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幾個學習完，陳桂蕓已經燒好了開水，給幾個孩子洗了腳，明陽明城回到自己的小屋，明暖明和並排躺在床上，蓋著毛巾被，陳桂蕓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哄著小女兒小兒子睡覺，輕輕的關上燈，躺在床邊。

明暖即使有著成人的靈魂，可畢竟是個三歲的小姑娘，不一會就睡著了。

夜很黑，很安靜，在饑餓中睡覺是最不消耗體力的事情，大家都早早上床睡覺了。靜謐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又陸陸續續傳來幾聲喊罵哭聲。

大院裏陸陸續續亮起了燈，陳桂蕓也起身拉開燈，聽見敲門聲，接著聽見隔壁郭營長的愛人張大姐說：“桂蕓，快起來看看，後院高營長兩口子吵起來了，都快動手了。”

“好，我知道了，我穿上衣服，這就過去，張大姐，你先過去吧。”陳桂蕓小聲的回答著，怕吵醒了睡著的孩子。

明暖畢竟不是真的小孩，早就醒來了，一顆八卦之心蘇醒，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早就想跟去看熱鬧了。吧唧了下嘴巴，慢慢的睜開眼睛，裝作被吵醒的樣子，抱著霍媽媽，撒著嬌，說著怕。

陳桂蕓看著懷裏的小女兒，聽著外面傳來的越來越大的爭吵聲，一咬牙，抱起明暖出了門，直奔後面的房子。

大家看見張桂蕓抱著明暖來了，紛紛讓開一條路，明暖理解，畢竟自家媽媽怎麽說也是團長夫人嘛。

還沒等陳桂蕓問怎麽回事，就有一個婦女把明暖抱過去，還一邊說著：“陳大夫，您怎麽把小暖暖帶來了，大晚上的，別再凍感冒了，我幫您把孩子送回去吧？”

明暖的鼻腔被一股難言的味道充斥著，也不知道這人多久沒洗澡了，明暖腹誹著，看著這個女人的臉，十分瘦削，吊角眼，薄嘴唇，顴骨非常突出，明暖知道這是瘦的，但是還是沒來由的不喜歡這個女人，掙紮著要媽媽，陳桂蕓趕緊把明暖接了過去，女人訕訕得收回了手。

陳桂蕓這才問起情況，周邊的人你一嘴我一言的說了起來，才弄明白了狀況，原來是高營長老家來信了，高營長的兄弟們也快過不下去了，讓高營長往家寄點糧食。

“小鳳呢？”陳桂蕓往屋裏看了一眼，只看見有幾個男人圍著高營長說著話，並沒有看見高營長的愛人李小鳳，便問道。

“在我家呢，剛勸住了，現在還哭著呢。”一個高挑瘦削的女人說到。明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這是誰，便繼續趴在媽媽肩頭裝乖巧。

陳桂蕓抱著明暖朝著那個女人家裏走去，撩開門簾，看見一個女人坐在床邊，低著頭，肩頭不斷地在抖動，她的兩邊還分別坐著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看起來小女孩的年紀要大一些，周圍還有幾個軍嫂在低聲的勸些什麽。

明暖看著這兩個小孩，發現他們比自家的小孩還要瘦，真的就像是火柴人那樣，細細的脖子上頂著大大的腦袋，他們也不哭鬧，只是緊緊的抓住媽媽的衣服，一邊小聲的抽泣。

郭營長的愛人張大姐朝陳桂蕓使了個眼色，陳桂蕓抱著明暖出了門，緊接著張大姐也跟著出來了。

“張大姐，怎麽回事？”霍媽媽先開口問道。

張大姐一臉的憤憤不平：“高營長老家來信了，這回不光要糧食，還說讓一個月多往老家寄十斤。”

“什麽！”連霍媽媽都驚訝的張開了嘴，也是，霍爸爸是副團長，一個月的津貼也才三十塊錢，五十五斤糧票，加上霍媽媽的工資和糧票，霍家一個月能有一百斤的糧食，這已經很多了。

高營長的待遇一個月才四十斤糧食，高營長的愛人又沒有工作，以前高營長每個月都往家寄去十五斤，不然高營長的兩個孩子也不至於成這樣，前段時間高營長的大女兒還因為暈在學校被送去醫院。

“這一個月十五斤糧，就算高營長天天在部隊吃飯也不夠啊，這樣兩個小孩怎麽辦啊？”霍媽媽反應過來迅速問道。

“怎麽辦？”張大姐嗤笑了一聲：“人家高營長老娘都想好了，這十斤糧是大丫的口糧，說大丫是賠錢貨，這年月養活閨女也沒有用，還不如把這十斤糧寄回家給侄子吃，到頭來侄子也記他這個當叔的好。”

聽完張大姐的話陳桂蕓不由得沈默了下來，雖然解放十幾年了，可在農村重男輕女的觀念並沒有改變，認為侄子比自己女兒重要的男人比比皆是，因為女兒長大了遲早是要嫁人的，而侄子卻能延續自家的血脈。

“那高營長呢，他怎麽說？”怔了一會，陳桂蕓又問道。

張大姐不由嘆口氣：“還能咋說，以後每月往家多寄五斤糧，也不說不給大丫飯吃。”

陳桂蕓和張大姐又交流了兩句，都進屋安慰起了那個可憐的母親，雖然知道還有不久災害就會過去，大丫不會死，但是明暖還是不由得轉過頭去，不忍心看這個被自己親生父親放棄的小女孩。

等陳桂蕓帶著明暖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明暖早就在回來的路上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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