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沈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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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比起不肯消停的人生態度，那幾只出生不久的小妖比起阿某這位前輩而言，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剛開了靈竅就曉得撒謊胡謅耍賴皮，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讓谷中的長老們紛紛頭疼不已。明明別人帶出來的小妖都沒有像它們這樣的，大概這就是傳言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倒是阿某，一口咬定了是它們自己天賦異稟，與她並沒有多大幹系。長老們自然不信，嘴上附和著，背地裏卻偷偷地觀察著阿某照料小妖時的一舉一動。
飛禽化形並不如走獸容易，也沒有越谷貓族那樣天生便可化形的祖德，幾只小鴛鴦天天在小河邊泡著，阿某閑來無事，索性取來一只釣竿，坐在河岸邊上學姜太公垂釣。人家釣的是魚，是願者上鉤。而她釣的卻是小鴛鴦，是哄勸誘騙，無所不用其極。
對此，阿某一臉冷漠地解釋道：“當年原鳶也是這樣騙我的呀，他說小孩子騙一騙會學聰明。”
“……”
於是忙著在距離越谷千裏之外的某處報恩了結恩怨的原鳶，被他心心念念的阿止長老狠狠地記了一筆。
心魔經不住大悲大喜和大起大落，越谷的日子悠閑而平淡，的確是個養心的好去處，不過正如阿某自己所說的那樣，她素來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何況這一回還不是她自己忘記的。每天醒來睜開眼，看天、看雲、看花，分明能感覺得到，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正一絲一絲地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慢慢抽走，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這種滋味實在不是太妙。
記不住東西的日子有些難熬，但對妖而言，數十年實在也不過是個彈指一揮間。待一日日地熬下來，回頭再看，也就那樣。
“我覺得就我現在這樣，可能比谷裏最年長的妖爺爺都健忘。”這天，阿某百無聊賴地守在河邊，讓處在化形邊緣的小鴛鴦們放風，手中拈了一支狗尾巴草，左右撥弄著河畔的青草，一邊對坐在身旁的阿止道，“阿姐啊，我前幾年是不是出過一次谷來著？”
正是清晨，河邊卻平靜無風，安安靜靜的，就顯得她撥草的聲音格外清晰。
阿止聞言，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知道啊，應該沒有吧，我也不記得了。這些孩子們出生之後你就一直在這裏了，算算年頭，也快有三四十年了。”
“才三四十年麽？”阿某挑眉，“我還以為起碼一兩百年了，那這些小家夥們化形的法術學得還挺快嘛，不愧是我教出來的。”
“不愧是你教出來的，一個個地都快成越谷的小霸王了。”阿止不留情面地戳穿道，“說起來，你這養心訣究竟修煉得如何了？”
越谷的養心訣一共九重，看著還算簡單，可修煉起來卻並不容易，好在阿某的天賦與悟性都還不錯，進度一直不慢，只是不知怎麽的，自從突破了第八重後就再無半分進展了，而這養心訣卻是要修煉到最後才能讓心神徹底克制住心魔的，若不然，也就只是有些修身養性的作用罷了。
“悟不透，突破不了。”阿某滿臉都寫著不在意。
她忘了的事情太多，甚至連心魔的存在都記不清了，自然不會覺得這養心訣對她能有多大的作用。
阿止對這個妹妹還是很有些了解的：“是悟不透還是不肯花心思？”
“真的悟不透，這第九重的境界有意思得很，什麽都沒寫。”
“空的？”
“對，空。”阿某的唇角浸出一絲諷刺，“大概是想讓修習之人領會什麽萬境皆空，可我連萬境都沒見識過，哪裏會曉得什麽是空、什麽是不空？隨緣吧。”
“你沒問碎星夫人麽？”
“問了，大娘說讓我隨緣就好。”
“隨緣？”阿止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也對，只能隨緣了，這原本就是一個兩難全的處境。若不除掉阿某身上解因的藥效，她的記憶空空蕩蕩，拿什麽去堪破萬境皆空？可若是解除解因，沒有養心訣的第九重作為倚仗，心魔勢必會日漸壓過心神，鬧個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出來。
倒還不如讓她一直像現在這樣，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不然呢？”阿某笑笑，看似滿不在乎，“每次看你們的反應，我差點都要以為自己練不到第九重就會死。”
“瞎胡說什麽？也是老大不小了，還這麽口無遮攔無所顧忌的，再有下次叫我聽見你說這樣的話，就把你關到沌月裏去好好思過，聽見沒有？”
