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雪小聲道：“奴婢不也是想為您出氣嗎？”

戚悅抿了胭脂，唇瓣上是薄薄的一層緋紅，她對鏡自照：“本宮又未怪你。”

不過，尋雪這一遭，倒是讓戚悅想起了一件事，以後事情做起來，可能就更加容易了。

尋雪在戚悅身後磨磨蹭蹭的不願意離開：“娘娘，陛下向來細心，您出了這樣的事情，回頭他肯定過問奴婢，奴婢該不該說？陛下在這件事情上，會不會信任奴婢？”

戚悅道：“他日理萬機，哪裏想得到本宮，放心，他不會問。”

“倘若陛下真的問了呢？”

戚悅兩手疊放在一起，右手突然捏了左手的手指：“那就告訴他，他信本宮也好，不信也好，最重要的是，你要審時度勢，保全你自己的小命。”

尋雪被戚悅最後一句話給說的臉色發紅：“娘娘，您很在意奴婢的性命，對嗎？”

戚悅冷淡的看了尋雪一下：“沒有。”

尋雪道：“就有，娘娘您總是口是心非。”

梳妝臺邊放著一盤話梅，是讓戚悅梳妝無聊時含著吃的，她把話梅塞到了尋雪的手中，尋雪高高興興的退了出去。

同一時間，鄧貴人那裏，也得到了消息。

宮女為鄧貴人梳妝打扮，鄧貴人的貼身宮女小田道：“娘娘，皇後這番叫您過去，肯定也會把陛下給引來，那天晚上黯淡，陛下沒有發現您的美妙之處，這一次，陛下肯定會被您吸引。”

鄧貴人看著鏡中的自己，上妝後，皮膚更顯白皙，她用極細的筆蘸了點墨，在眼角處點了一下，霎時多了一顆淺淺淚痣，這更為她添了幾分柔弱感。

小田見鄧貴人把一只玉簪插進了發間，忍不住問道：“娘娘，您穿哪件衣服？”

鄧貴人位分低，又沒有娘家的補濟，其實並沒有幾件衣服。

她道：“那件粉色的。”

小田猶豫了一下：“皇後娘娘也有一身這樣的，如果這次撞了……”

皇後的衣裙，從衣料到裁剪都比鄧貴人的好了百倍。兩個人若同時穿了，丟臉的是鄧貴人。

鄧貴人道：“就要這件。”

雖然比不上皇後高貴，可鄧貴人覺得，自己這般楚楚可人小家碧玉，也是有些迷人的。

況且，鄧貴人並不知道皇帝的喜好，她只知道皇帝喜歡皇後，她的衣服和皇後的類似，肯定出不了錯。

皇後若是真心實意的幫她，按照皇後的腦子，定然也不會與她撞了衣服。反正，皇後有那麽多衣服。

鄧貴人去了皇後指定的地點，居然發現李妃也在。

李妃吃著點心：“鄧貴人，你說皇後邀請我們一起過來，莫不是為了這兩日舉辦晚宴的事情？那天本宮讓你留下給她講講具體細節，你都講了什麽？”

鄧貴人心中不悅，可她還是要擺出一副笑臉來，畢竟，鄧貴人無權無勢，要想在這後宮中生存下來，必須要依靠別人，借著別人的手去殺人。

以前她借了德妃的手，期間多次被德妃奚落，還引起德妃的殺機。

如今她借李妃和顏貴妃兩個人的手，這兩人可比德妃要聰明更多，務必要多加小心。

鄧貴人道：“那天嬪妾留下，本是要講出您說的那些設想，比如請來出嫁的公主們來湊個熱鬧什麽的，可皇後娘娘威嚴，她一直講個不停，把嬪妾給嚇得不敢說話。”

李妃笑了：“看看你，膽小如鼠，就這點出息。”

鄧貴人親自給李妃倒了茶：“嬪妾膽小沒什麽，反正有李妃娘娘和貴妃娘娘呢。”

