意味和企圖的霸道,一直看進她眼睛深處,似乎要用力洞穿她心底那些不為人知的心機和秘密。

然後,他再次問她:“你究竟是誰?”

“溫言。”她說,“溫情的溫,言語的言。”

溫情的溫,言語的言!!

顧珩覺得可笑,這兩樣東西她都沒有,卻可以面不改色的說出來。

“溫言,你究竟是怎樣的人?”

唯唯諾諾,低眉順目,可以隱藏自己的內心對全天下都和顏悅色地笑著,對嵐姨,對老吳,對儼燃,甚至是對他。

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是沒有心的。

轉過頭去,透過窗子望向夜空,月亮很大,很亮,安靜的掛在天上,規整的圓弧卻像被破開了一個缺口,邊緣處散發著幽幽的銀光,顧珩看著那個缺口,就像埋藏在身體裏某個角落的巨大空洞,怎麽都抓不住,他突然冷笑了聲,不等溫言回答,壓抑著嗓音低吼出來:“滾回顧家,這裏不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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