阿止板著臉，十分嚴肅，可惜阿某長這麽大就沒有真的被她唬住過，仍舊嬉皮笑臉的，道：“這麽正兒八經的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真猜對了呢，隨口一提罷了。”
“話也是可以亂講的麽？”
“我講的是我自己嘛，又不是咒別人，有什麽關系。再說了從小就聽你們說什麽天命啊天意啊的，既然造化司裏早有定論，那說幾句又能改變什麽了？”阿某頗有些不屑地嗤笑道，“不講這個了，沒什麽意思。阿姐，你這長老也是越做越清閑了，天天往我這裏跑，要不然照料這些小鴨子的事還是交給你，我回去歇著了？”
“……”
“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把它們教壞了，既然覺得我做不好，那不然你們還是換一只妖過來好了，也省得多費心。”
“沒人覺得你做的不好。”阿止否認道。
“那你來做什麽的，監視我？”
“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怕你悶。”
“那倒不會，這群小鴨子還算有趣。”阿某隨手將狗尾巴草丟開去，道，“聽說你們近日裏為了籌辦萬妖大典的事都騰不開手了，竟還有心思往我這裏鉆。吶，你若是忙呢，就忙你的去，橫豎等它們化了形也就不必我照看了，就這麽幾日工夫，也不知道你們都在擔心什麽。”
阿止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道：“也好，那我先回去了，不在這裏討你嫌。”
“不送。”阿某坐在原地，連姿勢都不變，挑眉道。
“那你不要胡來，別惹出什麽亂子。”
“我曉得，”阿某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忙去吧，我有數的。”
她有數才怪了。
待那阿止以縮地成寸之法消失在視線中時，阿某仍舊悠閑地待在原來的位置上，卻伸手向不遠處一片小樹叢招了招手，那樹叢深處，正是那放心不下的阿止。後者楞了一下，笑罵了一聲。樹影微晃，待那片影子再度安靜下來時，她已經消失不在了。
“小師父小師父，阿止長老走了麽？”
一只小鴛鴦游到河邊，小聲地問阿某。
“走了。”
“太好了！”六七只小鴛鴦們頓時歡呼起來，紛紛搖身化作少年、少女的模樣，具是清秀漂亮的皮囊，五官也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似，一看便知是兄弟姊妹，“小師父，你答應了我們的！待我們學會了化形之術就帶我們出谷玩兒去！現在阿止長老都走了，你可不能食言呀！”
“我什麽時候食言了？”阿某挑眉笑了笑，道，“這就走吧，不過天黑之前就得回來。”
“好！”
這一群小鴛鴦們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在這片小河塘裏，好不容易得了小師父應承，答應帶他們出去玩了，難免就有些興奮，嘰嘰喳喳的，嚷嚷得阿某有些頭疼。要不是她自己也悶得慌想出谷，又不得不帶著這群小東西的話，是一定不會答應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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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阿某，一口咬定了是它們自己天賦異稟，與她並沒有多大幹系。長老們自然不信，嘴上附和著，背地裏卻偷偷地觀察著阿某照料小妖時的一舉一動。
飛禽化形並不如走獸容易，也沒有越谷貓族那樣天生便可化形的祖德，幾只小鴛鴦天天在小河邊泡著，阿某閑來無事，索性取來一只釣竿，坐在河岸邊上學姜太公垂釣。人家釣的是魚，是願者上鉤。而她釣的卻是小鴛鴦，是哄勸誘騙，無所不用其極。
對此，阿某一臉冷漠地解釋道：“當年原鳶也是這樣騙我的呀，他說小孩子騙一騙會學聰明。”
“……”
於是忙著在距離越谷千裏之外的某處報恩了結恩怨的原鳶，被他心心念念的阿止長老狠狠地記了一筆。
心魔經不住大悲大喜和大起大落，越谷的日子悠閑而平淡，的確是個養心的好去處，不過正如阿某自己所說的那樣，她素來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何況這一回還不是她自己忘記的。每天醒來睜開眼，看天、看雲、看花，分明能感覺得到，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正一絲一絲地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慢慢抽走，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這種滋味實在不是太妙。
記不住東西的日子有些難熬，但對妖而言，數十年實在也不過是個彈指一揮間。待一日日地熬下來，回頭再看，也就那樣。
“我覺得就我現在這樣，可能比谷裏最年長的妖爺爺都健忘。”這天，阿某百無聊賴地守在河邊，讓處在化形邊緣的小鴛鴦們放風，手中拈了一支狗尾巴草，左右撥弄著河畔的青草，一邊對坐在身旁的阿止道，“阿姐啊，我前幾年是不是出過一次谷來著？”
正是清晨，河邊卻平靜無風，安安靜靜的，就顯得她撥草的聲音格外清晰。
阿止聞言，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知道啊，應該沒有吧，我也不記得了。這些孩子們出生之後你就一直在這裏了，算算年頭，也快有三四十年了。”
