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一直在旁邊不阻撓不吱聲，在她看來，孫女如果願意接納這個人，她不會反對，畢竟自己年紀大了，小魚得有一個依靠，但要是像現在這樣，她也不會勸阻，這個男人是間接害死女兒的負心漢，她沒沖上去給他兩巴掌已經是極力克制。

劉大友面紅耳赤，努努嘴說不出話。

季羨魚一鼓作氣將他帶來的東西全部丟到外面，再將他推出去，毫不留情的重重關上門。

劉大友站在門外擡起手又放下，長嘆一口氣俯身撿東西，一雙棉拖鞋出現在視線裏。

面容青澀卻眼含淩厲的少年雙手插兜凝視著他。

“你是羨魚的同學嗎？”劉大友站起身來問。

林淵的回答是也重重關上了門。

不能打小同桌的父親幫她出氣，那只有跟她保持統一戰線了。

“……”

劉大友慢慢撿起全部東西放在門口，深深看了一眼大門無奈離開。

季羨魚扒著貓眼望見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樓道後打開門，瞅著一地的禮品袋不知道是扔還是不扔。

“捐了吧，”同樣一直關註門外動向的林淵也出來了。

“捐哪去？”

“興源鎮不是有個敬老院。”

“這裙子也捐那去？”季羨魚指著蕾絲紗裙，面露驚疑。

林淵咳咳兩聲：“你自己留著也成。”

“我才不要，還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喜歡這些紗裙。”

“那你把它賣了一起捐給出去。”

“怎麽賣？”

“掛網上。”

那一年智能機還沒有普及，季羨魚十分好奇的看著他給裙子拍照，上傳網絡，沒多久就有人要買。

劉大友出手不會吝嗇，帶來的幾件裙子都不便宜，交易成功後，林淵把錢取出來給她。

季羨魚捏著手上這筆“巨款”有點肉疼。

“不想捐了？”

她搖搖頭，一狠心塞到他的兜裏，“別再拿出來誘惑我。”

林淵看著小同桌滿臉舍不得卻又強迫自己不能要的糾結樣，笑出了聲。

最後還是連著那些禮品全部帶給了興源鎮上的敬老院，季羨魚和林淵一起去的，看著滿院的老人沒有兒女陪伴，有的連走路都需要護工來攙扶，心裏酸得很。

回去的路上，天空飄起了雪，兩個人都沒有帶傘，所幸下的不大。

季羨魚突然有了傾訴的沖動，開口問道：“那個人是不是很帥？”

“誰？”

“明知故問。”

“沒我帥，”林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誇自己。

季羨魚撲哧一笑，“真不害臊。”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四目相對又迅速移開，季羨魚耳根開始發燙，別扭道：“自戀狂。”

但卻不得不承認，他很好看，非常好看。

“問這個幹嘛？”

“就是覺得我媽被這樣一個空有外表的男人給哄騙了，搭上自己的一生，太不值得。”

“上一輩的事情我們無法全部了解，也許你媽是被他的某一點吸引到。”

“除了外表，我想不到別的，”季羨魚笑笑，“我外婆說我媽年輕時也特別漂亮，從上學時就有很多男同學追，她一個都看不上，直到遇到那個人。”

“劉大友，他叫劉大友，光聽這個名字都覺得俗氣是不是？”

林淵默認。

“可他偏偏長了一副好樣貌，哄著我媽高中畢業就嫁給他，不對，連結婚證都沒，也不叫嫁，”說到這，季羨魚小臉上掛著苦笑，“你說我媽傻不傻，就這樣把自己托付給一個身無分文家徒四壁的男人。”

“你媽媽很勇敢，”林淵只能這麽說。

“是啊，倘若他能對我媽好一輩子，日子再苦都不要緊，可是就在我媽懷上我不久，他說要去S市掙點奶粉錢，我媽毫不猶豫的相信他，並將家裏所有的錢都讓他帶著。”

“他沒有回來，”林淵已經料到後面的發展。

“對，只寄回來一封信和一筆錢，說在S市遇到另外一個女人，發現她才是命中真愛，讓我媽打掉孩子再找個好人嫁了，”季羨魚滿臉不屑，“說的好聽，其實只不過貪圖人家的財產罷了，自願做了上門女婿。”

“所以你媽媽才受了刺激導致難產……”

“他寄回那封信的時候我媽已經懷孕七個月，受不了打擊一激動早產，然後又難產，醫生說只能保一個，”季羨魚仰著頭，不讓眼淚落下來，“外婆說保大，她硬撐著一口氣非要保小，一定要給她愛的男人生個孩子……”

林淵拿出紙巾溫柔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別哭，阿姨好不容易把你生下來，一定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平平安的長大。”

“我不哭，”季羨魚醒了下鼻子，“他已經得到報應，那個所謂的真愛肯要他只不過是因為發現自己不能生育，他還以為就此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到頭來卻連個孩子都沒有。”

“所以他又回過頭來找你。”

