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寸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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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先生今日不是為了取我們性命的？”
老者搖了搖頭，笑道：“自然不是。我們做生意的都講究一個‘利’字，沒好處的事兒，沒趣兒。”
“可生意人不也講究個‘無利不起早’麽，老先生不為取我們性命，湊巧來到此地是為了什麽？”
“哎你這小哥兒，你自己不說了麽，老朽是湊巧來到此地，還問什麽為了什麽。”老者道，“哎呀不瞞你說呀，自從上次從襄川回來，老朽我呀是每天都無所事事，大半年都沒領著什麽差事，也算是樂得清閑，就在都城裏頭同人賭錢。前兩日運氣不好，輸了個精光，被賭坊老板打出了城門，就只好在沙域裏困上一覺，原打算覺醒了再回去賭的，不想那作死的黑風暴給我丟到這裏來了。”
老者猶自嘆息，手搭帳篷朝著一個方向遠遠地望了一眼，又碎碎念著，道是：“哦喲，這下可好了，沒個兩三天的跑都跑不回去。”
葉川白聞言，心念一動，道：“老先生神通廣大，回那都城也要兩三天的功夫麽？”
“怎麽不要？這都到沙域的這一頭了，除非再來一場黑風暴，恰好再把老朽刮回去。不過就算回去了，手裏沒錢，也進不得賭坊，怕是還得再被那老小子丟出來。”老者心有戚戚焉，沈默了片刻，忽而伸出拇指一抹胡子，就露出了一個笑臉，道，“哎小哥兒，你們弄得這般狼狽，可需要老朽幫忙？別的不說，這沙域老朽可是熟悉得很，帶你們到都城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葉川白歇了片刻，已恢覆了一些力氣。他單手搭在額上，擋了擋直刺向眼皮的日光，也遮住了目中的猶豫：“老先生知道我們不是魔都中人，不好奇我們為何闖進魔都？”
“這不關老朽的事兒，老朽也不想知道。往大了說，這魔都是存是亡都跟老朽沒關系，我麽，利字當先，替魔都辦事不過是因為魔都有恩於我，遠不到忠的地步。”老者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踱至阿某旁邊，有些艱難地蹲下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搖頭笑嘆道，“嘖，在這沙域裏，不論遇到什麽危險，抵擋是沒用的，要讓自身隨波逐流，才是一條活路。”
葉川白追問：“老先生可知道她因何受傷？”
“知道啊，”老者點頭，無賴似的齜牙一笑，將手掌往葉川白面前一攤，暗示的用意十分明顯，道，“老朽剛才說過了呀，利字當頭。”
“……”葉川白垂眸遮掩情緒，從懷中取出一錠碎銀。
“哎，”老者收了碎銀，笑意瞬間真實了幾分，弧度也越發燦爛，“黑風暴不一定致命，但難免會傷到人，何況你不過一介凡胎，血肉之身，這小姑娘是用護身結界替你擋過了一劫，而自己卻遭了反噬。這傷麽，別人或許覺得難治，不過湊巧，老朽有一奇藥，研成碎末後以綠洲河水送服就能見效。這個，綠洲麽，路不算遠，老朽也知道在哪裏，可以帶你們過去，至於這個價錢麽……”
他說著，搓了搓手，又一次十分自然地將手掌往葉川白面前一攤。後者意會，取出一錠金塊，同樣十分自然地遞到老者手中，淡笑道：“那就勞煩老先生了。”
“小哥兒客氣了，應該的。”老者嘿嘿一笑，將盡快收好，極為迅速地將阿某拎到背上，動作輕松得全然不似一個老人家，道，“那咱們這就過去吧，小哥兒自己可還能走？”
“可以，”葉川白撐著地面站起來，有些勉強，腳步也虛浮，但還算能支撐下來，“老先生先請。”
“客氣客氣。”
老者在前方引路，大約是為了照顧自己這位孱弱的主顧，還刻意放慢了步子，若是不看那一臉輕松寫意的神情，倒還勉強有幾分耄耋之齡的做派。
