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後輩也算有點意思，這麽快就找到我了。也罷，既然讓你追到了，那便陪你打一場吧。”

他姜辭序說著話時的聲音並不重，卻滿是煞氣，要不然，倒還真是像足了一個耐心陪後輩切磋武藝的長者。

段煥微蹙著眉，也不廢話，當下祭出疾如劍，閃身刺向那淺茶色的身影。他的劍自是不慢，但姜辭序的動作同樣也極快。雖然他先前的確受了不輕的傷，但就算這樣，也不代表段煥就能輕易地贏過他。

姜辭序側身錯開段煥的劍尖，催動腰間的玉八卦。說起來他也有許久沒有借法器的力量與人一戰了，畢竟若非受傷，在這人間走動的人或是妖中，少有能成為他的對手的。段煥對那玉八卦的威力也略知一二，身形微動，恰到好處地避開玉八卦中不斷散出的符文，又以相反的符文一一克制，無法克制的就用桃木劍打散。

對方見他依恃長劍與道法便能如此游刃有餘，不禁冷笑了一聲，道：“不愧是長夜宗掌門的愛徒，的確不是我們這等閑人可比及的。”他說著，將玉八卦翻轉一面，口中快速念了句什麽。只見那玉八卦周身光芒大作，接著便有無數暗金光斑浮起，凡是觸及之物頓時化作灰燼。

段煥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但這光斑著實讓他頭疼不已。若是置之不理，行動之間多有不便，但若是揮劍打碎，則會一生二，二生四，越來越多。

而更麻煩的是，這光斑對段煥來說是致命的招數，但對姜辭序而言，卻能仿若無物。一次兩次尚能應付，但時間一長，段煥便有些力不從心了，身形也左支右絀起來。不過十數招的工夫，段煥身上便多出了不少傷口，衣服上也被姜辭序用修為凝聚出的利刃劃出了幾道口子。

他又一次小心地在翻身避開光斑的同時躲過姜辭序的一記攻擊，卻聽“叮當”一聲，懷中一截青幽的殘片跌落在地，緊接著就被姜辭序打得粉碎。段煥記得這是阿歲那只“比翼”碎片中的一塊，他稍一怔，心中莫名劃過當日與阿某初發現這碎片時的情景——

“你是想說這‘比翼’上沾附著怨氣，所以可以被煉化？”

“不然就沒的解釋了嘛……”

“煉化怨氣……有這樣的方法麽？”

“我沒見過，但是那麽多的禁書裏未必沒有，再或者，只是將怨氣引入法器中也行啊。不然放著怨氣這種大好的材料不用就太浪費了麽。”

……

這光斑是被白玉八卦吸化的怨氣邪氣凝成的實體，雖不知該如何將其化為己用，但若只是引入另一件法器之中存放對段煥而言實在不是難事，只是不知道這殘破的“比翼”是否還有用處。

段煥考慮了一瞬，還是放手一搏。

他後退一步，順勢轉身繞至姜辭序身後，避開對方的視線，從懷中取出另一塊碎片，以劍尖劃破右手食指，將血珠滴落在碎片上，口中催動咒法，接著將碎片向光斑最為密集之處拋去。

果然有效。

姜辭序見狀，欲再將“比翼”的殘片毀去，卻被段煥及時挑起的劍尖攔下。

葉川白坐在床沿上守著阿某，視線時不時地落在外面不斷交戰的兩人身上。他雖不懂，卻也能看出個大概來。從旁觀戰，或許能將形勢看得更為清晰。姜辭序雖一直占著上風，但從始至終他的身形都不太穩，只是因為動作迅速而很難被對手察覺罷了。

阿某正昏迷，卻一直睡得不大安穩。葉川白又一次下意識地替她拉上被掀開的被子，連自己都覺得奇怪：妖又不怕冷，總是幫它蓋被子做什麽？

他揉了揉眉心，轉頭去看對面的戰局。

那邊的檐下不知何時竟攀附了一條黑色的人影。因為歡喜閣的房間比客棧高了許多，所以從這裏看過去，雖背光，但那比周遭更深的黑色卻十分明顯。葉川白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卻不像是親眼見過的，一時之間覺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比翼”的殘片攝入了大半的光斑，段煥見如此，取出最後一塊碎片，如法炮制，同時牽制住姜辭序，一再以劍去刺對方持著玉八卦的左手。

姜辭序不得不一再退避，專心應對，不妨背上猝然一麻，緊接著一陣銳辣的刺痛，喉頭腥甜的液體止不住地上湧。段煥察覺不對，定睛看去，只見白紋黑衣的女人緊握著一柄淬了毒的翎羽狀匕首，而匕首的刀刃則整根沒入了姜辭序的脊背。她那雙一向溫柔的眸子裏爬滿了血絲，看向姜辭序的目光卻冰冷更甚她手中的匕首。

這人，正是阿歲。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足以要了姜辭序的命。但即使已經被刺中了要害，也不能立刻讓他失去意識。姜辭序提氣震開匕首，踉蹌了一下，右手緊緊掐住女人纖細的脖子，雖近乎脫力，但那暗金色的指甲還是刺進了女人的皮膚裏。段煥急忙俯身避開一道光斑，同時揮劍把兩人隔開，接著將劍刃順勢刺入了姜辭序的心臟。

葉川白在局外將這一場變故看得分明，忽然想起阿某曾讓一只自稱是王的老鼠把姜辭序的蹤跡告訴阿歲，不禁心下微微有些怔忡，卻怎麽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麽。

姜辭序氣絕後便成了灰燼，連帶著與他神魂合為一體的白玉八卦也一並碎作了齏粉。

他妖化時的指甲帶著劇毒，在刺入血液的那一刻便將毒送進了阿歲體內，不消片刻的工夫劇毒發作便是藥石罔效。且不說段煥是捉妖師，與阿歲修煉的功夫相克，沒辦法替她療傷，就算此時有一大妖在此，也同樣無能為力。這樣看來，這一人一妖最終倒也算是同歸於盡了。不過也好，這一世裏都向對方報了仇，來世也就不必再有牽扯。

阿歲眼見大仇得報，眉目間盡是疲憊，但她還是柔和地笑了，目光迷蒙地望著空無一人的身側，輕輕地道：“好了，已經沒事了阿年，我們也回家吧。”

她的聲音很輕，但近在咫尺的段煥還是聽得十分清晰。阿歲並沒有再將視線轉向別處，也沒有向任何人道別，只是在段煥錯愕的目光中化為烏燕，與空氣中並不存在的伴侶比翼飛遠，最終消失在陰沈沈的天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