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時間的沙漏被覆位，一切仿佛有開始重新流動了，而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一條繩索被慢慢解開，而後事情被徹底放開了韁繩。那從未遇見過的事，正如我和林若辰在今天會有一次相安無事的見面一樣難以想象，卻又如此平靜。

就在我發出信息，卻還有收到任何回覆的之前，顧小瑜、班長還有幾個相熟的同學來了，我們一起去了位於第三層的一年級辦公室，去看望曾經擔任我們高二班主任的徐老師。

許久不見，我們一路嘻嘻哈哈的說笑，卻沒想到辦公室裏比外面更加熱鬧，還沒進門，在走廊就聽見裏邊傳出來的陣陣笑聲。

我們在來之前便和徐老師打過招呼了，許是聽見班長的大嗓門，徐老師已經在門口等著我們了。

我們按商量好的，一見面首先就是齊聲向她問好：“徐老師好！”

徐老師高興地喊出了我們每個人的名字，任何我們迎上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簇擁著移步到了徐老師的辦公桌前。

對於她能記得我們的名字，我其實並不感到意外，記得她高一帶班的時候總是說，她執教的第一幫學生會一直記得的。人們不總說，所有事的開頭和結尾都是最難忘的，我想人生大抵也會如此吧！

“真是想念你們，這屆的學生可比你們乖巧多了。對了君諾，考上哪個學校了？”這永遠都是當老師的喜歡問的問題，徐老師也不例外，她感嘆了一下，便轉向我問道。

我微微一怔，這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不過轉念一想，我高三時轉校了，也就只有我的成績是徐老師不清楚的，我老實告訴了她，“H城的X大。”

徐老師不由吃了一驚，而後一笑掩過，我猜到了她的疑問，但她卻也不道破，只說：“那個學校不錯，你應該也會遇到我們學校的校友，近幾年學校有很多人都報了X大。”

“是有認識那麽幾個。”我應道，突然想起了王宇逸，正巧這時他發來信息說有點事要處理，要晚點才能到。

我正準備打字回覆，卻不料被眼尖的顧小瑜先瞄見了內容，她用手肘蹭了蹭我，語氣八卦地問道：“你還約了誰啊？”

被她這麽一問，比她還八卦的班長也湊了過來，我沈默，可他倆似乎都在等我的答案，我笑罵：“八卦！”

可這並不是他們想要的答案，顧小瑜還繼續追問，我白了他們一眼，“校友，比咱們高一屆。”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認識高一屆的人啊？”顧小瑜疑惑。

我們從高一就是很好的朋友了，彼此認識的人還是都能認得的，可我暫時不想透露，只好我開玩笑的忽悠道：“剛在樓下認識的。”

“行啊你，我還想著趁機認識幾個師妹，沒想到你動作比我還快！”班長驚訝道。

顧小瑜顯然不信，但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班長的大嗓門已然引來了辦公室所有人的目光，我們趕緊低下頭，企圖躲過這尷尬的瞬間。

我不禁暗道，損友啊，損友啊。半分鐘後，沒有人說話，我以為風平浪靜了，繼續揶揄班長：“今天在校門的那幾個師妹我看著就挺可愛的。”

擡起頭才發現，很多人仍然註視著我們，這時徐老師也加入到我們的玩笑中了，她笑著調侃班長，“今天校門迎賓的是我班裏的學生，說說你想認識誰，我跟你介紹介紹。”

我們哄堂大笑，繼續說笑，辦公室裏的其他人也陸續收回目光了。我心想，還是徐老師機智。但我卻始終沒有註意到，有一雙眼睛還一直註視著這邊，直到顧小瑜的舉動提醒了我。

當其他人的焦點都放在揶揄班長上時，顧小瑜卻盯著辦公室靠窗的一個角落看了好一會兒，才確認了自己所看到的，於是鄙夷地白了一眼，努嘴“嗤”了一聲，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見了。

我順著她原來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立刻觸碰到了那個在角落裏看過來的人，與他毫不回避的註視相遇。

我暗吃一驚，原來他也在，在同一個空間裏，在另一堆人群中，我卻一直沒有發現。現在的他，看上去和上一次在KTV見到時很不一樣，也與那次通話中我想象的他不一樣，此刻的他隱去了那一抹陰霾，臉上看不出喜悲，在外人面前，他還是那個容光煥發的林若辰，可我知道他不再是。

面對我的審視，林若辰沒有閃躲，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他的臉上是那個久違了的專註的眼神，和微微勾起的唇角。

不知為何，看著這時的林若辰，我的腦海中卻突然閃過王宇逸那張意味深長的笑臉，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笑，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我哭，那時候他就抱著吉他坐在那裏，看著我，不以為然地說：“哭著落荒而逃多難看，挺起胸膛笑著走。”