李妃一眼瞧出鄧貴人的妝容穿著又在模仿皇後，她撇了撇嘴，打心底裏鄙夷，可再鄙夷，李妃也沒有說出來。

不管怎樣，鄧貴人，她還是要繼續利用的。

戚悅向來喜歡讓人等著她，所以，李妃和鄧貴人等了兩刻鐘，李妃都有些不耐煩，嫌棄太陽透過亭子照進來，照到了她的臉上。

後宮裏女人嘛，大多都在乎這張臉，畢竟是靠臉吃飯，李妃也不例外，她用扇子擋了陽光：“左等右等，皇後娘娘還是不來，咱們吶，就是等人的命。”

鄧貴人笑道：“李妃娘娘若是等不及，就先回去休息吧，嬪妾就告訴皇後說您身體不適，等不了太久，她會體諒的。”

李妃驀然笑了笑，她穿寶藍色的衣裙，眼妝也是寶藍色的，長長的眼睛勾了鄧貴人一下：“本宮就是抱怨一句，等著，還是要等著。”

李妃也怕有什麽好便宜，讓鄧貴人這個賤蹄子給撿了。

談話間，戚悅已經緩緩走了過來，今日天暖，戚悅穿了銀紅色的薄紗宮裙，陽光下微微閃爍著光澤，她的膚色白，穿這樣的衣服也格外好看。

李妃和鄧貴人起身，對戚悅行了一禮，等再次坐下，李妃問道：“皇後娘娘邀請我們賞花，此處牡丹確實開得很好。”

戚悅坐在了李妃的對面：“後宮確實太過冷清了，這幾日本宮會在棲鳳宮設宴，邀請諸位嬪妃過來。”

李妃笑了笑：“陛下極少踏足後宮，臣妾覺得，上上下下的妃嬪們加起來，也有些少，沒有那麽熱鬧，不若將已經出嫁的幾位長公主都請來，也一起湊個熱鬧。”

在京城的長公主分別是萬春公主，成安公主，靈昌公主，這三位公主早已經出嫁，李翊上位時殺了數位兄弟，其中就包括萬春公主和靈昌公主同母的兄弟。

所以這些年來，萬春公主和靈昌公主懷恨在心。李妃和顏貴妃想著是要在晚宴上，由宮女失口說出戚悅不貞，再揭開事情的真相。

萬春公主性子剛烈，一向不喜歡李翊，若她得知李翊的皇後與人有染，肯定會得意洋洋的要求李翊嚴懲，那個時候，哪怕李翊記恨戚愉，維護皇後，也壓根維護不成。

戚悅點了點頭，她也想到了這一層，不過，戚悅也清楚的知道，顏貴妃的計劃成功不了：“也可。”

..

李翊下朝後，戚悅派去的景姑姑已經去了含元殿傳遞消息：“陛下，娘娘正在禦花園中和李妃娘娘、鄧貴人一同賞花聊天，請您也過去湊個熱鬧。”

李翊又想起昨天他答應戚悅的，陪著她一起演戲。他的心裏略微有點不爽。

非常不爽。

等到了禦花園，遠遠的，李翊就看到了一道身穿銀紅色衣裙的身影，比起另外兩個女人，戚悅的儀態更為吸引他的眼睛。

李翊走了過去。

三個女人紛紛回頭。

剎那間，李妃的面容上流露出了驚喜，她詫異的看向李翊：“陛下……”

戚悅飲盡了一杯茶，才緩緩的站了起來，和李妃，還有鄧貴人，對李翊行了一禮。

因為戚悅在最前面，李翊虛虛扶了她一把：“皇後起來。”

他捏了她的手指，因為心底有所不滿，所以重重捏了下，這讓戚悅感覺到了一點疼痛。

戚悅微微蹙眉，眸中帶著些催促。

李翊這才道：“李妃和鄧貴人不必客氣，都坐下吧。”

