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間外。

“我真受不了你，劉威你也見了，幹嘛還跑到這裏，屍體也要看麽？”劉恒很不明白，呂秋實為什麽強烈要求來看劉威的屍體。

呂秋實也不知道為什麽，總之就是感覺到如果不當面跟劉威說出那些話，他的心裏就過不去，不論劉威是生是死，他肯定可以聽見。

“進去吧！”沒有過多解釋，呂秋實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劉父正撲在劉威的屍體上失聲痛哭。看到有人進來，擡起頭，用那略帶沙啞的嗓音，哭喊道：“你們走啊，我兒子已經死了，你們還想怎麽樣，要不要把我這條老命賠給你們啊！”

呂秋實心裏也不是滋味，劉威的確有罪，但是罪不至死啊，面對痛哭流淚的老人，他調整了一些心情，勸慰道：“老人家，你節哀順變，保重好身體，我們也沒有什麽惡意，我只是來看看劉威而已。”

“來看，有什麽可看的，所有人都想他死，你們所有人都想他死！他已經說了不是他殺的人，為什麽你們就是不信啊！”老漢捶胸頓足，撕心裂肺般大哭起來。

呂秋實還沒說話，一旁的劉恒不幹了，按照老漢這樣說，那就是警方的冤假錯案了：“老伯，話不能這樣說啊。我們警方也是按章辦事的，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兒子，他……”

“不要跟我說什麽證據，”老漢抹了一把眼淚，打斷劉恒的話，“我沒讀過書，不懂你們警察說的什麽證據，我只知道，是你們冤死了我兒子！我兒子死前還在說自己冤枉，你沒有看見他死了眼睛都閉不上麽！是你們害死了他！”

沒錯，劉威到死都高呼冤枉，死後雙目不必，真的是死不瞑目。

劉恒還想說什麽，呂秋實拉了他一下，搖了搖頭。又對劉父說道：“老人家，我相信你兒子的話。”

劉父好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話：“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相信你兒子劉威，不是殺人兇手。”

“兒啊，你聽見沒有，還有人相信你，還有人相信你沒有殺人，你可以瞑目了啊！”呂秋實的話對於劉父來說不啻於天籟之音般，那張布滿了皺紋的黝黑而又蒼老的臉上有了一絲欣慰。

他拉著呂秋實的手，抽泣著：“後生，你能再說一遍麽？”

劉恒對呂秋實剛剛說的話非常不滿意，但考慮到劉父的情緒他沒有吭聲，只是暗暗地拉了拉呂秋實的衣角。

呂秋實沒有在意劉恒的動作，面向劉父開口說道：“我說，我相信劉威在這個案子裏是被冤枉的，沒錯，他可能是有罪的，但是罪不至此！”

話剛說完，詭異的一目出現了，原本死不瞑目的劉威竟然自行閉上了眼睛。

劉父看到了這一幕，指著劉恒大聲咆哮：“你看到了麽，看到了麽，就因為這句話，我兒子的眼睛閉上了，閉上了！我和娃他媽從來不怪你們抓了他，因為他犯了錯，可是他沒有殺人啊，沒有！你看見了，你都看見了，娃他死都不能閉眼啊，他就想讓人相信他，相信他沒有殺人！”

其實也多虧了呂秋實的這番話才免去了一場災難。

劉威是滿帶冤屈死去的，除了他的父母，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死，臨死前劉威更是積攢了大量的怨氣，如果這樣下去，劉威很快就會演化為戾鬼，這樣的鬼很可怕，他不會回到地府，而是要留在人間不停地殺人，來平息他的戾氣，直到死的人足夠多，足夠平息他的戾氣才會罷手。

而呂秋實的一番話，在戾氣凝結的最後關頭，化解了劉威心中的冤屈。

回到家裏，呂秋實心裏也不舒服，這是人在替鬼背黑鍋啊。平時的想法太簡單了，現在才知道鬼害人有直接的還有間接地，間接地危害不比直接的小啊。

新的一周開始了，呂秋實的心情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不是因為劉威的死，是因為林雪不理她了。

打電話林雪不接，去宿舍找她，林雪不露面，到林雪上課的教室？呂秋實不知道林雪在哪裏上課，而且林雪的同學也都不告訴他。弄得呂秋實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找到林雪。

