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抓著戚悅的手，很是不滿：“朕看起來，比你大那麽多嗎？”

戚悅仰頭去看他。

其實李翊長得很俊美，加上肩寬腰窄腿長體魄健壯，不管去哪裏，總能吸引到人的目光。可他久居高位，手攬大權，難免會流露出一些上位者的威嚴，這樣，就給他多添了幾分成熟感。

這個男人太高，四周人來人往，不少小姑娘都偷偷盯著李翊看，有的還吃吃的沖著李翊笑。

戚悅覺得李翊似乎太高了，他腿太長，一步是她兩步的距離，她皺了皺眉，點點頭道：“是有點老。”

李翊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全身都炸毛了，他摟過了戚悅的肩膀，讓她貼著自己，再不準她離自己更遠：“嫌棄我？嗯？”

誰敢嫌棄這個隨時隨地想砍人頭的老男人。

戚悅繃著一張臉：“不敢。”

她又加了一句：“你若再這般抱著我，別人就不懷疑我是你侄子，而是懷疑你有什麽了不得的癖好了。”

李翊：“……”

路邊又賣包子的，熱騰騰的剛剛蒸出來，一片雪白的霧氣下，是一個個雪白的包子。

戚悅多看了一眼。

李翊道：“想吃？”

不等她回答，李翊就擠到了前面，給戚悅買了一個包子。戚悅接了過來，擡眼看了下李翊：“謝謝陛下。”

她咬了一口。

這家包子店在京城也很有名氣，做的也很好吃，一直到了晚上都不會關門。李翊把用帕子墊著的包子遞給她，戚悅接了過來，低著頭吃包子，看起來很乖的樣子。

哪怕是吃東西，她也很文雅，一小口一小口的，李翊帶著她往前走，戚悅的嘴巴比較挑，口味也比較清淡，李翊也是知道的。他知曉出門前，戚悅也喝了點湯，再吃些東西，肯定會把她給膩著。

所以，戚悅吃了幾口後，李翊道：“好不好吃？”

戚悅點了點頭。

雖然比不上宮裏的精細可口，可剛剛出籠的熱乎乎，吃起來也是可口的。

李翊俯下身，湊在她的手邊咬了一口。表皮柔韌，湯汁鮮美，確實好吃。

兩人已經走出了人多的地方，這時，四周往來的不過寥寥幾個人。戚悅只好把包子舉了起來，讓他一口一口的吃完。

等吃完後，李翊拿了新的帕子擦了擦唇，又給戚悅輕輕擦了擦。

戚悅道：“天色已經不早了，陛下是要帶著臣妾一起離開？”

李翊道：“朕帶你出來玩，自然要玩得盡興。”

其實，能夠出來，不總是在宮裏沈悶著，戚悅已經比平時裏要愉悅了幾分。只是她很少把情緒給表露出來。

李翊帶著戚悅到了一處酒樓，燕國京城畢竟和別處不同，一般人想要在京城裏立足，也要有本事，承受得住京城裏比別處昂貴許多的物價。

這家酒樓，喚作聽雨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之一，酒菜價格是別處的幾倍，因此往來的，都是達官貴人。

李翊道：“這次有場拍賣會，你看中什麽，只要叫一聲哥哥，哥哥就給你買。”

戚悅一手捏著扇子，她把梔子花塞給了李翊，跨過門檻時，她撩起了衣袍，走了進去。

門口的小僮自然註意到了李翊，他沖裏面喊了一聲：“叫老板來，李公子來了——”

說著，這名容貌端正的小僮面上含著笑意：“李公子，您許久未來了，今天又有好東西，據說有位江南來的美人兒，清清白白，堪稱絕色，要被拿出來拍賣。”

李翊一楞，他趕緊看了看戚悅。

戚悅倒是沒什麽表情，李翊趕緊解釋道：“我不知道他們會拍賣這個，平時我來這裏都沒有，以前也沒有買過這個。”

戚悅點了點頭：“哦。”

這時，店裏的老板出來了，他雖然不曉得李翊的具體身份，可知道，這是個出手闊綽的主兒，得罪不得。能在京城把酒樓做得這麽大，老板也是有後臺，後臺就是齊王。可某次，老板見李翊和丞相家的公子一起過來，就連丞相家的公子，都對李翊恭敬不已，那時，老板就知道，李翊應該是皇室中人。

老板道：“李公子，半年未見您了，今日也有一場拍賣，有不少的好東西，其中壓軸的是位出身高貴被抄家入了風塵的美人兒。”

老板曉得，不少達官富人都有不少的癖好，有的會喜歡收集美人。這位江南來的女子，溫柔婉約，肯定要放在壓軸，至少拍出幾萬銀子的高價，哪怕是為了面子，不少人都要爭著買。

李翊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說話時，他還忍不住看了戚悅一眼。

老板這才註意到了李翊身旁身形略有些單薄的 小少年，在這名老板的眼中，這位少年略有些陰柔，可目光冰冷，有著和李翊相同的氣質，雖然沒有尋常少年那麽高，可看向別人時，都隱隱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單單看這一身的氣派，老板就能猜到，這名小公子也不是個凡人，應該是李翊的晚輩。

