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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乾清宮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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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六說完不著痕跡的朝天空指了指,當下看得張灝心下了然,這黃淮乃是當年和解縉大人齊名的人物,為人性格坦蕩,博學多才,如今官拜右春坊大學士兼翰林院侍讀,入直內閣參與機要,乃是堂堂的閣臣,沒想到竟連他都被牽涉到太子一事當中,看來是要被關進錦衣衛的大牢中了,也不知道等見到隔壁間的解縉大人時,這兩位難兄難弟會是什麽樣一副表情。

站在那裏想了想,不說張灝很敬佩黃淮大人的人品學問,就是一個不相幹的大臣,能盡一份心意自是不會不管不問,當即回身對張梁吩咐道:“你過去安慰下黃大人的親眷,就說我知道此事了,勸他們都歸家吧,回頭你跟著黃大人過去,告訴牢頭,好生伺候著幾位大人,誰若敢怠慢的話,別怪我張灝翻臉無情。”

大庭廣眾之下說出照顧大臣的話,此舉無疑是光明正大,就算是皇帝知道此事,頂多也只是笑笑了事,類似的小恩小惠都被張灝做了個遍,一個孩子有善心敢擔當,當然是件好事,不怕惹起誰有什麽懷疑詆毀,這就是張灝身份帶來的好處,本身和皇帝關系密切,還是錦衣衛的指揮儉事,命令下屬做事那是天經地義,何況又沒勸阻皇帝更改決斷,也不會觸犯他老人家的逆鱗。

張梁神色精幹的點頭,馬上朝著前面走去,而張灝則對神色關切的軍士們笑道:“放心吧,只是額外關照下,不會在聖上禦前魯莽相勸的,好了,我還得進宮面聖,大家陪著我一起過去吧。”

聽二爺如此一說,這些實心漢子才重新高興起來,當即簇擁著張灝朝午門走去,路過那群跪著的人群時,張灝略微朝最當中那跪著的,顯得落魄淒慘,目無表情的黃淮點頭示意,也未說話,徑直朝著宮門處揚長而去。

那群家眷和下人則全都神色敬畏的註視著張灝一群人,隱隱間神色間充滿感激,幾個忠心的仆人更是遙遙對著張灝的背影,頻頻磕頭,就是幾個黃淮的公子,此時一臉欣慰,急忙聽話的相勸長輩回家。

把守午門除了燕山左衛的親軍外,還有四位錦衣衛的大漢將軍,對於眼前的這位小爺兼半個上司,同樣不敢有絲毫怠慢,滿臉恭敬的笑容,不過還是不敢擅自放人過去。

檢驗下張灝手中的金字腰牌,守衛的禁衛們笑著拱手恭送,張灝還不忘回頭和燕山左衛的軍士們告別,這才獨自一人走在金磚鋪就的路面上,朝著遠方高大的奉天殿而去。

滿目都是皇家氣派,不時有一隊隊的親軍在各處巡弋,遠遠瞧見張灝這位宮裏的大紅人,大多是笑著點頭招呼,不敢在大殿之前私話,其中幾個總旗更是朝著張灝擠眉弄眼,大笑著昂然走過。

皇宮氣派也不用多費筆墨來讚美了,反正莊嚴肅穆,金碧輝煌,正是有詩為證:

‘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飛甍夾馳道,垂楊蔭禦溝;凝笳翼高蓋,疊鼓送華辀;’

從側道穿過巍峨壯觀的奉天殿,又接連走過華蓋殿,謹身殿,足足一炷香的工夫,才來到內廷,過了幾座文殿,在深巷子裏又被查看了下腰牌,和值班的大漢將軍,幾個公公笑著說了幾句客氣話,張灝方朝著皇帝所在的乾清宮而去,此處已經是內宮了。

過了幾道宮門,眼前頓時一片開闊,只見各處都是奇景花園外,那金碧輝煌的乾清宮建在一大片空地上,大殿上方鋪蓋著明晃晃的琉璃瓦,光彩奪目,飛檐之上立著各式瑞獸,猙獰昂首,中間自然是雕梁畫棟的大殿,下面則是漢白玉的石階石柱,其上到處雕刻著龍形圖案,看上去精美蓬勃,氣勢沖天,整體看上去更是異常壯觀肅穆,上百位大漢將軍手拿著金斧銀錘,威風凜凜的站在各處守衛。

另外還有幾十名太監神色恭敬的守在下面,其中幾位宮裏有地位的太監,神色諂媚的圍著一位大人,幾個人聚在一起低聲說笑,那位大人一身紫蟒官服,其人神態雍容,氣質陰沈,不是別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紀綱。

心中欣喜,張灝暗道真是過來的正巧,還想著去你家找你呢,如此更好,當下一臉笑容的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就被那群太監發覺有人走過來,頓時惹得幾十雙目光紛紛朝張灝所在方向看來,一見來人一身白色長衫,個頭不高,風姿更是瀟灑不凡,馬上全都恍然,一個個全都堆起恭謹親熱的笑臉。

這在宮裏混跡的人物,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敢一身白衣覲見陛下的,這整個大明朝可就剩下眼前這位爺了,那可是獨一無二的聖上恩典,至於這位小爺的身份,更是了不得的貴重以極,不說別的,就憑著人家敢隨意叫出一聲皇伯伯,就知道其人在這座大明宮裏的獨特地位,那可是隨意出入皇宮內外的主啊!