每天無精打采的，有一次促銷活動的預算還差點做錯了。隱隱約約的，呂秋實感覺到，應該跟林雪的叔叔林向東有關系。

一天晚上呂秋實下班回家，走都樓下的時候發現自己家的燈亮了。難道是雪兒？呂秋實一路跑到家，推開門，天啊，真的是林雪。

呂秋實還沒有來及說話，林雪一下撲到了呂秋實懷裏：“胖胖，我叔叔嬸嬸讓我離開你，說我對你的感情不是真實的，讓我和你分開一段時間試一試，我試了，可是我好想你，我想每天聽到你的聲音！”

媽的！呂秋實心中暗罵一聲，果然是那個家夥搞得鬼。

雨過天晴，呂秋實和林雪又恢覆了以前的關系，但是唯一的麻煩就是每周六林雪都要去她叔叔家吃飯，有時候還要住一晚上，而林向東就在這個時候大肆貶低呂秋實。然後林雪來找呂秋實，呂秋實又一陣噓寒問暖。

用林雪的話來說，當去了她叔叔那裏，聽完她叔叔的一番話，都有點想跟呂秋實分手的沖動；但是在回了呂秋實家裏後，又覺得舍不得呂秋實，不願分離。

這些話林雪沒有瞞著呂秋實，呂秋實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是林雪的叔叔呢。

不過在呂秋實看來，這些都是小問題，隨著時間的流逝，應該可以克服過去。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他認為的這個小問題，在不久的將來毀了他的這段感情。

日子過的很平淡，至少呂秋實是這麽認為的。在一個已經步入正軌的企業中，很多工作都是按照前例進行的，特別是東方百貨這樣的公司，試想，哪家做了五年零售的企業，開了五年的超市竟然沒有開分店呢？

對此，呂秋實的評價是，一家民營企業，能夠做到國有企業的境界，是很不容易的。

期間，唯一讓呂秋實感覺有點意思的就是劉恒了。

畢竟打賭算是呂秋實賭輸了，願賭服輸，得請劉恒吃飯。全聚德是好地方，當然要叫上林雪了，可是二男一女也不合適，又拉上了程麗麗，好久沒有看到程麗麗了。

四個人在全聚德見了面，一頓飯吃了呂秋實一千大幾。就這還是林雪和程麗麗幫呂秋實省著的。最不要臉的就是劉恒了，完全不管，光是烤鴨就要了兩套。呂秋實暗自發誓，遲早有一天要吃回來。

有意思的是劉恒對程麗麗一見鐘情。席間劉恒不斷跟程麗麗套近乎，而呂秋實認為劉恒這個人也不錯，有意撮合。當然這也是為了將來吃回來作準備。

私下裏，劉恒不斷找呂秋實地打聽程麗麗的個人喜好，生活情況，被呂秋實吃回去不少。

不過很可惜，可能是時間短，雖然劉恒沒事就送花買禮物什麽的，程麗麗就是不肯跟他單獨出去吃飯。

下班的鐘聲響了，呂秋實關上電腦，沖著梁少君笑了笑：“無所事事又是一天啊！”

“這樣多好啊，你還不滿意啊，難道要每天累個半死才好麽？”梁少君很不理解呂秋實的想法。

“主人來電話了。”呂秋實的手機響了。

“快接吧，要不你的小女朋友該生氣了。”梁少君打趣道。

呂秋實拿出電話一看，劉恒的。嘿嘿，今晚的晚飯有人管了。

“餵，我說恒哥，你可好幾天沒有跟我打電話了。怎麽著，跟麗麗進展怎麽樣了？正好我晚飯還沒有地方解決呢！”

“這回跟程麗麗沒有關系，是我有正事找你，還是你們家樓下的那家小餐館，我現在就過去，你早點到啊。”劉恒的聲音有些不對。

呂秋實來到小餐館，劉恒已經到了，並且點了幾個菜，腳下還擺著一捆啤酒。一看見呂秋實進來，劉恒就開始抱怨：“你怎麽每次都比我晚啊！”

“拜托，恒哥，你是開車啊，我還得擠公交車，現在又是下班的高峰期，能不慢麽！”