老板笑道：“李公子，這位小公子，是您的晚輩，還是您的兄弟？”

李翊寒聲道：“你覺得呢？”

李翊的面容太過冰冷，氣勢又極為逼人，老板見多識廣，達官貴人結交甚多，居然也有些發怵，他笑道：“小人眼拙，猜不出來，李公子請隨小人過來。”

李翊俯身拿走了戚悅手中的扇子，語氣溫柔：“一直見你捏著這扇子耍帥，玉質的扇骨，沈甸甸的，拿久了手也酸，我給你拿著，你拿著這束花。”

老板暗暗想著，看這寵溺的樣子，這位小公子，應該不是李公子的平輩兄弟，應該是晚輩吧。

可上個樓梯，李公子都怕這位身形單薄的小公子摔到，小心翼翼的扶著，如此關懷體貼，肯定不是一般的晚輩。

難不成，這位小公子，是李公子的親兒子？

這些達官貴人，一般成親都很早，生兒子也很早，加上吃得好睡得好，哪怕兒子都到了要成親的年齡了，自身看起來還很年輕。這位李公子應該三十左右的年齡，若是十四歲成親，有個這麽大的兒子並不稀奇……

老板暗暗想著，怪不得李公子剛剛生氣，自己剛剛眼拙，把人家兒子認做了兄弟，確實夠生氣的。

老板帶著李翊去了二樓盡頭的包廂，進去後，他看著李翊親手擦了擦桌子旁的椅子，讓這位小公子坐了下去。真是看不出來，這麽貴氣尊嚴的一名男人，居然是個兒子奴。

老板道：“李公子有沒有什麽吩咐的？外面站了兩個奴婢，您若是需要伺候，盡管吩咐她們。”

李翊坐在了戚悅的對面，他道：“方才吃了半個包子，你會不會膩著？要不要吃點甜品墊一墊肚子？”

戚悅點了點頭。

李翊這又吩咐了老板：“讓人做一碗杏仁茶送來。”

老板退了出去。

李翊道：“朕聽說今日有人會拍賣一塊千年護心玉，提前和人交涉，那人是要在拍賣會中才出手的，所以才帶了你過來。”

他捏了捏戚悅的手：“朕真的不知道，有個什麽江南來的女人要賣身，也絕對不會買她。以前沒有買過，以後也絕對不會買。”

戚悅不在人前開口，是怕一開口，別人就識出她女子的身份。包廂裏只有她和李翊，戚悅這才道：“護心玉？什麽樣子的護心玉？”

盡管今天的氣候溫和，李翊在握著戚悅手的時候，也能覺出她小手冰涼。

李翊道：“是一塊極為珍貴的暖玉，上一個朝代，某位公主的珍物，戰爭過後，就流失在了民間，朕讓人打聽了許久，這才打聽出來，這塊護心玉，居然又出現了。”

戚悅道：“陛下就不怕是假的？”

“好歹也要買來看看。”李翊捏了捏她的鼻尖，“但凡對你有一絲好處，朕都會試一試。他敢賣給朕假的讓朕失望，朕就砍了他的頭。”

戚悅勾了勾唇，不再說話了。

不到一刻鐘，幾名奴婢送來些點心、水果，還有一盞杏仁茶。

李翊要進入聽雨樓，他的手下自然也都跟了來，這些點心什麽的由廚房送來，端來前，手下的人自然檢查了一下廚房裏的人是否可疑。盡管如此，李翊在戚悅入口之前，還是親自嘗了嘗。

溫度適宜，味道還可以。

拍賣會也開始了。

李翊和戚悅的包廂，是處於最好的位置之一，一層珠簾遮擋，他們可以看到下面的人，其他人卻看不到他們。包廂門被敲了一下，李翊冷聲道：“進來。”

一名男子走了進來，他絲毫不敢去看戚悅，只是單膝下跪，對李翊道：“陛下，奴才廢了些功夫和人商量，讓護心玉提早拍賣，應該等不了半個時辰。”

隔壁包廂中。

兩名腰肢輕軟的美人侍立在左右，秦南如喝下美人為他倒的酒，沖著戚愉笑道：“戚公子豪爽，孤今日也是見識到了，這壇太清紅雲，實在讓你破費。”

戚愉道：“四皇子殿下出身不凡，我自然不能以凡品來招待。”

言語間，戚愉指了指秦南如兩側的美人：“這名女子喚作萱娘，有一副甜美的歌喉。這名女子喚作雪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聽說四皇子身邊無人伺候，這兩名女子，就送給殿下。”

