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蓁蓁聞言，面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沖著顧林氏開口解釋道：“方才可能是想睡了，又被吵到，所以才哭了幾聲。現在沒事了，已經睡下了！”

顧林氏聞言，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這樣。”

說完這些話，顧林氏的面上多少有了一些尷尬。

楊蓁蓁見此，又是笑道：“伯母，我娘她現在在做什麽？”

“哦，你娘啊，她剛才做了一些繡活，不過我怕她太傷神，就硬是逼著她躺下了，你不用擔心。”

顧林氏聞言，連忙開口答了。

而楊蓁蓁則是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還得請伯母多看著我娘了，大夫先時也讓她多休息，但她這人，伯母也是知曉的……還得麻煩伯母勸著才行。”

“不必這麽客氣，這你就放心吧，我會看著你娘的。”

顧林氏笑著點了點頭，又是看了一眼面對面站著的楊蓁蓁與顧清明，臉上笑容不覺加深了一些，輕聲開口道：“既然瑞兒無事，那我就回去繼續陪著你娘，也免得她偷偷起來做繡活。”

楊蓁蓁點了點頭，隨著顧林氏走了幾步相陪，但沒走幾步，立刻被顧林氏阻止了，她笑著開口道：“你這孩子，這麽客氣做什麽，就這麽幾步路。”

說罷顧林氏也不等著楊蓁蓁再做出任何反應，便立刻離開了。

楊蓁蓁與顧清明目送著顧林氏回了楊陳氏的屋子，將房門合上了，方才收回了目光。

但是因著顧林氏的突然出現，讓本就有幾分尷尬的二人，再次陷入了無話可說的沈默。

而顧清明，也完全沒有了方才的勇氣。

可能有些事情，就像楊蓁蓁當初說的那般，一旦過去了，也的確是變得有些不可追憶了。

但是楊蓁蓁今日所說的話，卻無疑又是讓顧清明升騰起了一絲希望，往事的確是不可追憶，然而，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但是該如何說，顧清明卻難得腦子變得空白，他唯恐楊蓁蓁會再次拒絕。

沈默了好一會兒，二人目光都有一些避讓，楊蓁蓁抿了抿嘴巴，輕聲開口道：“師兄，既然無事，那我回屋去了，太子殿下身邊現在沒人，也缺不得人。”

顧清明下意識點了一下頭。

楊蓁蓁見此，低下了頭，轉身慢慢走進了屋裏。只是在合上房門的時候，楊蓁蓁卻是不覺擡起了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目光直楞楞看著她的顧清明。

她抓在門框上的手微微一緊，但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半分的變化，繼續慢慢的將房門關上了。

顧清明看著房門關攏，並沒有離開，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他才離開。

顧清明自己都數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回，是這樣望著楊蓁蓁的背影。可是每一回，他都心甘情願，也每一回，都沒有這回這般，心滿意足。

顧林氏回到楊陳氏屋裏的時候，卻是發現，原本該是躺在床上的楊陳氏，這會兒正拿著一塊帕子繡著。

聽到顧林氏進來的聲音時，她還下意識的將繡了才一般，還連著針線的帕子往枕頭底下塞去。

顧林氏心中感到一絲無奈，也有幾分好笑的連忙阻止道：“行了行了，都看到了，還藏什麽，也不怕上邊針掉到床上紮到身上去。

楊陳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畢竟顧林氏話已至此，她繼續藏進去也就沒有了必要，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來。

只不過楊陳氏到底是有些心虛，所以拿出來的時候，還飛快的將這塊帕子往一邊的繡籃裏扔了進去，仿佛是要“毀屍滅跡”一般。

顧林氏將楊陳氏的舉止都看在了眼裏，並沒有說什麽，只是坐到了床邊，看著顧林氏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不是我說你，現在家裏情況又不是等著你賣繡品吃飯，你身子都沒好全，現在繡什麽東西……萬一累到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楊陳氏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笑著。

顧林氏知曉楊陳氏的性子，倒也沒有生氣，只是又耐心勸道：“方才蓁蓁還和我說讓我盯著你，只怕是早就猜到你不會乖乖的休息，你呀，若是讓蓁蓁看到，這不是讓孩子操心嗎？”

“蓁蓁是個好孩子。”

楊陳氏聽到這裏的時候，終於有了一些反應，她擡頭看著顧林氏輕聲道，“我做繡活，也不是為了賺那幾個錢，家裏如今托蓁蓁的福，便是我不做這個賺錢，也能夠過得去。只是如今有些心裏虛著罷了，不讓自己忙起來，便容易胡思亂想。”

楊陳氏說著，忍不住揉了揉有些泛紅的眼眶子。

對於妞妞的事情，雖然這段時日，有眾人的勸慰，她倒是沒有像開始時那般鉆牛角尖，可是……肯定是不可能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心裏只覺得虧待孩子，不論是妞妞還是楊蓁蓁……她有的時候總是想著，自己當初若是再往李家跑的勤快一些，隔一兩日便上門去看妞妞，再勤快一些……便是日日去看妞妞，那麽張琴那女人下手的時候，是不是會顧忌一些。