“別說了，來陪我喝酒。老板，再拿個杯子！”劉恒一擺手，不願意聽呂秋實的解釋。

呂秋實跟劉恒碰了下杯子，一飲而盡：“恒哥，出什麽事情了？”

“你不要問了，陪我喝酒就行了！”

“好，我不問，咱喝。”看得出來，劉恒的心情很不好。

呂秋實是洗髓之身，酒量遠非常人能比。兩人什麽都不說，只是不停地喝酒，腳下的空啤酒瓶已經有二十多個了。

“胖子，你知道麽，我家不是北市的，也不是在北市上的大學，在北市也沒有多少能說的上話的朋友。你算一個，是兄弟！為咱們兄弟，來幹一個！”劉恒打破了沈默。

呂秋實沒有說話，他知道劉恒還有話說。

“我分到刑警隊，我家裏幫了不少忙。我到了隊裏也很努力，但是，我只是個新人，對北市什麽都不了解。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有一回我追逃犯竟然迷路了！”劉恒咧嘴笑了，笑容內滿是苦意。

“很正常啊，北市太大了。”

“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我師傅幫了我。一年多的時間，是他手把手的教我，將我這個什麽都不懂的菜鳥，調教的越來越像真正的刑警。我很感激他，我把他當做親人長輩來看待。可是，可是今天他死了！我接受不了，我完全接受不了！”說完話，劉恒一口幹完了杯子裏的啤酒。

呂秋實默默的為他添滿酒，繼續傾聽。

劉恒的眼圈紅紅的，大著舌頭吐著酒氣，口齒不清的說道：“平時師傅不時的指點我的工作，逢年過節的時候，師傅他知道我一個人在北市也沒有什麽親戚，經常拉我去他家過節，關心我，照顧我，他是個好人啊。”

呂秋實還是沒吭聲，他只是做個聽眾，不時的點點頭，應一聲，讓劉恒敘述他和他師傅的感情。

月明星稀，小餐館裏人越來越多，不少人都好奇的看著他們。

“嘔！”劉恒終於吐了。

呂秋實結了帳，扶著劉恒出了餐館，劉恒一邊哭，一邊說道：“你知道我師傅是怎麽死的麽，你知道麽？”他突然提高了聲音。

“怎麽死的？”呂秋實順著劉恒的話，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讓劉恒發洩完的話，心裏肯定更難受。

“怎麽死的？呵呵，怎麽死的？交通事故，交通事故懂麽？說我師傅不小心駕駛，撞壞了高架橋上的護欄，從橋上跌落直接死亡，初步判斷是錯把油門當剎車了。要知道我師傅今年四十多了，開了二十幾年的車，他會犯這樣的錯誤麽，他會麽！”劉恒奮力的咆哮著。

“照你這樣說，的確有點不可能。你要是懷疑你可以查麽，你是幹什麽的！”

“查？”劉恒醉醺醺的拍了拍呂秋實的頭，“你沒有毛病吧，我師傅的死基本被斷定是死於交通事故。我說有問題，誰信啊？再說了，我們隊長也死了，就在我師傅出事的前一天，我們隊長大白天的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局裏的水房，如今大家都在關心這個案子，誰還有心情管我師傅的案子！”

呂秋實聽到這裏也納悶，這公安局是不是流年不利啊：“你們隊長的死，有什麽線索麽？”

“線索，完全沒有。沒有打鬥痕跡，沒有陌生人出入，沒有人聽見隊長喊叫，渾身也沒有傷痕，只是臉上全是驚恐，好像是被活生生的嚇死了。一個刑警隊長被活生生的嚇死了。你聽聽，你說好笑不好笑！”

話說到這個地步，呂秋實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現在隊裏亂成一團，不知道是誰竟然傳言，說我們隊長是被鬼嚇死的，大白天的，公安局裏竟然有鬼，天大的笑話！”

“走吧，咱們先回去吧，你都喝成這樣了，就別開車了。今天晚上到我那休息吧。你小心點，我扶著你。”呂秋實知道有些話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我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說著推開了呂秋實，搖搖晃晃的朝前走。

“行行行，我不扶你，你走。”

“咚”的一聲，劉恒癱在了地上，醉倒了。

靠，又得老子背你上樓了，難道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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