李妃仗著她比鄧貴人的身份高，在戚悅坐在李翊的左手邊後，李妃坐在了李翊的右手邊。

李妃帶著幾分笑意，她在面對低位妃嬪時，是一副面孔，在面對李翊時，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陛下，您是不是累了，所以來禦花園中散心？”李妃聲音柔和了很多，“天氣暖了，陛下還是多出來走走才是。”

李翊看向了鄧貴人：“朕極少見鄧貴人，倒是覺得面生。”

鄧貴人在家的時候也見過很多男人，其中最常見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他們都是鼠目寸光的男人，看起來也略有些猥瑣。像李翊這般的天潢貴胄，鄧貴人其實從未有機會多見。

男人的面容俊美，唇角隱隱帶著些笑意，一雙深邃的雙眼盯著鄧貴人，饒是鄧貴人不再天真，也難得心跳加速了：“嬪、嬪妾……”

“鄧貴人出身微寒，害怕見人，所以陛下才覺得面生。”李妃笑盈盈的替鄧貴人回答了，“自從鄧貴人從淑儀升為貴人後，這才在後宮中走動多了。”

表面上，李妃是在為鄧貴人解釋，實際上，李妃語帶譏諷，暗示鄧貴人出身不好，人也自卑。

鄧貴人的臉色稍微沈了一下，又恢覆了正常，她不怎麽樂意的掃了戚悅一眼。似乎在埋怨戚悅為何把李妃這個搞事的給弄來。

“走動多一些才好，”李翊道，“她既然生性害羞，李妃你就多多關照一下。”

驀然得了李翊這句話，鄧貴人的眼睛微微發亮，她想李翊一定是忘了那天月色下她唱歌引誘他被拒絕的事情，這後宮中女人那麽多，鄧貴人想著，李翊肯定覺得，今天這次見面，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相遇。

畢竟，在陽光下，鄧貴人的氣質看起來和那天晚上不同，她穿著粉色衣裙，這會襯得她氣色很好，而眼角的淚痣，會讓她看起來比皇後還要柔弱。

李妃心中暗罵鄧貴人，表面上還是高高興興的答應了：“這個自然，臣妾和鄧貴人，往來很多，可是好姐妹呢。”

鄧貴人鬥膽為李翊倒了杯茶：“陛下，您一路走來，肯定乏了，喝杯茶解解渴。”

李翊喝了一口：“鄧貴人今日的衣裙很好看。”

鄧貴人低頭輕笑：“這是臣妾特意讓宮人制作的。”

不管怎樣，陛下既然誇了她，就是對她的承認。鄧貴人的心也安然放了下來。

她就知道，只要皇後肯搭線，讓他瞧上她一眼，就肯定會看到她的獨特之處，被她所吸引。

看來，今天晚上的侍寢肯定也穩了。

戚悅勾了勾唇：“陛下，您這麽喜歡鄧貴人，怎麽不送人家點東西，讓人家高興高興？要不就把鄧貴人封為淑妃。”

李翊順口道：“聽皇後的意思，鄧貴人深得朕心，就封為淑妃吧。”

剎那間，鄧貴人被狂喜卷了頭腦，她甚至都不知該如何反應。

淑妃，這可是四妃之一，淩駕於李妃之上，後宮中除了皇後和貴妃，就該是她了。

李妃瞬間端不住了：“陛下，冊立淑妃可是件大事……”

多少名門貴族的女子，進了後宮勉強才混到一個貴人，連妃位都混不上，這個鄧綾綺憑什麽？只是喝一杯茶，就能得到淑妃的位置！

鄧綾綺跪了下來：“臣妾愧不敢當，希望皇後和陛下收回剛剛的話語。”君無戲言，鄧綾綺清楚，這怎麽可能會被收回。

戚悅似笑非笑道：“別拒絕了，鄧貴人，你高興才是。陛下，您也該回含元殿了吧？臣妾身為皇後，自然要多勸您勤於政事。”

