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白並不與阿某爭執，沈默了片刻，問道：“妙歌姑娘是怎麽知道我們住在這裏的？”

“哦，是一位先生告訴我的。”妙歌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只用黃符紙折的紙鶴，道，“他只說讓我將這紙鶴交給你們就能救明大人，但並沒有說要怎麽做。”

葉川白接過紙鶴，仍有些戒備，道：“你遇上的這位先生什麽模樣？”

“嗯……玄衣黑發，身後有一柄木劍。”

“你有沒有看清他劍柄上寫著什麽字？”阿某在葉川白打開紙鶴時不動聲色地離那符紙遠了些，十分自然地試探道。

“劍柄上？”妙歌有些茫然，“劍身上有一些圖紋，劍柄上卻沒看見有字。”

“哦，真是段煥。你在哪裏看見他的？”

“是這位先生來歡喜閣找我的，和年歲客棧的掌櫃阿歲一起來的。”

“阿歲？”阿某不解。段煥怎麽會和阿歲在一起？而且紙鶴通靈，自己就能飛回來，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去找妙歌送來？

那邊葉川白已看完紙鶴上的文字，神情有些覆雜，道：“明日明小公子被行刑時，白刺史及其護衛會親臨刑場，阿某趁那時去府衙救明大人出來。”

阿某有些意外：“段煥讓我去劫獄？”

“嗯。”葉川白點了點頭，道，“然後帶明大人去雙橋村東邊山腳的屋子，那裏的人現在已經沒有清醒的人了。我與妙歌姑娘先去那裏，以便接應。”葉川白想了想，又對妙歌解釋道，“那裏會有不少形容可怖的人游走，但不必害怕，他們只是因為中了毒才會變成那種神志模糊受人擺布的樣子，看不見我們的。”

妙歌也不多問，此刻除了相信這些人以外別無他法。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道：“好。”

“妙歌姑娘不必客氣。”

阿某茫然了須臾，又問道：“那段煥去哪裏了？”

葉川白道：“他在刑場附近。”

“刑場附近……”阿某訝然，“段煥是直接要去劫法場？”

“嗯。”

“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啊，他查到什麽了？”

“……段大哥說，事情有些覆雜，先救下明家人再解釋。”

阿某微瞇著眸子，有些不善地盯著妙歌，而後者只是略顯尷尬地移開了目光。阿某挑了挑眉毛，裝作不甚在意地模樣，追問道：“那，他又為什麽特意找妙歌來送這個消息？”

葉川白看見兩人的互動，先是楞了楞，繼而莫名地彎了彎唇角，解釋道：“因為那位幕後主謀似乎察覺得到紙鶴的飛行，上一次沿著軌跡找到段大哥他們的所在，令那些中毒的人給他們制造了不小的麻煩。如果讓紙鶴自己回來的話，他擔心我們會遇到危險。”

“他們？”阿某敏銳地抓住了這兩個字眼，“段煥真的和阿歲一起？”

“嗯。”

這個故事真是讓人難以置信，阿某在心裏默默地道。不過也是，捉妖師能捉妖，卻到底是個凡人，劫法場這種事，總不及妖們做起來趁手。

“此地離雙橋村還有些路程，我與妙歌姑娘先行動身。”葉川白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並不多的行李，以目光詢問了對方的意思，得到對方的同意後就與阿某道別。

待走到門口時，葉川白又忍不住回來對阿某叮囑道：“對了，明天你，小心一點。”

“我？”

“做這些事的人是姜辭序，萬一你明天遇上他……”葉川白內心掙紮了片刻，還是輕聲嘆道，“你自己決定吧。”

“……”什麽叫做你自己決定吧？自己決定，那如果撞上了姜辭序，究竟是是丟下明沅自己逃，還是千萬要保護明大人安全？進一個沒什麽人看守的人族大牢裏救個人都可能會有危險，真是……大白天的見了鬼了！

不過，說實在的，就自己這一丁點十來年的小修為，只怕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吧……

次日，刑場。

離正午還有小半個時辰，刑場外就已經圍了不少人。聽聞襄川這場大難全是由這“妖物”引起的，眾人心中早已憤慨難平，今日白大人要當著大家的面燒死這“妖物”，可謂是大快人心，誰還避諱什麽鬼神異說？都被府衙的人制住了，還能有多少滔天的本事？

這只妖害得多少人無辜慘死，又害得多少人流離失所！現在只是燒死它而沒有用別的酷刑伺候，哼，已經是府衙的仁慈了。

當然了，這都是好聽的說辭。說的難聽點兒，這站在刑場外的人，真正因這場劫難失去了親者的不在少數，但更多的人不過是來看個熱鬧，自詡正義地來表明一個立場罷了。

“欺人太甚！”人群中有一老者指著身邊一個正在與人議論明沅的壯漢高聲罵道，“當初明大人為我襄川百姓做的那些事莫非爾等都忘了嗎？！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年襄川水災，他一家老小全是靠著明沅的幫扶才幸存下來的，對明太守的感情自然比別人更深些。

其實這裏的人大多也受過明沅的恩惠，也不是不感念他的好處的。只是與當年的恩惠比起來，顯然眼下能夠保命才是更重要的。再說如果當年的明太守一心為民，如今卻為了包庇妖怪而置一方百姓於死地，那比一開始他就為官不仁更容易讓人失望。

原本躁動的人群忽然靜默了一瞬，倒是那壯漢被指著鼻子罵了一句，覺得丟了面子，不禁赤紅著臉，扯著嗓門反駁道：“什麽明大人、沅大人？生出來的兒子竟然是個妖怪，他自己又能幹凈到哪裏去！我狼心狗肺忘恩負義？那您老還為虎作倀呢！這些天發生的事兒您是老眼昏花看不見嗎！”

“有什麽證據能證明這些事是明小公子所為？！”那老先生斥道。

“刀子沒捅在您身上您自然不曉得疼，不知您老收了那明家父子多大好處，才這麽替他們說話！那天的怪象是大家夥兒親眼看見的還要問嗎？還是說您老覺得是白刺史白大人冤枉好人？！”

人群中又有一個白面書生幫著這大漢說道，“諸位有所不知，小生聽許多人都稱讚白大人一向秉公辦案、最是公正的一個人了，又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冤枉人呢？”

“是啊，再看咱那個‘好太守’，也不知道是造了多大的孽才生出了這麽個妖怪兒子！誰知道他之前做的那點好事是不是為了贖罪呢！”

“哎喲幸虧了那天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長，才讓我們看清了明家這對父子的真面目，不然我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到死還覺得他們無辜呢！”

“那一定是上天垂憐我襄川！天不亡我襄川啊！”

“哎我還記得那位道長腰間掛的那個白玉八卦呢，會發光的！這人啊肯定是個活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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