路上沈默得有些無趣，老者便尋了些話來問：“小哥兒怎麽稱呼呀？”
“晚輩姓葉，葉川白。”
“穿白？這個名字不好，穿紅，喜慶！”
“……老先生誤會了，並非穿戴的穿，而是山川的川。”
“哦，川白。”老者重覆了一遍，點頭道，“這才是了，我說呢，哪兒有爹娘嫌命長，讓自家兒女穿白的。”
“還未請教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朽沒姓，主上稱我寸光陰，一寸光陰一寸金，千金難買寸光陰。”
“哦，晚輩還以為，老先生姓唐。”
“姓唐？唐滄麽？”老者倒也不避諱自己的過去，坦然一笑，道，“那都是老朽活著時候的事了，如今不同了，一縷殘魂依托著靈器修煉起來，說來算是器靈，其實呢，鬼不鬼妖不妖的，哪裏還是什麽唐滄呢。不過做唐滄有什麽好？哪兒有做寸光陰自在，世人都道唐滄眼中唯有孔方，錙銖必較才將一生活得如此艱辛，哈，他們哪裏曉得等我做了寸光陰，眼裏真的只剩了孔方，才是真正嘗到了恣肆快意。”
葉川白頷首，讚同道：“若能僅以一種事物來衡量得失，的確簡單，也更自在。”
“可不是麽，小哥兒悟性不錯，可惜了啊，還是個活的。”活著倒也罷了，可惜還是個活在紅塵苦海裏的。寸光陰慨嘆道，看起來竟是真的覺得可惜。
葉川白明白他的意思，故而淺笑著搖頭道：“不可惜。晚輩活著該做的事都尚未做完，即使離了這老先生所謂的‘苦海’，也不能真正得解脫。”
“嘖，你這小哥兒有靈性，老朽也再沒別的好教唆你了。”寸光陰笑道，“喏，再走幾步就是綠洲了。看在小哥兒你同老朽還算投緣，也看在你那塊金子的份兒上老朽再嘮叨一句，這綠洲裏頭也沒什麽機關，就是有一種大紅的果子萬萬吃不得，那物名為‘情’，吃了之後便會陷入癲狂，直至力竭而死。”
“癲狂直至力竭方休，倒也名副其實。”葉川白一笑，道，“多謝老先生提點。”
“不謝不謝，哎，你這小哥兒就是太客氣，客氣地老朽都不好意思多收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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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搖了搖頭，笑道：“自然不是。我們做生意的都講究一個‘利’字，沒好處的事兒，沒趣兒。”
“可生意人不也講究個‘無利不起早’麽，老先生不為取我們性命，湊巧來到此地是為了什麽？”
“哎你這小哥兒，你自己不說了麽，老朽是湊巧來到此地，還問什麽為了什麽。”老者道，“哎呀不瞞你說呀，自從上次從襄川回來，老朽我呀是每天都無所事事，大半年都沒領著什麽差事，也算是樂得清閑，就在都城裏頭同人賭錢。前兩日運氣不好，輸了個精光，被賭坊老板打出了城門，就只好在沙域裏困上一覺，原打算覺醒了再回去賭的，不想那作死的黑風暴給我丟到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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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川白聞言，心念一動，道：“老先生神通廣大，回那都城也要兩三天的功夫麽？”
“怎麽不要？這都到沙域的這一頭了，除非再來一場黑風暴，恰好再把老朽刮回去。不過就算回去了，手裏沒錢，也進不得賭坊，怕是還得再被那老小子丟出來。”老者心有戚戚焉，沈默了片刻，忽而伸出拇指一抹胡子，就露出了一個笑臉，道，“哎小哥兒，你們弄得這般狼狽，可需要老朽幫忙？別的不說，這沙域老朽可是熟悉得很，帶你們到都城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葉川白歇了片刻，已恢覆了一些力氣。他單手搭在額上，擋了擋直刺向眼皮的日光，也遮住了目中的猶豫：“老先生知道我們不是魔都中人，不好奇我們為何闖進魔都？”
