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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迷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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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分手後,被甩的一方都會有不甘心的感覺。男的一般會懊惱於:我對你這麽好,你居然會不要我?!女的一般會懊惱於:我這麽好,你居然敢不要我?!)

所謂時光如流彈,轉眼《草字頭》的樣刊都拿到手裏了。偷偷說一句,在樣刊拿到之前,最讓我高興的是拿到了我自己的名片。美術部給我們設計的名片十分簡潔藝術,比我收集的那些街頭派發的、印著泳裝美女和電話號碼的名片好看多了。

我的名頭除了執行主編還有編輯部副主任。這也是後來開會決定的,我對這個副職沒有異議,萊姐找我做思想工作時我淡定一笑,被欺壓了半輩子,終於挨到打了土豪分了田地,我還能嫌地少?

執行主編是我和編輯部主任共同擔任的,可以一人一期的輪班制,也可以報選題開會討論,這樣可以嘗試一些風格上的小變化,有新鮮感。但總的基調和大方向還是以萊恬恬為核心,全都由她把關。雜志希望每期選一個草根熱點,這個熱點一定要貨真價實,不能過多地受政治影響,市場調查和反饋不能摻水分,雜志的選題和內容稍遠離社會中低層,那就算失敗。

另外有一個決定是編委會高度一致的,就是雜志所有稿件盡量保持原創性,如需轉載論壇帖子與博客文章,一定先聯系上原作者,征求作者同意,並支付稿酬。未聯系上原作者的文章一律不許采用,嚴禁使用那種先斬後奏,登完了加一句“請作者盡快聯系本刊並支付稿酬”的偽合理做法。

帶了幾本樣刊給周圍朋友試讀,基本上都很喜歡,但到了提意見與建議的環節,男女兩派開始分化。

吉吉、周小天、溫小花和艾媚高舉女權主義大旗,希望雜志多關註一些在號稱男女平等的今天,社會上依然無處不在的性別歧視問題,尤其是草根階級的女性仍是弱勢群體,公車有鹹豬手,上班有色上級,應聘要審外貌,演藝要潛規則,就連交個男朋友親熱一下也可能遭遇“艷照門”……

而譚墩和骨頭、大器一票人則希望多一些低消費高娛樂的概念或資訊,他們的意思是不要提倡和教導人們如何多掙錢如何多富有,而是要人們知道如何活得輕松些,現在太多雜志內容都是對草根階級說教,不是炒股就是生意經,誰誰白手起家誰誰平步青雲,讓本身就活在壓力中的老百姓一翻開雜志更感到有壓力——怎麽別人都成功了呢?

當然,大家一致比較喜歡的,是樣刊扉頁上那幾句創刊寄語,這裏著重提到,自然是因為我執筆: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我們就是這樣。如果不和名人比,我們讀書工作上班掙錢,不算虛度年華;如果不和偉人比,我們娶妻生子養家糊口,不算碌碌無為。我們是草根階級,作為獨立個體我們微不足道,只有聚攏到一起才會引人關註。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地方,看我們想知道的事情,說我們想說的話。作為生活金像獎最佳配角的我們,需要自己的聲音。”

感覺一切很順利,我卻感覺總是像要出事的樣子。

陳吉吉近期開始收到很多來路不明的騷擾短信,之所以把其定義為騷擾,是因為短信內容除了避孕小常識就是葷段子。

按吉吉的交代,這類短信已經持續個把星期了,且越來越密集,在痛恨運營商的同時她已經有了換號碼的念頭。她訴苦的同時我察看了最近收到的兩個短信內容,憑借豐富的江湖經驗與敏銳的覺察力,我感到這事兒沒這麽簡單,貌似目前官方還沒開放到給客戶發送這麽挑逗甚至猥褻的短信內容。

我問這些號碼有沒有見過的眼熟的?吉吉答沒有,認識的人的號碼都存手機裏了,發短信過來會顯示姓名的;我問註意沒註意過發來短信的號碼有重覆的?吉吉答沒有啊,基本都是看見就刪了,誰註意那個啊;我說那你給這些號碼回沒回過短信?吉吉答當然沒有了,你以為都像你那麽有病啊不知道對方是誰就回,一毛錢不是錢啊?

