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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我是書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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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亭歡洽鬂雲斜,粉汁凝香沁絳紗。

深院日長人不到,試看黃鳥啄名花。

永樂朝一十七年,鳥語花香之際,京城南京。

經過去年一場大勝,今年的京城百姓越加振奮精神,各條街道之中,到處游人如織,熙熙攘攘,好一派繁華景象。

一擡四人大轎穿街過巷,十幾位紅衣樂戶吹奏著樂器,熱熱鬧鬧的場面,吸引著無數行人註目,一群孩子繞著隊伍跑跳嬉鬧。

幾位婆子提著燈籠跟在樂者之後,兩個丫鬟緊隨著花轎而行,好似自己就是新娘子一樣,被湊到身前的孩子們羞得臉色通紅。

披著紅綢的大白馬上,新郎官胸前佩戴一朵碩大的大紅花,頭戴鳳翅烏紗帽,一臉的喜氣洋洋,一身大紅吉服似乎也襯托著他憑空年輕幾歲。

新郎官左右各有三位儐相,都是一身嶄新的文士長衫,大袖飄飄,今日作為迎親客一路陪伴隨行。

“給給,給,快閃開,別擋住路。”媒婆含笑上前,一手拎著粉色汗巾兒,另一只手撒下些喜糖喜錢,任憑孩子們歡喜無限的蹲在地上搶拾。

最前方四位青衣排軍開路,最後面則是十幾擡各式嫁妝,被幾十位大漢費力的擡著,家具金銀,綾羅綢緞,首飾盒子都打著喜條,任由百姓觀看。

隨嫁的還有幾位下人,其中一位青年書童無精打采的走在最後,簇新的青衣小帽,把個面容遮擋的嚴嚴實實。

走到半路,媒婆高聲唱道:“緩,新娘放扇。”話音一落,一位年高多福,有兒有女的體面媽媽笑著上前,輕輕打起轎簾一角。

白盈盈的手臂伸出,在周圍百姓們伸頭觀看下,就見一把紙扇和一方繡著大紅牡丹的手帕,隨著新娘子的玉手松開,緩緩掉落地面。

此乃迎親習俗,以示出嫁臨別紀念,也是為了預示婚後拋棄不好的脾性,以求房事和諧,夫妻今後能水乳交融。

“起,新娘莫回頭,牢記父母諄諄教誨,大吉大利。”

隨著媒婆高聲唱完,鼓樂齊鳴,隊伍又開始移動,想起上花轎之前,老父親囑咐自己勤儉持家,多聽夫家長輩和丈夫的話,而母親則叮嚀出嫁後要三從四德,必敬必戒,轎中的新娘不禁百感交集,又一次淚灑衣襟。

“大善,新娘想念父母親人,哭好命了。”被稱為好命人的體面媽媽急忙喊道,頓時惹得周圍百姓報以掌聲,紛紛用含笑目光為新人送去一份祝福。

不時有各色鞭炮被六位儐相用燃香點燃,隨手拋在路邊,嗶嗶啪啪的響了一路,此乃為了辟邪之意。

熱鬧的行至一條街道,隨著炮仗聲聲脆響,院子口被妝點一新,到處都是紅綢鮮花,無數親朋好友嘻嘻哈哈的站在道路兩邊。

新人花轎緩緩落下,一直等鞭炮全部放完,門前一位身穿禮服的陰陽先生,朗聲說出下轎詞。

“如花似朵,如珠似玉,新人下轎,福滿全家,慶”

在周圍觀禮賓客的善意哄笑下,新郎官被儐相攙扶下馬,快步走到轎子旁邊,在陰陽先生指導下,新郎用手中的湘妃竹扇,輕輕的敲了三下轎頂,又擡腳輕輕踢了三下轎門,意為顯示一下丈夫的威嚴,今後能使新娘順從。

一頭珠翠,塗脂抹粉的媒婆,滿臉堆笑的上得前來,輕輕挽起轎簾,把戴著大紅銷金蓋袱,穿通袖大紅吉袍,束金鑲玉帶,添妝含飯,抱著寶瓶的新娘接出。

好命人上前接引新娘,丫鬟和儐相則打起花傘,一路為新人遮擋住春光,最終新郎官得以牽手那條朝思暮想的姻緣綢帶。

最後方的書童瞧著有趣,低聲問道:“怎麽規矩有些簡陋?”

身邊的隨嫁小廝年紀和書童差不多大,急忙低聲道:“閉嘴,咱小姐是續弦夫人。”

“哦”機靈的不再說話,書童點頭輕笑,他前日才被主人家用五兩銀子買下,連同一位十三四歲的丫頭,都是作為陪嫁下人充數用的。

這還沒到主人家幾天,自然什麽事都不清楚,糊裏糊塗的看了一會兒,眼見新郎新娘在陰陽先生的帶領下,邁步走入院子裏,也跟著隊伍慢慢走進去。

新人進了畫堂參拜父母祖先的遺像,書童眼尖,暗道新郎官的父母竟然都已亡故了,難怪看上去三十多歲。

沒等津津有味的看下去,就被身邊小廝一拉扯,就見一位身穿管家服飾的老者過來,吩咐道:“呆著做什麽,快去把夫人的嫁妝放置在禮堂中,快去。”

身為下人,這大喜之日註定要被累的半死,書童很有覺悟的跑上前,連同其他下人,紛紛拆開封條,在管家的指揮下,把十六盤羹果茶餅,兩盤頭面,兩盤珠翠,四擡美酒,金銀籫環之燈,四十兩銀錠子,各式羅緞袍子,四季新衣服,綢緞布匹等物一一搬進花廳內,而活羊等食物則被人帶去竈房。

