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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閑雲野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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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寶的一席話,可算是語驚四座,人人無語,即使在座的女人都是些養尊處優,不知世事之人,可也未必不了解外面百姓的真正疾苦。

早從元朝末年,這天下各地就是饑荒天災四起,百姓活不下去,只能紛紛跟著揭竿而起,經過各地起義軍多年血戰,各地村鎮用十室九空來形容都不算為過了。

本朝太祖定鼎天下後,為了統治百姓,更是硬性劃分了軍戶,農戶,匠戶等階層,在開國初期此舉確實奠定了快速休養生息,恢覆國力的積極一面,但隨著永樂皇帝的強勢崛起,靖難之役雖說打的酣暢淋漓,但爭霸天下的過程中,卻是對忠於建文帝的軍隊和百姓殺戮的過於殘暴,導致河北,山東,京城等地,由北向南,東西六七百裏,南北近千裏,基本成了徹徹底底的一片廢墟,活人還不到戰前的十分之一。

後來為了補充當地百姓數量,朱棣更是下旨大規模遷徙,不但強制性的把各地百姓舉家遷到河北和山東等地,更是從人煙密集的省份把人口遷徙到各地邊遠省份,這就埋下了日後大規模逃荒的種子。

這些年來,朱棣頻頻對外用兵,更是花費巨億銀兩打造船隊,開鑿漕運,修建北平城等等一系列舉動,無不導致天下百姓賦稅加重,而各地的世代農戶律法又過於苛刻,一家人交不上賦稅,包括裏長在內的十家農戶都得跟著遭殃,動輒全體被罰沒家財以用來繳稅,或是幹脆全都趕去做苦役,那十有八九是沒法活著回來了。

而明朝又實行嚴格的戶引政策,沒有當地官府的合法手續,任何人都別想走出五十裏地之外去,隨意跑出去,那就是觸犯了大明律,其罪可大可小,連出門訪親會友都得受到嚴厲限制,可想而知,舉家遷徙到臨近富裕省份的夢想,基本也就屬於癡人做夢了。

交不起賦稅吃不上飯,還不能跑到城裏做工養家,就是土地房屋即使荒廢了也不許你變賣,更不能投奔親戚那可怎麽辦?還有最後一招,那就是舉家給有功名在身的士子階層當個莊戶吧,也算是能勉強吃飽肚子,可問題是,此時可是明朝初年,先不說日後龐大囊腫的士子階層和皇室貴族階層還遠未形成氣候,問題是人家地主家也沒餘糧啊,哪還敢整村整村的收留你們,那可是犯了大罪!

最後實在是逼得百姓沒了活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整村全體老少爺們,拖家帶口的逃荒吧,當個黑戶咱也認命了,就算是沿街乞討也好過餓死不是,最後歷史上就在永樂末年,無數村子變成了鬼蜮,天下乞丐蜂擁四起,算是嚴重動搖了明朝的統治根基。

而此時就是出現了類似苗頭,還好因張灝這些年一直鼓動民間進行海外貿易,雖說成效不大,但起碼能保障鄭和的船隊不在依賴朝廷供養,又接連規勸皇帝朱棣,幾次下旨免去最嚴重州府的百姓多年積欠的農稅,這才多少緩解了各地日漸尖銳的矛盾,可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戶部一年的稅收大減,鬧的官員們動不動就哭爹喊娘,大喊哭窮了。

誰家沒有幾個窮親戚?對於此等家長裏短的瑣事,在座的女人們都心知肚明,此時聽到這位寶少爺一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的貴族心態,可著實有些瞧不起他了,大丈夫就算不能兼濟天下,可起碼也得通達世事,不能做一個醉生夢死的草包蛀蟲吧?就這一句話,張寶今日可算是徹底漏了底細,暴露出不學無術的一面。

芳寧公主朱智真馬上神色不屑,冷笑道:“這話說反了吧?應該是某些人才是游手好閑不思進取的,這成天混跡在女人堆裏,平日只知道看些野史雜書,那正經的四書五經卻碰都不碰一下,更不去和外面的正經人交往,只知道和些下賤戲子還有紈絝子弟什麽的混跡一處,這將來可如何是好?”

朱智真已經是很溫婉的提醒兼譏諷張寶了,也是看在大家從小玩在一起,也是一心為了對方好,希望他能懸崖立馬,日後好生用功讀書,就算不出來為官,但起碼也不會混混僵僵的度過一生。

誰知張寶搖頭輕嘆,卻把她的一番金玉良言當成了耳旁風,只是神色依賴的盯著身側的沐憐雪,好半響才憋出話來,悠然惋惜道:“本以為智真姑娘能是我的知己,唉,今日才算是明白,還是和外頭那起子茍且專營之人一樣,每日沈浸在凡塵俗世中,卻不理解我只想遨游山林,做一個無所拘束的閑雲野鶴,就算被你們誤解又有何妨?看來只有姐姐才真正算是我的知己,懂得我的一番心意了。”

眾人大嘩,沐憐雪神色淡漠,看都沒看他一眼,淡淡的道:“那就還請寶弟弟去找你那位知己姐姐吧,這裏坐著的都是些凡塵中人,每天只關心茶米油鹽的,哪還有那閑情雅致遨游山林間?連個肚子都填不飽,還有什麽心情去瀟瀟灑灑。”