我就很郁悶了,我這麽誠摯地一心為她著想,她卻恩將仇報指桑罵槐,這口氣要是都咽得下去,我以後還怎麽在江湖上混?於是一個餓狼傳說撲了上去。

陳吉吉馬上抱肩護胸倒到沙發上,縮成一團又叫又笑:“別鬧啊你!我無影腳了哈!踹到你要害我可不管!”

“呵呵,李莫愁,早料到你惡毒無比,但我金鐘罩鐵褲襠也絕非浪得虛名!看招!一朵梨花壓海棠!”

——此時此刻,我和吉吉正在萊姐的公寓客廳,我是奉命在休息日被拉來幫萊姐掛新買的窗簾的。發生上述一幕時,苦工剛做完,我和吉吉正坐在沙發上等萊姐收拾完畢一起出去飯飯。

正當我和吉吉苦戰之際,萊姐從廚房端著一盤子切好的水果出現,眼見這一幕馬上嚴肅制止:“哢!別拍了!那個女演員,你情緒不對啊,怎麽能笑呢?要悲憤點兒,還有那個男演員,你的動作應該更粗暴些,重來!”

聞言,我馬上放了手端坐起來,同時伸手拉起吉吉:“噓,別鬧,滅絕師太來了。”

吉吉剛坐起,再次笑著側倒。

萊姐十分淡定,從果盤中拿起水果刀,握著刀尖舉到腦後:“小子,要不要試試小李他媽的飛刀?”

吃午飯時聊到了吉吉陌生短信的事情,萊姐看後,笑著分析:如果不是賴寶在蓄意報覆,那吉吉你就得小心了,你在這兒又沒仇人,這些短信打眼一看沒什麽,但不是運營商,號碼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個,稍微一琢磨就感覺得出來明顯不懷好意,不然誰會那麽無聊死命地發短信騷擾陌生人啊?

我哼哼兩聲:“就是,誰會那麽沒人性發短信騷擾陌生人啊!”

含沙射影被識破,頓時腹背受敵,兩面夾擊。

萊姐早就知道我和王欥欥的那碼子事兒,也聽吉吉說了王欥欥之前一次次從中作梗的勾當。於是問我會不會又是王欥欥。

這一下倒是提醒我了,酒吧爛醉那次之後,王欥欥的確知道吉吉的手機號碼,但西線已經很久無戰事了,王欥欥不過日子了啊?還能一直跟我這麽糾結下去?

萊姐笑著,和藹地摸摸我的頭:“寶,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陳吉吉也跟著笑,同時也伸手摸我腦袋,歪頭抿嘴憐憫地看著我。

這話聽著,真是讓我毛骨悚然。馬上抱拳,“兩位師太,願聞其詳!”

再次兩面夾擊,腹背受敵。

我擦幹眼淚,聽萊姐說話。萊姐的意思和我一致,王欥欥只是不甘心。而且萊姐也說了,這種心態很普遍,一般分手後,被甩的一方都會有不甘心的感覺,男的一般會懊惱於:我對你這麽好,你居然會不要我?!女的一般會懊惱於:我這麽好,你居然敢不要我?!

顯然,王欥欥屬於女性這種心態中的佼佼者,因為她的確頗有姿色,且一貫自視甚高。所以我敢和她分手,她短期內是咽不下這口氣的。解決辦法:要麽讓她把這口氣出了,要麽從她眼前消失,讓漫漫時光來使她咽氣……

接下來幾天,接了倆電話,得知倆事,有點一半火焰一半冰水的感覺。

先是大器來的電話,說趙姨,也就是他媽在外地的事兒告一段落,這幾天就要回來了。我先是激動,大聲詢問具體時間準備盛裝迎接,繼而反應過來開始仿徨,趙姨回來了我就得搬了,總不能還賴在大器家不走。大器說沒事,住的地方他抽空和楊小星商量下,看怎麽幫我安排。

第二個電話是譚墩打的,劈頭蓋臉地嚇了我一大蹦,他說他可能要走了,跟瀟瀟回上海去。那語氣是百分低沈千般不情願。我正往詳細了盤問,老譚嘆了口氣,說組個局吧,詳談。

我心想這麽點子事兒就別都招呼了,只喊大器和付裕陪老譚聊聊得了。給大器打電話說了組局的意思,說老譚有點事想聊聊。大器問啥事,我說我也不知道,大器說得咧!老付那邊我通知,地方我找,你等信兒!