李翊道：“那朕就先回含元殿。”

李妃看了鄧綾綺一眼，起身去追李翊。

淑妃的位置，李妃肖想了多年，如今被一個旮旯裏跳出來的鄧綾綺截胡，她怎麽可能不氣？

李妃跟在了李翊的身後：“陛下，鄧貴人來自一個偏遠小城，身份地位，入宮才一年，您這樣做，如何與朝中大臣交代？”

李翊奇了怪了：“朕的事情，還要和他們商量？”

李妃眸中含淚：“可您這般，卻是讓入宮陪伴您多年的妃嬪寒心了。”

李翊的臉色冷了，他看向李妃：“你寒什麽心？多年來，你只在後宮揮霍，德妃和賢妃在時，你惡意挑撥貴妃和德妃的關系，半點未進到一個後妃的責任，你又有何面孔寒心？”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李妃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李翊的心情本就不好，他對李妃更是沒有一絲感情，轉身就離去了。

方才的事情，最不爽的就是李翊。

鄧貴人那副掩藏不住的心機，他豈會看不出？明明沒有幾分姿色，學著皇後穿件露了鎖骨的裙子，一眼看過去，鄧貴人臉上塗了粉，脖子比臉黑了一個色。粉色本來就容易顯黑，鄧貴人其實也稱得上白皙，可身邊坐著一個冰雪捏做的皇後，一眼看去，鄧貴人就連戚悅身邊站著的宮女夏瀲都不如，至少夏瀲的穿著合乎她的容貌和身份。李翊真想賜給鄧貴人一個清晰點的鏡子，讓她認清楚自己。

李翊哪怕沒有遇見戚悅，也瞧不上鄧貴人這姿色，他覺得鄧貴人簡直倒人胃口。李翊實際上還是個喜歡看臉的。

李翊最生氣的，其實還是戚悅。

他方才那般誇獎另一個女人，還盯著另一個女人看，她居然不生氣？

戚悅不生氣不吃醋，李翊都要被氣死了。

如果他能噴'火，肯定把這周圍的幾座宮殿都給燒了。

不是說女人最愛吃醋的嗎？怎麽到最後，心裏最醋的其實是他？

李翊暗暗想著，回去後一定要讓人弄點柔軟些的繩子，回頭把戚悅給綁了，好好調'教她一番。

禦花園中，鄧綾綺看向李翊的背影，良久，才坐了下來：“皇後，你的確做到了。”

戚悅淡淡的道：“只怕在你心裏，認為是你自己成功吸引到了李翊。你以你的柔弱，以你的可憐，以你嬌羞可人的姿態，成功吸引到了這個男人。”

鄧綾綺一直都很自負，她頭腦聰明，混進了這宮城，做了貴人，如今又坐上了淑妃。她對她自己的姿色，能力，一直都過分高估，情人眼中出西施，自己眼中的自己，比西施更迷人。

戚悅冷淡的垂眸，她已經摸透了鄧綾綺，接下來，鄧綾綺會像只可憐的小老鼠一般，被她的貓爪，肆意玩弄。

登上高峰之時，也將掉下來，被跌的粉身碎骨。

鄧綾綺回去後，一直在等待著李翊晚上寵幸自己，可李翊遲遲不來。

冊封她為淑妃的聖旨也遲遲不來。

君無戲言，既然李翊說了，把鄧綾綺封為淑妃，那鄧綾綺就是淑妃。

消息很快就傳揚開來，所有人都說，陛下一眼就瞧上了鄧貴人，把鄧貴人封為了淑妃。

可鄧綾綺沒有等來聖旨，她仍舊和幾個低位妃嬪住在一起，沒有獲得屬於應當淑妃的華麗宮殿。

這件事情，真真假假，也只是在後宮中發酵，朝堂之上，所有人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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