書童手腳麻利的放好托盤,立時被人轟走,因為自有丫鬟看守著嫁妝,沒等新人進來拜天地,男丁們又出去搬運床帳衣櫃等各式家具到新房,得趕在進洞房之前歸置好。

書童擡著大床,一路見院子不大,收拾打掃的很幹凈,裝飾還算富貴雅致,到處張燈結彩,喜樂竹歌。

跟著眾人一路行到中院,進了新房,但見屋裏收拾的喜氣無邊,只是除了一些花花綠綠的各式福字和喜燭供案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空蕩蕩的。

沒時間仔細觀看,書童忙著和大家夥一起把家具布置好,幾位婆子笑嘻嘻的揮手趕人,這收拾被褥那可是女人家的活計。

前後搬了三趟,其他男人全都累的氣喘籲籲,唯有書童神清氣爽,最後接過一位姿色不錯的年輕婦人賞下的十幾文錢,還被婦人輕輕捏了下手腕。

忙活了半天,等返回前院時,新人正好拜完了堂,門口的大管家笑道:“快去,把裏面的嫁妝都送到新房邊上的廂房裏。”

八位下人心裏哀叫,也顧不得一頭大汗,急忙掏出白布汗巾擦擦頭臉,排著隊伍朝花廳中小跑而去。

書童走在眾人中間的位置,經過大管家時,突然被對方伸手抓住手腕,端量著書童的俊俏相貌,滿意的道:“正好缺位坐童,你這小廝長得不俗,就你了。”

一頭霧水的被拉出隊伍,在其他下人羨慕的目光中,還沒等反應過來,大管家指著一位老婆子,叫道:“孩子他娘,帶著他去換身好衣服,和二小姐一起充作兩口子坐帳。”

“赫赫,好一個俊俏少年,來,跟媽媽過去換衣服。”那婆子大約五十歲左右,怎麽看都像是大管家的老婆。

乖乖的跟著又回到新房,在幾位婦人丫鬟虎視眈眈的註視下,書童苦笑著脫下新衣服,換上一件青緞圓領的長衫,戴上一塊儒巾,連腳上都換了一雙粉底皂靴。

“呦,真是好一位俊俏少年郎,你叫什麽名字?”先前占了書童便宜的年輕美婦人巧笑倩兮的問道。

“小的叫做張二。”書童神色乖巧的回答,老實的低頭望著腳尖。

“呵呵,這名字怪有趣的。”

隨著年輕美婦嬌笑,其她婆子丫鬟也跟著輕笑,其實哪裏是名字有趣,這下人家出身的名字大多起個數字,簡單而又朗朗上口,還符合下人的身份,如此叫的人那是海了去了。

好在書童臉色有些不健康,神色間有些萎靡,眉目間有些古怪,得以掩蓋住原本與眾不同的氣質,但即使如此,已然可以笑傲整個家中了,難怪女人們都是一臉的讚嘆。

幸好新人馬上就要過來,屋裏的女人才放過調戲這位新來的小廝,隨著一位模樣清秀的小姐盈盈而來,兩人被大家按在鴛鴦錦被上並排坐好。

很快,一對新人在親朋好友的簇擁下而來,丫鬟婦人笑吟吟的上前迎接,所有人不約而同,全都朝著坐在床上的一對吉祥物看來。

“磕頭呀”

微不可聞的聲音傳來,書童張二一楞,隨即想起自己的下人身份,按理是要給奶奶老爺磕頭道喜的。

眼珠一轉,張二起身微微鞠了一躬,笑道:“恭喜老爺夫人洞房花燭,小的不才,願以一首詩添為賀禮。”

“咦有趣。”

一同而來的賓客們無不驚訝,隨即微笑點頭,這南方文風興盛,今日又是大喜之日,這整個成親過程都是要吟詩作對的,更別說婚宴完事之後,那晚上的鬧洞房了,幾乎都是些淫詞艷詩,不把新娘逗弄的羞憤欲死,那絕對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看著新郎官眼中升起一絲喜色,張二心中有些著惱,豈能看不出老爺連同身後的爺們們,人人一副齷齪的下流目光,這時代喜好男風的風氣,幾乎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沒有幾個漂亮書童,不去幾次秦淮畫舫,你都不配稱作什麽風流才子,不會什麽附庸風雅。

“快說,看你這小廝有什麽本事,呵呵。”新郎官笑著點頭,連同滿屋子加上過道中的人們,全都靜等這俊俏小子說出一首大作來。

無奈的癟嘴,書童張二懶洋洋的念道:“朝陪金谷宴,暮伴絳紗娃,休道歡娛處,流光會落霞”

“好”眾人紛紛叫好,這詩頗有些雅俗共賞的滋味,尤其是道出新郎官成親之日的風光旋妮,尤為難得的,就是這詩乃是從一位小廝口中說出,算是不俗之作了。

“朝陪,暮伴,這詞用的大妙啊一下就點出於兄今日的美好過程,那晚上的洞房花燭之夜,這歡娛之處就唯有你自己能體會了,哈哈,好一個流光會落霞,實在太貼切了。”

一位儐相哈哈大笑,立時引得滿屋子男人會心哄笑,女人們則臉色通紅的輕啐,紛紛用汗巾擋住臉面,跟著赫赫輕笑。

男人象征流光,這閨房般的艷詞形容,還真是準確無比,而落霞更不用想,新婚妻子春風一度後的斑斑落紅,永遠是少女蛻變成女人的最好明證。

第五卷 我是書童

白玉隱於頑石裏,黃金埋在汙泥中,今朝隨風淩波起,如立天梯上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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