那天我就匿在辦公室看書。老譚說他要走搞得我情緒有點低落。快下班的時候接到吉吉短信,問我下班來不來接她,我說估計不行,有點兒事,完了還有個應酬。可能要很晚。

隔了十幾分鐘,吉吉短信回過來:賴寶同志,你不嚴謹啊。你忘了你身邊有我安插的王牌臥底了?你是不是真有事,是不是真有應酬我會不知道?

我一激靈,大意了!吉吉肯定給萊姐打電話詢問來著,真是不怕狡猾的對手,就怕臥底的上司啊。

連忙打電話過去,被掐了。小娘子來脾氣了。只得發短信:沒騙你,晚上是有事。和你哥還有老付老譚,不是扯淡,我們有正事要談。

又十分鐘。短信回來:算你老實。那我去萊姐家混飯吃,你少喝啊!要是和我哥一起喝醉的話,就提著你的人頭來見我!

我笑。她一定又是打電話跟大器核實去了,大器沒必要瞞著她,而且大器也不知道我和她的關系,更不可能幫我打掩護。這談戀愛,真是鬥智鬥勇的戰爭啊!

回了一條:我要真喝大了,未必找得到自己的人頭,別的頭行麽?

回過來:死開!臭流氓。

回過去:這位女施主,怎麽我說什麽你都能瞬間心領神會啊?到底咱倆誰流氓啊?

回過來:就你流氓就你流氓!我是女流氓,嘿嘿,下班了。我收拾東西見網友耍流氓去,別打攪我!

看著短信傻笑了一會兒,一看時間,的確是下班的點兒了。正拿起手機,辦公室的電話響,大器打來的,說他在大門口等,車扔停車場不開了,反正要喝酒。

一家重慶菜館,我一看,還真是招呼全了。袁老二點菜,骨頭正跟女服務員閑逗呢。我和大器剛坐下,老付邊打電話邊走進來。最後來的是譚墩,進來就鞠躬,連說不好意思,甩掉瀟瀟很困難。

一言激起千層浪,在座兒的都炸了,骨頭喊著艾媚多麽難纏,袁老二說溫小花險些識破他,大器和老付指證的是同一個人——周小天。此女子十分陰險狡詐,大器在電話裏,老付在他公司,都是絞盡腦汁險象環生才躲過去趕來參加秘密會議。

我就跟著傻樂,也不敢提陳吉吉,怕大器一屁股坐死我。

而且我也在看著譚墩——嗯,是挺憔悴的,但情緒還不錯。當然了,天大的愁事也很難在他臉上看出什麽來,他已經超越樂觀的境界,到達沒心沒肺的巔峰了。

在座的基本都還不知道為什麽把他們招來,骨頭扭著腦袋掃了一圈:“都到齊了吧?到底系神馬事情啦?居然是純爺們兒局,哎哎,有什麽節目安排?”

譚墩開白酒,給每個人倒上,我在桌子上轉著打火機玩,拿嘴一努譚墩:“丫要走了,移民去上海。”

所有人看譚墩。

老譚用哭的表情笑了笑:“嘿嘿,是。娶雞隨雞。”說完立馬覺出自己這話有問題,馬上呸了兩聲:“呸呸!重說哈,是心會跟愛一起走。”

他這麽一說,全明白了。肯定是瀟瀟要鬧著回上海,並且扼令老譚隨從。

菜擺上,酒倒上,大家夥這七嘴八舌地就開始勸起來嘍。中心思想就是讓譚墩一定想清楚,雖說舍不得小紅帽套不著狼外婆,但也一定要提防偷米不成蝕只雞。

譚墩說他也知道這裏面的利害關系,但瀟瀟立場堅定鬥志強,一定要回去,他要是不跟著回去,那基本上就距離分手沒多遠了。就算說服教育後瀟瀟同意自己回去,倆人重新兩地分居暫且穩定了關系,那也是朝不保夕。

大夥又都點頭讚同,付裕說那就去,反正你不去的話估計得後悔,去了也可能後悔,都是後悔的事,不如冒險一把。又不是什麽絕路,到時候不行再回來,這麽多哥們兒在這呢,誰也不能見死不救。

骨頭高舉手臂讚同:“沒錯,等你回來,我每次過地鐵入口的時候都給你扔零錢!”

