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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棘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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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灝的一番話,即使其中大有高瞻遠矚,未雨綢繆的意思,乃至讓三個姑娘家心潮起伏,升起欽佩之意,不過也未免有些過於異想天開,把世事想的過於簡單。

果然,剛才還為之嘆服的三人,下一刻都皺起眉頭,其中秋蕊有些猶豫的說道:“這身份上不適合吧?碧翠是個家生子,乃是奴仆身份,嫁去的人家,想必也不是平民百姓,雖說背靠著國公府,沒人敢說些什麽閑話,但二爺你贈與這麽多的田產,這官府能給登記造冊嗎?”

這話已經說的夠委婉了,在這等級森嚴的古代社會,尤其是明朝時期,身份上的改變基本是很難逾越,農戶,工戶,軍戶都是世代傳承的,也就是說,你父親是做什麽的,到了你這一代,也必須要做什麽,花名冊都是由官吏嚴格審查,由不得任意更改,除非當個流民,逃離家鄉,但沒有身份證明,在外地也很難生存下去。

人口普查是太祖朱元璋在位時就搞過的,那就是有名的‘戶貼制’,家家戶戶別說有多少人口,舉凡姓名性別,人際關系,做什麽工作,就是家中有幾顆棗樹,院子中有幾頭牲畜,田產房屋,包括家中動產和不動產,都得詳細記錄在案。

唯一改變命運的方式,就是科舉,明朝的科舉制度可算歷朝歷代最公平的,不拘出身,錄用的人數也多,真算是刺激了百姓子弟奮發圖強,加上明初兩代皇帝特別重視教育,基本上只要有條件,家家戶戶都會送孩子讀書,私塾官學基本遍布所有地方。

如此一來,別說考中三甲得個狀元了,就是中個舉人秀才,其難度都大大增加,可謂是難上加難,但對此時的百姓來說,總算有這麽個指望,起碼知道有那麽條飛黃騰達的道路,時刻在等著咱們。

以至於後來明朝的科舉制度傳到國外,也首先被那法國照搬,成了文官考試制度,由此擴散,一直流傳到今日,所有國外所謂的專家教授,都承認這回事,也算是明朝的一個功績了。

張灝想了想,也覺得有些棘手,要真給碧翠一些田產,起碼先得改變她的身份,而改變她的身份,又涉及到人家整個一個大家族,如今是明朝初期,很難通過一些手段渾水摸魚,那官府供奉的土地廟,可隨時等著撥貪官汙吏的人皮,好填充稻草人玩呢!

話又說回來,碧翠的父母也不見得同意,這雖說是給人家當個奴仆,可當到堂堂國公家的級別,身份地位又比百姓高過一等,在張府是下賤奴婢,可回了家中那就是個主子,也能養幾個下人伺候自己,背靠著大樹,誰還願意當個所謂的自由百姓,任由別人魚肉。

還沒等他想明白此事,一邊的煙翠又小聲的道:“二爺,您的好意婢子就代碧翠姐姐心領了,可那五百多兩白銀,數目實在是有些嚇人,我和碧翠的月銀是每月三兩,還是夫人看在我們日夜照顧您的份上,特意恩許的,就算是秋蕊妹妹,一個月才二兩銀子,外頭小紅幾個,不過一吊錢而已,您自個從小積攢的積蓄,不過三十幾兩銀子。”

又是意猶未盡,聽得張灝目瞪口呆,此時才明白,原來自個的身家也不過如此,哪有想象中的一舉手,就賞出個幾千上萬,這錢又不是大風吹來的,以父親的為人,一生性格謹慎正直,估計家裏的收入有限。

那天聽到母親她們口氣輕松,張口就是幾百兩白銀拿去送給和尚,自己還不當回事,後經由煙翠解釋,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因為癡癡呆呆,年紀幼小,根本沒有什麽多餘的銀錢,上不討長輩歡心,逢年過節的基本沒有賞賜,下你一個幼兒,也沒有例銀供你日常花銷。

果然,協助母親打理家業的姐姐,此時輕笑道:“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爹爹一年的俸祿才三千石,咱家祖上也沒留下什麽積蓄,張家還是從你祖父時日子才漸漸好轉,如今幾十年來開枝散葉,進項雖然增加,可排場花銷也越來越大,一年下來,合成銀兩的話,也就三千兩銀子的盈餘。”

“哦!原來如此,是我太想當然了。”輕輕舒了口氣,張灝不禁有些慶幸,這總算是還有盈餘,按她們話中的意思,幾千兩在這時代,那是一筆巨款了,還好還好,沒有想象中的度日艱難。

不過隨即反應過來姐姐的意思,開枝散葉這也是個大問題,如今盛世來臨,這大家夥性命無憂,主子下人還不可勁的造人玩兒,人口一多,那開銷就更大,常此以往,就如同這個國家一樣,越是後期就越是矛盾突出,到了明朝末年,光是供養無所事事的幾十萬皇室子弟,就得耗去一年賦稅的三分之一強,加上豪門文官侵占土地,驕奢度日,更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最終難免國破家亡。

類似這種問題,對於現在的張灝來說,還不在考慮之內,他自問絕不是什麽救世主,更不是個偉人,即使擁有後世的記憶,如此覆雜沈重的課題,也不是他能解決的,當務之急,他得首先考慮自己的面子問題。