“這不關老朽的事兒，老朽也不想知道。往大了說，這魔都是存是亡都跟老朽沒關系，我麽，利字當先，替魔都辦事不過是因為魔都有恩於我，遠不到忠的地步。”老者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踱至阿某旁邊，有些艱難地蹲下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搖頭笑嘆道，“嘖，在這沙域裏，不論遇到什麽危險，抵擋是沒用的，要讓自身隨波逐流，才是一條活路。”
葉川白追問：“老先生可知道她因何受傷？”
“知道啊，”老者點頭，無賴似的齜牙一笑，將手掌往葉川白面前一攤，暗示的用意十分明顯，道，“老朽剛才說過了呀，利字當頭。”
“……”葉川白垂眸遮掩情緒，從懷中取出一錠碎銀。
“哎，”老者收了碎銀，笑意瞬間真實了幾分，弧度也越發燦爛，“黑風暴不一定致命，但難免會傷到人，何況你不過一介凡胎，血肉之身，這小姑娘是用護身結界替你擋過了一劫，而自己卻遭了反噬。這傷麽，別人或許覺得難治，不過湊巧，老朽有一奇藥，研成碎末後以綠洲河水送服就能見效。這個，綠洲麽，路不算遠，老朽也知道在哪裏，可以帶你們過去，至於這個價錢麽……”
他說著，搓了搓手，又一次十分自然地將手掌往葉川白面前一攤。後者意會，取出一錠金塊，同樣十分自然地遞到老者手中，淡笑道：“那就勞煩老先生了。”
“小哥兒客氣了，應該的。”老者嘿嘿一笑，將盡快收好，極為迅速地將阿某拎到背上，動作輕松得全然不似一個老人家，道，“那咱們這就過去吧，小哥兒自己可還能走？”
“可以，”葉川白撐著地面站起來，有些勉強，腳步也虛浮，但還算能支撐下來，“老先生先請。”
“客氣客氣。”
老者在前方引路，大約是為了照顧自己這位孱弱的主顧，還刻意放慢了步子，若是不看那一臉輕松寫意的神情，倒還勉強有幾分耄耋之齡的做派。
路上沈默得有些無趣，老者便尋了些話來問：“小哥兒怎麽稱呼呀？”
“晚輩姓葉，葉川白。”
“穿白？這個名字不好，穿紅，喜慶！”
“……老先生誤會了，並非穿戴的穿，而是山川的川。”
“哦，川白。”老者重覆了一遍，點頭道，“這才是了，我說呢，哪兒有爹娘嫌命長，讓自家兒女穿白的。”
“還未請教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朽沒姓，主上稱我寸光陰，一寸光陰一寸金，千金難買寸光陰。”
“哦，晚輩還以為，老先生姓唐。”
“姓唐？唐滄麽？”老者倒也不避諱自己的過去，坦然一笑，道，“那都是老朽活著時候的事了，如今不同了，一縷殘魂依托著靈器修煉起來，說來算是器靈，其實呢，鬼不鬼妖不妖的，哪裏還是什麽唐滄呢。不過做唐滄有什麽好？哪兒有做寸光陰自在，世人都道唐滄眼中唯有孔方，錙銖必較才將一生活得如此艱辛，哈，他們哪裏曉得等我做了寸光陰，眼裏真的只剩了孔方，才是真正嘗到了恣肆快意。”
葉川白頷首，讚同道：“若能僅以一種事物來衡量得失，的確簡單，也更自在。”
“可不是麽，小哥兒悟性不錯，可惜了啊，還是個活的。”活著倒也罷了，可惜還是個活在紅塵苦海裏的。寸光陰慨嘆道，看起來竟是真的覺得可惜。
葉川白明白他的意思，故而淺笑著搖頭道：“不可惜。晚輩活著該做的事都尚未做完，即使離了這老先生所謂的‘苦海’，也不能真正得解脫。”
“嘖，你這小哥兒有靈性，老朽也再沒別的好教唆你了。”寸光陰笑道，“喏，再走幾步就是綠洲了。看在小哥兒你同老朽還算投緣，也看在你那塊金子的份兒上老朽再嘮叨一句，這綠洲裏頭也沒什麽機關，就是有一種大紅的果子萬萬吃不得，那物名為‘情’，吃了之後便會陷入癲狂，直至力竭而死。”
“癲狂直至力竭方休，倒也名副其實。”葉川白一笑，道，“多謝老先生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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