“可我並不想搭理他，外婆告訴我這些之後還說讓我做決定，我知道她是覺得自己老了萬一有什麽沒法照顧我，但我已經長大了，小時候沒有父親的角色，現在更不需要。”

“對，你長大了。”

這句話經林淵口中說出來，不知怎麽，季羨魚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她吸吸鼻子，“謝謝你聽我啰嗦這麽多。”

“先不著急謝，想不想聽聽我的嘮叨？”

季羨魚的回答是猛點頭。

“說起來，我應該比你幸運很多，出生在一個條件優渥的家庭，父母感情很好，從小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上學時成績也不錯，是其他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我爸媽一直以我為驕傲，就這樣到了高中。”

林淵側身問道：“是不是一直好奇我的父親在哪？”

季羨魚嬌憨一笑。

“我中考時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S市一中，按照我爸媽的性格，肯定是要大肆慶祝一番，請親戚朋友吃飯，但直到暑假快過完了，他們都沒提這件事，我爸每天下班回家臉色都不太好，我問怎麽回事，他們也不說。”

“所以你家是破產了？”

“言情小說沒白看，這是故事裏男主角的必經之路嗎？”

被他一語中的，季羨魚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就是隨便猜的。”

“你猜的沒錯，但準確一點來說，是我爸的老板破產了，就在我剛剛上高中之後不久，他因此跟著丟掉工作，本來是有其他公司願意聘他，但工資不但只有以前的一半，還被裏面的人嘲笑，他就不想幹了，要自己創業。”

“那你們怎麽不跟著你爸一起？”

“我爸以前的公司破產，他沒被牽連已經很幸運了，創業需要資金，他就把我們住的房子給賣了。”

季羨魚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好奇道：“興源鎮跟S市相隔這麽遠，你們怎麽會搬到這？”

“S市有很多熟人，我媽以前沒事就去和那些富太太喝喝茶美美容，出事之後富太圈暗地裏都在悄悄笑話，我媽實在受不了想要躲遠一點，我爸年輕時出差來過興源鎮，說這地方人少安靜，就來了。”

林淵笑道：“還有什麽疑問嗎？”

“你會不會再離開這？”

這完全是季羨魚不經大腦的第一反應，她問完之後又捂著嘴，掩耳盜鈴一般。

“可能吧，我爸說等他生意有起色之後就會把我們接走，”林淵深吸一口氣，“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在哪，剛剛到這時很不適應，就想著不好好上課來引起他的註意，可學校連他的聯系方式都沒，要找也只能找我媽。”

“所以你就天天糾結，不知道該怎麽辦。”

“看不出來，我的同桌這麽聰明。”

“難怪剛開始你臉那麽臭，”季羨魚沒有因為他的誇獎而得意，而是嘀咕了這麽一句。

“都是我的錯，這個寒假我不是天天在賠罪麽。”

“嗯，我早就不計較了，”季羨魚拍拍胸脯大人有大量的樣子。

兩個人同時笑出聲，在冰天雪地裏只感覺到從心口蔓延出一股暖暖的熱流，散發到整個身體。

季羨魚自動拋卻林淵“可能會離開”這一點，在回去的路上蹦蹦跳跳，還拉著他打雪仗，玩的不亦樂乎。

這一刻，因為互相交換秘密，兩顆心又近了一些。

而從一零年跨到一一年的這一時段，林淵的父親沒有過來，季羨魚也沒有跟著劉大友回去，兩戶人四雙筷子幹脆並一起迎接新年。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年一過時間更快了，雖然天天都要早起補習，但季羨魚覺得這相較於上課，真的是開心太多，林母總是備著各式各樣的點心花茶，隨時可以享用，好吃到舌頭都快吞下去。

就在巷子口的鞭炮味還沒有散去之時，開學了。

季羨魚已經不用鬧鐘就能準時起床，幾乎和林淵同時打開門。

這一個寒假，二人朝夕相對，某些默契已經悄悄養成，沒有多餘的話語，繼續結伴上學。

班裏還是老樣子，除了個別同學長胖幾斤，比如馬東。

依然幼稚的在講臺上扔著粉筆頭，不過現在學聰明了，掐好時間表在陸恒踏入教室前五秒乖乖收拾好戰場迅速坐到位子上。

陸恒穿著肥肥的羽絨服顯得更加臃腫，進來之後先是官方的說了幾句新年好，然後話題一轉：“根據上學期期末考的排名，現在要重新排下座位。”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有的舍不得同桌，有的高興終於可以不用再跟討厭的人坐一起。

季羨魚有點忐忑，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同桌。

林淵將她的反應都望在眼裏，暗自好笑，這只小呆瓜！

陸恒在講臺上公布大家的座位，每說一對，季羨魚的心就跟著緊張幾分，林淵不忍再看下去，提醒道：“你忘記自己上學期考第幾了？”

“第第第……一，可那是假的！”

“陸恒不會公然說這是假的，放心吧，我們肯定還會坐一起。”

“誰擔心這個了，”她撇撇嘴。

“那好，我去申請跟其他人坐。”

“別啊！開個玩笑還不行嘛。”

林淵滿意的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太自信，等著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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