秦南如握著酒杯的手輕輕一頓：“孤心有所屬，這兩名美人，戚公子還是自己享用吧。”

戚愉笑道：“殿下心有所屬，卻仍未娶妃，顯然是有緣無分。今夜最後將拍賣的，是一江南來的美人，我把美人拍下，送給殿下可好 ？”

秦南如見戚愉張口閉口就是送人給他，心裏已經有些不悅。

可他一轉念，想著戚愉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戚愉的確猜出，秦南如對戚悅動心。戚悅在明玉閣的事情，戚愉也都知道了。後來戚悅把秦南如相贈的蓮花杯給他，他更確信了這一點。

也因此，戚愉對秦南如更加沒有好感。

他堂姐如今已經有了歸屬，秦南如還這般膽大妄為，真是不知廉恥！

第一件拍賣的，就是秦南如贈給戚悅的蓮花杯，這是戚愉安排的。最後一件拍賣的江南美人，也是戚愉安排，目的就是送給秦南如，讓秦南如打消某位念頭。

當秦南如看到蓮花杯的時候，臉色突然變了。

這只蓮花杯，是他高價得來，目的就是向燕國皇後，委婉傳達自己的情意，可是——

這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南如看向戚愉，道：“這只琉璃蓮花杯，倒是一件珍品。”

戚愉笑道：“的確如此，這般珍品，居然第一個就拿出來賣，還是從一千兩起拍……主辦方，也太不重視了，也許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秦南如的臉色驀然難看了起來。

燕國皇後的堂弟，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居然如此精明！戚愉這般做，難道是在警告他，不要動其他的念頭嗎？

秦南如並不是遇到挫折就退縮的人。

他很快就緩和了臉色：“孤買了。”

外面競價，已經到了五千兩，秦南如手下的人，拿出了一萬兩的高價。

戚悅看到那只蓮花杯時，難免多看了一眼，她沒有想到，拿給戚愉去處理了，戚愉居然會拿到這裏賣。

就因為她不經意的一眼，李翊敏銳的覺察了：“皇後喜歡？”

戚悅道：“並沒有喜歡，只是看著漂亮——”

話未說完，李翊讓手下的人加到了一萬五千兩。

戚悅揉了揉眉心：“陛下，臣妾只是覺得好看，並沒有想要。”

她若想要，也不會這般拿出來了。

李翊道：“你覺得好看就夠了。”

秦南如那邊郁悶的加了一次價，見對面二樓的包廂到了三萬兩，以為故意和他作對，他來燕國，所帶的財物算不得特別多，也不再和人鬥富。

蓮花杯最後還是落到了李翊的手中。

李翊讓手下的人去和拍賣方交接，繼而冷笑一聲：“對面二樓包廂裏的慫貨，還是爭不過朕。”

戚悅：“……”

李翊拍了拍戚悅的頭：“你看，還是你夫君最有錢。”

第二件拍賣的，是一件觀音坐像，被人用三千兩銀子拍走了。第三件則是一觚淺玫瑰色的珍珠，喚作海螺珠，這種珍珠據說是從極遠的海外交易得來，價值連城，酒樓明亮的燭光下，淺玫瑰色的珍珠顆顆飽滿，流光溢彩，比寶石還要漂亮。

一觚珍珠，共有三十三顆，五萬起拍。

京中不少富商，想著用來討好自己的夫人或姬妾，可這一觚珍珠，五萬兩銀子，實在太貴了。

有一人出了五萬一千兩。

接著，五萬兩千兩，三千兩，逐漸加到了八萬兩。

戚悅正乖乖的喝杏仁茶，她宮裏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也不再往外看，怕一不小心又看到了什麽，李翊再給她買回去。

裝杏仁茶的茶盞挺小的，可她的臉也很小，捧著喝時，露出一點潤白精致的下巴。

李翊看得心癢癢。

這時，一觚海螺珠加到了九萬兩銀子。

李翊這才註意到外面的動靜，他挑開珠簾，遠遠看了一眼，他的手下在他面前解釋了幾句。

李翊皺眉：“粉色的珍珠？極為難得？”

他倒是沒怎麽見戚悅有粉色的珍珠，不過，經常見戚悅戴珍珠首飾，她應該也是喜歡珍珠的吧？

李翊道：“要了。”

下面拍賣的人在說話：“這一觚珍珠，目前最高價是二樓天字號包廂所出的十五萬兩，還有要加價的嗎？”

自然是沒有。沒有人願意為了博美人一笑掏光家底。

戚悅並沒有認真去聽，她乖乖喝了杏仁茶，吃了半塊點心，拿了帕子輕輕擦拭自己的唇瓣。

酒樓的燭火下，她的眉眼漂亮，唇瓣也是淺淺的粉色，略有些濕潤，頗為動人。

李翊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想摸一摸她的唇瓣，更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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