張寶一時被沐姐姐的話堵得滿臉通紅,免不了被其她人憐憫的目光瞧得渾身不自在,不禁惱羞成怒道:“想我們這種人的出身,哪一個不是一生富貴?何愁日後能貧困交加,姐姐你,卻偏要拿這話來嗆我,我知道如今你心變了,再不是往日那個憐我疼我的好姐姐,如今一心只知道記掛著灝哥哥,人家的一舉一動都時時刻刻牽掛著你的心。可是,那些朝堂百姓間的爛事又有何可值得你惦記的?沒了汙了你那純潔無暇的心靈,而變成一位渾濁不堪的俗物了。”

難過的嘆息,沐憐雪至此就是連話都不想和他說了,算是徹底的對他心灰意懶,反而是乖巧坐著的延平小郡主歡喜的看著張寶,小丫頭的眼神竟然有了一絲情意。

此時二小姐張可兒冷笑道:“你這錦衣玉食的生活是怎麽來了?難道哥哥就不深想想嗎?要不是祖父和父親大人為國盡忠,二哥哥這些年來為家族日夜籌謀,沒了家裏的福萌保佑,你還有何保障去悠閑度日?”

其他女人頓時讚同的點頭,這些年她們一直被張灝言傳身教,早就不是什麽懵懂的無知少女,可以說對於未來的生活,起碼有了個清晰明確的方向,那就是要盡自己的努力,而去爭得屬於自己的幸福,指望著他人帶來富貴,那都是些無根之木,只屬於寄人籬下的糊塗蟲而已。

“哼,真沒想到,你們竟然都成了如此市儈的俗人,罷,罷,罷。我也不稀罕和你們來往,你們自去走你們的陽關道,我自去尋我的世外桃源,大家好聚好散,各位姐姐妹妹,告辭了。”

看著張寶遠去的背影,姑娘們都不免輕嘆,時下大多數的公子少爺,都是他那副脾性,都把家族的富貴榮華看成了天經地義,就沒一個及時醒悟的,這些年來,那些家破人亡的豪門世家還算少嗎?

就是張灝難免也輕輕嘆息,也打消了把國事詳加解釋給人聽的念頭,只是順著前頭芳寧公主的話頭,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何況是一個偌大的國家,這些年朝廷多番大動幹戈,耗費的民脂民膏數目,花費的銀子,委實有些過於駭人聽聞了,不免把百姓折騰的苦不堪言,要不是這兩年及時減免各地賦稅,恐怕各州府就要出現大規模的逃荒人家了,這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可萬萬輕忽不得,此事事關重大,明日我就親自去趟戶部,親自拜會各位大人。”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朱氏神色嫵媚的笑著,而身邊的周氏自然不敢隨意和小主子們爭論,同樣也是默不作聲的,就是其她三位姑娘,性子也都本分老實,除了二小姐性格酷似哥哥張灝外,這三個小姐其實在國公府並不如何出眾,說話做派都屬於中規中矩而已。

此時張灝的姐姐張婉兒和秋惢都在樓下,那裏坐著的都是親戚好友家的貴婦們,而五樓其它雅間,大多是未出閣的姑娘小姐,因為人人知道二爺張灝不喜和外人牽涉太深,所以也沒人敢過來打攪,陪他的都是些至親姐妹。

此時氣氛稍顯窒悶,朱氏笑著一揮手帕,先朝著周氏打個眼色,當下未語先笑,看的大家莫名其妙,只見她笑的花枝亂顫的捂著臉,真是瞧得他人跟著失笑。

周氏急忙站起,朝著外面招了招手,自然守在雅間外的丫鬟們心領神會,急忙端著各式洗漱工具進來,伺候自家小姐漱口更衣,而對於此間唯一的異性,反而沒人理會,自顧自的伺候小姐脫下本就單薄的長裙,露出裏面貼身的小衣來,真是繡緞玲瓏,一片峰巒疊嶂,壯觀起伏了。

此時笑的不亦樂乎的朱氏才恢覆過來,眼眸不禁一亮,偷笑著指著正在換衣的芳寧公主和沐姑娘,低聲調笑道:“快看呀,沒想到這兩個往日的青澀丫頭,如今成長的身材這麽好了,就是嫂子也有些心猿意馬了,嘻嘻。”

橫了一眼不為所動的張灝,朱氏低聲笑罵道:“你就是個小呆子,人家姑娘連此等隱秘事都不顧忌你,你卻不懂得順著人家的一片好意,真是無可救藥的小傻瓜。”

張灝頓時苦笑,其實他哪是不想偷看,只是這麽多人虎視眈眈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

他也知道欣賞下人家的風流美態,並不會有人說什麽,可是畢竟有些難為情,何況這些狡猾女人都知道他乃是個地道的偽君子,所以才故作大方呢。

至此不由得心中浮想聯翩,是否要放棄一直堅守的道德底線?幹脆就入境隨俗得了,以自己的身家條件,就是采摘了滿京城的名花奇草,那也是舉手之勞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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