當然這個想法若是顧林氏知曉，也肯定是不讚同的，張琴想下手，到底是在李家家裏，就算是楊陳氏每日陪在妞妞身邊，也中能夠讓她找到機會。

但楊陳氏沒有說出來，顧林氏也就不知道楊陳氏心裏所想的。

顧林氏只是老生常談般的勸說著：“你呀，心裏虛什麽，若是讓孩子知道，只怕也要難過了。妞妞的事情，如今都過去了，那孩子生在李家是受苦的，如今老天爺看不過去，所以才想讓投個好胎享福，你總念著，這不是讓她在底下也不安寧嗎？”

顧林氏說的這番話，若是聽在楊蓁蓁的耳中，其實是十分不中聽的，可是楊陳氏卻不一樣，恰恰相反，楊陳氏很吃這一套。

聽著顧林氏的這些話，她面上倒是露出了笑容，輕聲開口道：“是啊，是該讓孩子安安寧寧的，我這人啊，總是想不透徹。”

說完這話，楊陳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顧林氏看著楊陳氏這般，臉上也不覺露出了笑容。

她替楊陳氏理了理被子，仿佛是無意一般的開口說了一句：“說來，如今妞妞沒了，蓁蓁和李家也沒了關系。如今她又從宮裏回來了，日後是個什麽章程，你心裏有沒有什麽主意？”

“嗯？”

楊陳氏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但很快她便輕聲開口道：“你不提這事兒，我倒是沒有想到，我這人你也是知曉的，能有什麽主意，都是聽孩子的。”

說完這一句話，她頓了頓，又是開口輕聲道：“不過如今家裏日子也寬裕了，也是全靠蓁蓁……總是想著讓她在家裏好好享享福氣。”

顧林氏聞言，也沒有反對，笑著點了點頭，但又是開口說了一句：“讓孩子享福，自然是應該的，不過蓁蓁那孩子，如今還這麽年輕，總不能這輩子就這樣過了吧，更何況她如今也沒了孩子。”

說到這個的時候，楊陳氏倒是沈默了，沒有接話。

其實她原本最中意的人是顧清明，可奈何楊蓁蓁自尊心太強，又顧忌著顧林氏，畢竟當初他們家對於顧家的提親，可是拒絕了的，而如今顧清明又是飛黃騰達了，更加是不敢想了。

如此一來，便是顧清明明確與她表示過願意，她也不敢再動這個念頭，更加不敢在顧林氏面前提及。

畢竟這回他們家出了事情，顧林氏替他們家忙前忙後，又是盡心出力的，這份情意想不到怎麽還，但絕對不能夠恩將仇報吧！

當然，也就是楊陳氏一向都想的簡單，明明顧林氏說這番話明顯是別有深意，可楊陳氏楞是沒往別的地方去想。

顧林氏瞧著楊陳氏這般，心裏倒是有些急了，其實她挺瞧不上楊陳氏這性子，可奈何兩家的交情，也讓她不得不對楊陳氏多讓著順著點。

“蓁蓁日後想找個什麽樣的，你心中可有章程。”

顧林氏又是開口問了一句。

這一句話，顧林氏其實是打算拋磚引玉，倒是沒有別的深意，可是聽在楊陳氏的耳中，卻變成了別有深意了。

她連忙輕聲開口避開了嫌疑：“這個，孩子自己喜歡就好……當然咱們家也就這樣的情況，蓁蓁怎麽樣，你也是知道的，到底齊大非偶，找個差不多的就好了。”

顧林氏皺了皺眉頭，卻又笑了起來：“你倒是想的明白，先時我看著端親王殿下為你們家忙前忙後的，還以為你們家也是鐘意他和蓁蓁的事情了。”

“端親王？”

楊陳氏楞了一下，端親王忙前忙後獻殷勤，楊陳氏自然是知曉的。但是……她還真沒有往這方面去想過。

這個已經不是齊大非偶的事情了，而是根本就是遙不可及。

便是楊陳氏覺得自己的女兒再好，但端親王身份那般尊貴，便是楊蓁蓁如今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她也是不敢想的。

不過被顧林氏這麽一提及，楊陳氏倒開始註意到了這件事情，她連連搖頭沖著顧林氏開口道：”端親王殿下身份再尊貴，而蓁蓁便是再尋不到人，我也不能夠讓孩子去做妾吧，若是這般，倒不如繼續呆在家裏，總歸家中不會少她一口吃的。”