“才三四十年麽？”阿某挑眉，“我還以為起碼一兩百年了，那這些小家夥們化形的法術學得還挺快嘛，不愧是我教出來的。”
“不愧是你教出來的，一個個地都快成越谷的小霸王了。”阿止不留情面地戳穿道，“說起來，你這養心訣究竟修煉得如何了？”
越谷的養心訣一共九重，看著還算簡單，可修煉起來卻並不容易，好在阿某的天賦與悟性都還不錯，進度一直不慢，只是不知怎麽的，自從突破了第八重後就再無半分進展了，而這養心訣卻是要修煉到最後才能讓心神徹底克制住心魔的，若不然，也就只是有些修身養性的作用罷了。
“悟不透，突破不了。”阿某滿臉都寫著不在意。
她忘了的事情太多，甚至連心魔的存在都記不清了，自然不會覺得這養心訣對她能有多大的作用。
阿止對這個妹妹還是很有些了解的：“是悟不透還是不肯花心思？”
“真的悟不透，這第九重的境界有意思得很，什麽都沒寫。”
“空的？”
“對，空。”阿某的唇角浸出一絲諷刺，“大概是想讓修習之人領會什麽萬境皆空，可我連萬境都沒見識過，哪裏會曉得什麽是空、什麽是不空？隨緣吧。”
“你沒問碎星夫人麽？”
“問了，大娘說讓我隨緣就好。”
“隨緣？”阿止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也對，只能隨緣了，這原本就是一個兩難全的處境。若不除掉阿某身上解因的藥效，她的記憶空空蕩蕩，拿什麽去堪破萬境皆空？可若是解除解因，沒有養心訣的第九重作為倚仗，心魔勢必會日漸壓過心神，鬧個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出來。
倒還不如讓她一直像現在這樣，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不然呢？”阿某笑笑，看似滿不在乎，“每次看你們的反應，我差點都要以為自己練不到第九重就會死。”
“瞎胡說什麽？也是老大不小了，還這麽口無遮攔無所顧忌的，再有下次叫我聽見你說這樣的話，就把你關到沌月裏去好好思過，聽見沒有？”
阿止板著臉，十分嚴肅，可惜阿某長這麽大就沒有真的被她唬住過，仍舊嬉皮笑臉的，道：“這麽正兒八經的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真猜對了呢，隨口一提罷了。”
“話也是可以亂講的麽？”
“我講的是我自己嘛，又不是咒別人，有什麽關系。再說了從小就聽你們說什麽天命啊天意啊的，既然造化司裏早有定論，那說幾句又能改變什麽了？”阿某頗有些不屑地嗤笑道，“不講這個了，沒什麽意思。阿姐，你這長老也是越做越清閑了，天天往我這裏跑，要不然照料這些小鴨子的事還是交給你，我回去歇著了？”
“……”
“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把它們教壞了，既然覺得我做不好，那不然你們還是換一只妖過來好了，也省得多費心。”
“沒人覺得你做的不好。”阿止否認道。
“那你來做什麽的，監視我？”
“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怕你悶。”
“那倒不會，這群小鴨子還算有趣。”阿某隨手將狗尾巴草丟開去，道，“聽說你們近日裏為了籌辦萬妖大典的事都騰不開手了，竟還有心思往我這裏鉆。吶，你若是忙呢，就忙你的去，橫豎等它們化了形也就不必我照看了，就這麽幾日工夫，也不知道你們都在擔心什麽。”
阿止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道：“也好，那我先回去了，不在這裏討你嫌。”
“不送。”阿某坐在原地，連姿勢都不變，挑眉道。
“那你不要胡來，別惹出什麽亂子。”
“我曉得，”阿某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忙去吧，我有數的。”
她有數才怪了。
待那阿止以縮地成寸之法消失在視線中時，阿某仍舊悠閑地待在原來的位置上，卻伸手向不遠處一片小樹叢招了招手，那樹叢深處，正是那放心不下的阿止。後者楞了一下，笑罵了一聲。樹影微晃，待那片影子再度安靜下來時，她已經消失不在了。
“小師父小師父，阿止長老走了麽？”
一只小鴛鴦游到河邊，小聲地問阿某。
“走了。”
“太好了！”六七只小鴛鴦們頓時歡呼起來，紛紛搖身化作少年、少女的模樣，具是清秀漂亮的皮囊，五官也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似，一看便知是兄弟姊妹，“小師父，你答應了我們的！待我們學會了化形之術就帶我們出谷玩兒去！現在阿止長老都走了，你可不能食言呀！”
“我什麽時候食言了？”阿某挑眉笑了笑，道，“這就走吧，不過天黑之前就得回來。”
“好！”
這一群小鴛鴦們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在這片小河塘裏，好不容易得了小師父應承，答應帶他們出去玩了，難免就有些興奮，嘰嘰喳喳的，嚷嚷得阿某有些頭疼。要不是她自己也悶得慌想出谷，又不得不帶著這群小東西的話，是一定不會答應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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