是啊，為何我看了他要躲要逃，我從不欠他，我想。於是我意欲收回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若辰的臉上，回以禮貌的一笑。這一刻，我突然發現，我不再閃躲，不再害怕了，而他，似乎也不一樣了，也許我們都不是當初的我們了。

但徐老師還是那個開朗健談的徐老師，從近況聊到以前的趣事，她和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到了飯點，我們正商量著請徐老師吃飯，林若辰他們一群人已然準備離開辦公室了。

經過我們的時候，林若辰特地放慢了腳步落在最後，跟徐老師告別，而後從我旁邊經過，走出了辦公室。這次我們沒有任何的交流，擦肩而過仿佛沒有引起一絲的風來吹動衣襟，但他旁邊的同學顯然認得我，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回頭看了好幾次。

我自嘲一笑，不再多想。

徐老師從高一起就是我的班主任，自然也是林若辰曾經的老師，當時我和林若辰的事在班裏傳得沸沸揚揚的，徐老師還不止一次分別找我和他談過話，也許我此刻的表情被徐老師看在眼裏，也許只是一個正常不過的闡明，徐老師在林若辰他們一群人離開了以後跟我們說:“他來的比你們早，一進來就跟我打過招呼了，這會兒應該也是要去吃午飯了。”

最後我們選了學校後巷的一家餐館，老板是個本地人，夫妻倆一起經營著這小店，我們從前放學後經常去，那裏的小炒特別好吃。很久沒去了，沒想到老板還認得我們，特地多送了我們兩個菜。

吃過午飯後我們大夥也都散了，下午各自有事，最後相約了晚上可能的偶遇。思尋著王宇逸要一個小時後才到，而這時杜羽和張蕙寧已經離開了五中，在附近城市廣場的游戲機室打游戲，消磨時間。我一時間也沒地方可以去了，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不知不覺地又走回了學校。

一個人無所事事地在操場上閑逛，這時，我才收到林若辰回覆的信息，讓我有空時提前告訴他，我只回了一個“好”字。

我在石階上坐了下來，下午的人潮明顯比上午少了許多，現在在操場上的多數是在校生，看著他們一個個在陽光下奔跑的身影，時光仿佛回到了不久前的歲月，那時也有很多人不午睡，喜歡跑到操場上運動，好像那是一個青春活力的宣言一般。

一個聲音將我從回憶裏拉回，原來是林若辰，他坐在我旁邊，保持了半米的距離。

“真巧。”我說，眼睛依然看著操場。

林若辰滿不在意，聲音聽上去很自然：“不算巧，我是看到你一個人才過來的，他們都走了，你還回來，是在等人嗎？”

我輕輕點頭，默認了。

“哦，那我還是不打擾你了。”林若辰說著，卻並沒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沒關系，他還沒到，我知道你有話要說，慢慢說吧！”

我就知道，看他的神色我就知道了，每次他準備特別認真說事時表情都是那麽的不自然，那麽的刻意，這還一點都沒變啊！

“最近過得好嗎？”他開始找話題了。

“挺好的。”

沈默半餉，林若辰才說道：“其實也沒什麽特別要說的，只是好久沒跟你坐下來說過話了，想聊聊罷了。”

我沒做聲，始終等著他說話。

“那天，就是在KTV那天，我不是故意為難你的，我喝了點酒才會……才會那麽……”林若辰似乎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算了，總之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我不記得了。”我心想，他是不確定自己是激動還是失態吧？

“你不知道那天看到你我有多高興。”林若辰的焦點發散到了操場上，目視前方，說道：“你轉學後我就無法再聯系上你了，所有跟你還有聯系的人都不肯告訴我，他們都罵我，我也知道我該罵，但我其實只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如果那時的我聽到這句“對不起”也許會好受一點，可是這句話卻等到今天才親耳聽到，到底是我自我折磨，還是時間蹉跎，這個問題，很久以後的我也始終想不明白。

我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句實話，不是他們不告訴你，其實那個時候除了顧小瑜，我誰也沒有聯系過。況且即使有人給了你聯系方式你也找不到我的，我在一所全寄宿學校裏上學，只要我樂意，誰也找不到我。”

我們又各自沈默了，王宇逸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他說他已經到校門口了，我便告訴他我在操場邊上，讓他過來。

林若辰這時是真的打算走了，他已經站起身來了，我掛了電話，突然想到了一個我疑惑的問題，在他說“再見”之前搶了話，問道：“那你最後是怎麽拿到我電話的？”

林若辰微微一怔，誠實地告訴我：“上一年國慶時，我發現我的一個朋友居然認識你，於是我問了她。”

“我知道了。”我並沒有在詢問那個人是誰，是覺得沒有必要，但不久後我就後悔沒問清楚了。

從校門口到操場只需要幾分鐘，在我和林若辰說了“再見”以後，王宇逸已經到了，他看到林若辰，原來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林若辰也是滿眼錯愕地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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