低頭沈思一會兒,張灝忽然擡起頭,異常自信的道:“五百五十兩就是五百五十兩,既然話已出口,那就絕不更改,不但是碧翠姐姐如此,就是煙翠姐姐,秋蕊姐姐,將來同樣要按照這個數目當作賀禮。”

張婉兒眼眸一亮,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心折,在看著小小孩兒臉上散發的自信神色,多年來的疼愛越發值得,暗道自己的親弟弟,自從神志康覆後,竟然變得如此出色,看來張家的未來,算是後繼有人了。

同樣聽到這番話,秋蕊和煙翠的表情卻截然相反,秋蕊只是臉色通紅,輕輕的笑道:“婢子可沒這番福氣了,不過還是謝謝二爺的好意,自從跟了小姐後,早已立下誓言,將來自是隨著小姐出閣後,終身服侍老爺夫人。”

張灝聽得一楞,不過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這秋蕊身為姐姐的貼身丫鬟,自是要作為陪嫁丫頭跟著過門,以她的容貌氣質,想必今後就是未來姐夫的房裏人了,要是在生個一男半女的,那就能擡舉成姨娘,勉強算是半個主子,不管姐姐願不願意,起碼她是實實在在的心腹,省的姐夫隨便納妾,姐姐以至於勢單力薄,受了委屈,恐怕這還是母親的意思。

而面色突然間變得難看的煙翠,此時咬著紅唇,默默的低頭不語,好半響,才鼓足勇氣,竟然跪倒在地,毅然擡頭道:“雖然大小姐和秋蕊姐姐都在,二爺您年紀也小,有些心事本不當說,可這心中藏著事兒,還是想一吐為快,煙翠父母早亡,家中的叔叔嬸嬸當年心狠如斯,竟然把我賣到張府,如今我無依無靠,幸得夫人小姐善待於我,這些年衣食無憂,眼看這年紀漸長,恐怕不久就得由夫人們做主,許配給家中小子,煙翠雖然只是一介奴婢,但實在是不想嫁出去,跟在二爺身邊已經心滿意足,這裏就是我的家,只願這一生都伺候二爺,哪也不去。”

說完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再擡頭時已是淚眼如雨,掙紮著站起,捂著嘴跑了出去,秋蕊趕緊跟在後頭。

得,張灝苦笑,這又是個刺頭,那意思雖然婉轉,但話裏話外已經清楚明確,就是告訴你們姐弟倆,我煙翠心高氣傲,受不了嫁給小廝下人的命運,就是老死在內宅,起碼還能過上等日子,不耐煩去過窮苦生活。

呆住的張灝,下意識的回頭,立時和姐姐大眼瞪小眼,竟然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誰能想到,這短短一個早上的工夫,連連遇到如此多的事,這一個個看似無憂無慮的丫鬟,心中都有著非同一般的心事。

輕輕的嘆息一聲,張婉兒也不禁惆悵起來,和她們幾個丫鬟一樣,她對未來同樣無助,也不知道將來的命運如何。

有些明白姐姐此時想法,張灝體貼的抱緊姐姐身子,動作溫柔,以這種親密舉動安慰對方,只是眼眸中卻一片冰冷,平生第一次,張灝體會到把握命運的重要性,也是第一次心中升起強烈欲望,不但要掌控自己的命運,還要擁有能影響他人命運的能力,而這條路,他比誰都明白是如何的血腥殘酷。

過了一會兒,張灝告別姐姐,一個人走出內宅,心中想著心事,也未理會院子中的下人們,低著頭走到大門口。

已經等了半天的張梁張棟,急忙跑了過來,張梁手裏依然提著食盒,隨著跑動跟著搖晃不止。

“二爺,您早上用膳了沒?”張棟神色平穩,並未因為等待時間太久,而心浮氣躁,他們兩兄弟心中很清楚,就是一整天都無所事事的呆在這裏,那也沒有辦法,這等待主子到來,也是他們的工作。

心情不好的張灝擡頭笑笑,雖然沒有什麽食欲,不過還是點頭道:“沒呢,正好肚子餓了。”

張梁的表情馬上興奮起來,獻寶似的舉起手中食盒,苦惱的道:“這出來的時間太久,恐怕米粥已經涼了,得找個地方熱熱。”

“嗯,二爺身體不好,涼掉的東西不能再吃了,要不二弟你回家一趟,讓娘給重新做些吃食,都怪我想得不周全,早就應該提前做些準備。”張棟的神色有些懊惱,有些後悔的說道。

有些意外這兄弟倆的反應,不但很有骨氣,處事也比較細致,張灝很爽朗的揮手,笑道:“無妨,走,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生點火把米粥烤熱,別老拿我當個身子嬌貴的大少爺。”

當先就朝前走去,後面的兄弟苦笑著跟了上去,心想您可不就是個身子嬌貴的大少爺,我們可不敢怠慢您老。

不過想歸想,到底是年紀不大,還是個男孩子,也沒堅持己見,跟著張灝後面,三人溜達到一個無人的小院子中,兄弟倆很快就用石塊壘到一起,空隙間塞上木塊幹草,張梁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很快引燃生火,把食盒中的陶罐放置在石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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