楊陳氏在很多事情上都十分的唯唯諾諾，但性子上卻還是有幾分書香門第的氣節，譬如他們家的孩子不能夠為妾。

顧林氏雖然不知楊蓁蓁和端親王究竟是怎麽樣一個情況，可是她到底是個明白人，瞧著這幾日端親王對於楊蓁蓁的態度，只覺得這態度瞧著，就不像是想讓楊蓁蓁做妾的表現。

但楊陳氏這般誤解，顧林氏也沒有說什麽，她只是繼續笑道：“你呀，給蓁蓁那孩子想的太壞了，那孩子我瞧著便是個好的，日後定然也會過得更好……這樣，我也不和你說虛的，當初我們顧家來和你們家求過親，只是那個時候蓁蓁那孩子身上有婚約，我和清明雖然有些遺憾，但心裏還是明白的。原本以為兩個孩子就這樣有緣無分了，卻不想蓁蓁的夫家竟是那般。我也不瞞你，清明一直對蓁蓁餘情未了，所以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上門給說過親，但清明都沒有松口答應。我呢，也只想著孩子高興便好，今日便厚著臉皮問你一句，我們家清明這孩子，你看著怎麽樣？”

顧林氏完全沒有料到，楊陳氏竟然是和她說這個。

她楞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顧林氏看著楊陳氏的神色，心中倒是微微定了定，又是笑道：“我這人，你也是知道什麽性子，若是蓁蓁嫁到我顧家來，我定然是將那孩子當成自己親生女兒來看待，但凡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的，到時候你也只管上門來替蓁蓁做主。”

顧林氏將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楊陳氏哪裏會不願意，她只覺得受寵若驚。

如今的顧清明對於楊蓁蓁而言，的確是有些齊大非偶，可是……顧林氏將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又願意放低姿態主動求娶。

顧家能圖蓁蓁什麽，說到底在楊蓁蓁都是這般境地之下，還願意求娶，求的也只是她這個人罷了。

楊陳氏在這一刻覺得，便是往後有再好的男人可以讓楊蓁蓁來挑選，都不會比這一樁親事再好了。

從楊陳氏嘴裏得了準信，顧林氏倒是沒有耽擱，便去楊嘉言的屋子裏找到了正坐在書桌上看書的顧清明。

顧清明這會兒心中其實也是如同一鍋熱油裏遞進了一滴水，亂得緊。

楊蓁蓁方才的話，讓他原本都已經死寂了的心再次沸騰了起來，他原本以為端親王會更合適楊蓁蓁，卻沒有想到，楊蓁蓁竟然拒絕了端親王。

顧清明原本心中便已經變得火熱，而顧林氏帶來的消息，更是讓他心中久久不能夠平靜。

他看著顧林氏，面上的神色有些喜形於色。

顧林氏也是很久沒有看到過顧清明這般樣子了，她心裏微微有些好笑，也有一些感慨，但更多的卻是覺得，或許自己真的是做對了。她並非不開明的父母，顧清明若是能夠娶到別的豪門貴女以鋪就日後前程的光明大道，這自然是極好。

所以在當初姚家表現出這份意思的時候，顧林氏也的確是有些心動。

可是再好的前程，其實也比不得讓孩子自己高興。

前程可以再掙，但若是為了前程而搭進以後的人生，卻仿佛得不償失了。

作為一個母親，顧林氏的確是不願意楊蓁蓁和顧清明再在一起，一則楊家當初拒絕之事，她心中若說沒有芥蒂，那絕對是假的。而其二則是楊蓁蓁嫁過人生過子，這雖不是她的錯，可和顧清明在一起，顧清明會因此受到弊病，也是無可奈何。

但說到底，還是都為了顧清明，只要顧清明高興，顧林氏便願意成全。

顧林氏看著顧清明這副神色，面上也不覺露出了笑容。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既然你也願意，那這事兒，便這般定下了，娘立刻便去籌備物件，找官謀來楊家提親。”

說著，顧林氏便打算離開楊嘉言的房間。

顧清明卻是抓住了顧林氏，嘴裏阻止道：“娘，你等等……”

“……”

顧林氏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顧清明，方才顧清明那神色，分明便是希望此事越快越好，怎麽如今反倒是猶豫上了。

“娘……我想先和蓁蓁說一下，等到她答應了，您再去……好不好？”

顧清明說的有些結結巴巴，也有一些急迫忐忑，他唯恐因為自己這般說了，顧林氏會不高興而將此事作罷。

顧林氏看著顧清明這副難得孩子氣的樣子，面上忍不住又笑著點了點頭。

“好，都聽你的，娘不懂你們年輕人心裏想什麽，但既然你這般說了，娘便聽你的，等你和蓁蓁商量好了，娘便去籌辦了。”

顧林氏說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比她高了一個腦袋的顧清明的頭，神色慈祥。

她也是很久沒有看到向來都是少年老成的顧清明與她這般親密的說話了。

顧清明順著顧林氏的意思，彎腰低下了頭，由著顧林氏摸著。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