幾個眼尖的更是小跑過來,其中一位年紀二十歲許,長得眉清目秀的公公,老遠就親熱的恭維道:“奴婢給爺請安了,哎呦,這眼瞅著就得下雨了,這天氣還是如此悶熱,二爺的身子怎能受得了。”

邊跑還不忘回頭沖身後的太監吩咐道:“小喜子,你們幾個快去取件華蓋傘過來,在拿幾把扇子,這要是把灝二爺惹出什麽小病出來,陛下還不得要了咱們的小命。”

身後頭的幾個太監止住前沖的身體,趕緊笑著應和,一轉身,又朝著遠處一排側殿沖去,兩條腿倒騰的飛快,一溜煙的工夫就跑出老遠。

很自覺的,遠處的太監們都恭敬的彎腰施禮,沒敢上前說話,就是跟著跑過來的太監,也在幾步遠的距離上停住,只有這年輕公公喘著粗氣跑到張灝眼前。

“魏公公,老是如此客氣關照我,勞你時時刻刻的記掛,實在感激啊。”

張灝只得站住,笑呵呵的說話,聽的那魏公公一臉笑意,大聲恭維道:“看二爺說的客氣話,記掛伺候您,還不是奴婢的本分嘛,可萬萬當不得二爺誇讚,反正您出手大方,小的們這不是惦記您的好處嗎,呵呵!”

這聲音異常響亮,聽的遠處的大漢將軍和公公們,一個個露出笑臉,這公然索賄的戲碼,也只敢在灝二爺身上使用,就算是被陛下聽到了,也頂多笑罵幾句而已,反而巴不得這渾小子替他賞賜下面人呢,這爺倆如今的感情太好,都到了令人嫉妒發狂的地步。

“呵,就說你不安好心,罷了,賞大家的,這個月我手頭也拮據,也別嫌少,勉強夠給大家夥吃口茶的。”

笑著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香囊,朝魏公公扔了過去,對方眼疾手快的穩穩接住,還不忘拿在手中顛了顛,其他人老遠就瞧得真亮,那香囊雖說不大,可分量不輕,以往二爺出手最少都是百兩的金珠子,這次別看說的客氣,那肯定一如既往的分量十足,當下遠處近處,所以人都笑容滿面的連聲道謝。

魏公公小步疾走,殷勤的跟在張灝身後,兩人不時大聲說笑,當張灝說話的時候,那魏公公才小聲道:“二爺,裏頭楊榮大人,金幼孜大人,胡廣胡偐大人都在呢,都是為了替黃淮大人求情,陛下今日心情不太高興,剛剛還大怒不止,一會兒您可得小心些。”

不著痕跡的點頭,張灝忽然想起一件事,低聲問道:“你老母親都安置好了吧?如今你在乾清宮過得如何,有沒人難為你?”

低頭強忍著感激之情,魏公公聲音都有些顫抖,夾帶著絲絲哭腔,梗咽道:“謝謝二爺的恩典,母親如今一切都好,身邊還有丫鬟伺候,小的不用再擔心母親眼疾不能照顧自己了,您的大恩大德,小魏子真不如何況報答,沒人敢欺負我,過幾日陛下還要給俺賞個品級呢。”

“那就好,安置你老母親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也是看在你一片孝心,才順手相幫的,不要你做什麽內應之類的混賬事,你只要記住了,事事當心存善念,以服侍好陛下為首要之務,好了,不用多說廢話了,我得和紀綱大人好生聊聊。”

“唉,奴婢知道了。”魏公公心頭一松,多日壓在心頭的巨石總算是落地了,這幾日就怕二爺和其他人一樣,對自家施了恩德,就不停的叫自己打探陛下的一舉一動,說實話,他倒也有這份心意,只是這自願而為和被人強迫著,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

原來這魏公公本名魏讓,乃是京城郊外的一戶農家子弟,只因父親早亡,家產都被哥哥姐姐強占了去,還狠心不管他和母親的死活,只是留給他們一間小院,幾畝薄田。

這魏讓為人孝順老實,從小就和母親相依為命,原本日子過得雖清貧,還算是能支撐的住,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前幾年母親突然得了一場大病,又對幾個不孝子女如此心狠而感到傷心失望,每日以淚洗面,急的魏讓求爺爺告奶奶的四方借貸,最後總算是時保住了母親一條命,可是那眼睛卻生生哭成了瞎子。

為了還錢,魏讓只得把院子薄田全都頂了債,母子倆躲在一個破廟中乞討度日,就算是如此落魄淒慘,可還欠著一屁股饑荒呢,雖然說村裏鄉鄰沒人上門逼債,可是魏讓性格硬氣,為了不讓母親吃苦,知道如今無論如何也拿不出錢了,他年紀不大,也沒有別的本事,結果這心一橫,把母親先拜托給隔壁嬸子照顧,對著從小青梅竹馬的妹子痛哭道別,心中不免肝腸寸斷,但還是義無反顧的走出村子,求了一個在宮裏做公公的遠親,自己也入宮凈了身,如此遭遇確實讓人感嘆。

滿打算從今後就能伺候宮中的貴人,只要盡心盡力,就能多掙些賞賜月銀奉養母親,可是一個新近的小宮人,不受刁難欺負那已經算是萬幸了,也是他年少不更事,把世事想得太過想當然了。

可惜就是後悔當初也來不及了,就這樣,辛辛苦苦在宮中熬了半年,連個貴人的影子都沒瞧見,每日只是幹著洗刷馬桶的苦差事,月錢還得被上面那些大太監們分潤一多半去,剩下的拿到手中,就只有區區幾十文錢,連給母親吃飯都不夠,更別說抓藥看病了,還是隔壁嬸子母女心好,村裏鄰居心善,大家齊心協力的幫襯著,也沒張口要債,這才使母親無依無靠之下,勉強的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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