袁老二一摸光頭:“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麽!”

這句話放在此處的引申含義,惹得大家都笑。

老二犯楞。“我這回說錯了麽?”大家擺手說沒錯沒錯,老二瞪眼,“沒錯你們也笑!老子好不容易文化了一回!”

進入第二議題,就是大器他媽,趙姨要回來了。在座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不過這算一檔子喜事,都舉杯給大器敬酒,祝他終於骨肉團聚。

大器就一直傻笑,來者不拒。其實打一開始聊老譚那樁事的時候大器就一直笑,跟著起哄,不時地走神然後再傻笑。此刻誰敬酒他也不多話,就一句“同喜同喜”舉杯就幹,搞得大夥都有點含糊。

沒人再端杯了,都詢問大器到底有什麽喜事,是不是懷孕了。

大器大肥腦袋晃了晃,一臉神秘犯賤的笑容。“剛才骨頭不是問為什麽是純爺們局麽?我還真有事兒。嘿嘿。”說著話倆手開始在身上摸,摸來摸去臉色變了,急忙回身往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裏摸,手一伸進裏懷,笑容又回來了,一點點拿出來舉在眾人面前,“嘿嘿,你——們——瞧!”

是一個銀灰色的絨布小盒子,火柴盒大小。

大家一看,臉色都有點變,估計和我想的一樣,都有不祥的預感。霎時間,包間頂棚處仿佛布滿了烏雲。

“你這是……”我乍著膽子問了一句。

大器伸手,擠眉弄眼地緩緩打開盒子,在一枚閃亮鉆戒呈現出來的同時聲音飄進我們每個人的耳朵:“我要跟周小天求婚。”

滿桌死寂,一秒,兩秒,三秒……炸了。

大器瞬間便被徹底淹沒在了喧囂雜亂的聲討與叫罵中,每張嘴都在不停說話,一個個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苦口婆心,聲音亂得根本聽不清每個人在說什麽,但中心思想可以歸納為一句話:瘋了吧你?

開始大器還喜慶地顏開笑對千夫指,不時還頂兩句嘴,但大家夥一個挨一個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慢慢地大器真開始頂不住了。歪理說一千遍就是真理,更何況我們這邊五張嘴一起說,不由得大器聽不進去,不信以為真。

大家的意見歸納起來有幾點:第一大器和周小天相識時間太短,變數太大;第二連趙姨都還沒見過周小天呢,也不知道趙姨喜歡不喜歡,一旦不稱心,以後這婆媳關系絕對是最大隱患;第三感情這玩意兒能沖動一時不能沖動一輩子,周小天那丫頭感覺玩心還沒收住呢;第四就是男人們約定俗成的心聲,愛情這玩意兒一旦結婚性質就變了,周小天這小丫頭多可愛啊,留著當女朋友多好,為嗎要娶成老婆呢?第五就是決不允許大器先走一步,這明顯是要脫離組織的表現,等等。

大器被說服教育得心裏越來越沒底,那只拿著戒指盒的手還舉在半空,但已經呈現萎縮狀態,一點點向回縮著,直至徹底拿到桌底下。

眾人聲勢漸漸弱下來,大器垂著肥腦袋嘆氣:“我他媽還以為是個驚喜呢……我光覺得是個喜事兒了,壓根兒沒想那麽多。”說著話垂死掙紮地擡頭看大夥,“真需要想那麽多?”

老譚點頭舉杯:“我那一步邁出去還能回來,你這步邁出去就回不了頭了。你再琢磨琢磨。”

甚至連娘家人老二都說,小天兒這丫頭還沒太定性子,這一步很冒險。

於是大器徹底被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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