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顏希很早就醒了，天一亮就興致勃勃地去隔壁房間叫他起床。

他皺著眉睡得昏昏沈沈，被她叫了幾聲也沒有醒來的跡象，孟顏希想了想，調皮地去捏他的鼻翼。他臉上稍有異色她就立即松開，等他神情平靜後再捏住，周而覆始，自得其樂。心態的轉變似乎是發生在忽然之間。

忽然之間她就頓住了。她撐著他的胸膛俯下身去，細細觀察他的眉眼。莫名地就想起了昨夜的臉紅，於是她直起身體，從被子裏拉出他的手：“起來啦。”

葉欽睡得迷迷糊糊地，也沒有多想，反手就將她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有些沙啞的嗓音，“別鬧。”

孟顏希的臉剛好被抵在他的肩窩處，熾熱的男性氣息使得她有些頭暈腦脹。心裏的羞澀與臉上的紅暈慢慢褪去，她緩了緩心情正要說話，他卻翻了個身，輕易將她半壓在了身下，口裏還喃喃地說了句：“乖……聽話。”

她想當然地覺得他是將自己錯認成了他人，更何況自己現在還被他抱了個滿懷，且掙脫不得，不由得惱怒地張開嘴，重重地咬了下去。洩憤似地咬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半點反應也無，於是擡頭去看。

他深棕色的眼眸如同最深最沈靜的深海，能將人溺斃，也能包容一切。

孟顏希無端有些心虛，聲音也是嬌軟無力的：“你怎麽不說話。”

葉欽轉頭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悄悄地勾出一枚淺笑。

孟顏希見他不說話就以為他生氣了，低頭又看見他好看的鎖骨上不僅有兩排整齊的牙印，牙印上更是滲出了絲絲血跡，不由得擡起頭問他：“疼不疼啊？”連他緊緊箍在自己腰間的手都忘記了。

葉欽不回答。

孟顏希低下頭去，用臉頰討好地蹭蹭他的肌肉，不過他的肌肉好硬啊……

葉欽忍不住輕笑出聲，看向她：“大清早的鬧什麽鬧。”擡起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她一點沒覺得疼，只是有些好奇：“你不是一直都是這個時間起床的嗎？怎麽今天叫你都不醒？”

葉欽“嗯”了一聲：“昨天看文件看得有點晚。”輕輕揉她的頭發，“叫我做什麽？餓了嗎？”

“沒有啊……”她側了側頭，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笑起來，“你給我買禮物沒有？”

葉欽神情不變，平靜地說：“沒有。”

孟顏希不相信：“是什麽啊？”

葉欽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問她：“現在給你做早餐好不好？想吃什麽？”

孟顏希苦著臉說：“我想洗澡……而且昨天都沒有換衣服。”

“那你去洗吧，洗完了先穿我的衣服。”

“傳說中的男款白襯衣嗎？”

“對啊。”

不曾想在衣櫃裏翻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衣服，於是到底還是拿了一件白襯衣給她，匆匆說了句：“註意不要弄濕繃帶。”就準備逃去小衛生間洗漱。

孟顏希拉住他：“不要這個。”

葉欽註意到她的神情是少有的羞怯，也知道她不好意思，可是又沒有其他辦法，只好安撫性地摸摸她的臉頰，放柔了聲音哄她：“那在襯衣外面套上我的針織衫好不好？你穿著應該連大腿都可以遮住——我找不到你可以穿的衣服。”

孟顏希乖巧地應了一聲。

吃完早餐葉欽開車去給她買衣服，她就窩到他書房的躺椅上看書。

找到了金庸的整套文集。散發著油墨書香的射雕英雄傳。楊康身陷雲莊的那一段。

前去救他的穆念慈因無法打開鐵鎖，急得落淚。楊康卻笑道，你親親我吧。穆念慈急得跺腳說：“人家急得要命，你還鬧著玩。”楊康悄聲笑道：“誰鬧著玩了，這可是正經大事。”

這樣一個男人。

是被電話鈴聲驚醒的，李大小姐一如既往地朝氣逢勃。

“德國怎麽樣？”

“很好啊。”她笑著回答，“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

大洋彼岸的李晴被她帶笑的聲音驚了一下，直以為她是知道了蘇音的事情而受到了刺激，當即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哎呀顏希我跟你說啊，天下何處無芳草，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男人可滿大街都是啊，蘇音這人雖然長相帥氣了點，性格溫柔了點，家裏有錢了點……但是！！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守護世界和平，貫徹愛與真實的邪惡……”

孟顏希不以為意地聽著她發神經，忽然“嘟”的一聲，另一個電話切進來了。她把手機從耳邊移開，瞄了眼屏幕，原來是學校教授的電話。本想跟李晴說一聲，可是她正慷慨激昂擲地有聲地演講著人生道理，就覺得不好打斷她，幹脆直接按下了接聽鍵。

學校那邊打過來無非是為了比賽的事情，三言兩語就草草結束了。意料之中的是，電話切回去後李晴還在長篇大論，半點沒有要結束的味道。

“……所以你看啊，作為新時代的女性，我們應該——”

那頭的李晴驟然剎住話頭。

她忽然發現孟顏希已經很久沒有出聲了，不由得忐忑地握緊了手裏的話筒。掌心亦微微滲出薄汗。粘稠的觸感那樣令人生厭。

孟顏希楞了楞，問她：“你剛剛說什麽？什麽□□男人？”

“啊？……”像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沒有啦我隨便說說……你，你最近有沒有跟蘇音聯系啊？”

孟顏希答得坦然：“沒有。”

李晴百轉千回地“哦”了一聲。

饒是孟顏希神經再大條，此刻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想到蘇音使她微微沈默：“……發生什麽事了嗎？”

李晴幹巴巴地笑了兩聲，“還不就那樣，沒什麽新鮮的。”哎呀好糾結好緊張，要問到關鍵問題了，“你們聖誕節不是放假嗎？你回不回來呀？”

孟顏希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話：“學校最近挺忙的，活動多，又要考試，沒什麽時間。”

李晴如釋重負地擡高音量，歡快地說：“那就這樣吧，我要停車了，下次再聊。”說完就掛了電話。

兩天之後。

孟顏希孩子氣在葉欽的大床上跳來跳去，歡喜異常：“你又嚇唬了我對不對？說什麽最快也要一個星期，可是才過了兩天，我的腳已經不疼了。”

葉欽靜靜地靠在門上不動彈：“打算什麽時候去？”

孟顏希忽然記起今天下午就有一個去冰島的航班，於是急不可待地跳下了床，跑到他面前要推他出去，“我要換衣服，你快點去做早餐，吃完了就送我回去收拾東西，我抓緊一些應該能趕上下午的航班。”

葉欽抵著門不肯走，微微皺了眉看她：“這麽著急幹什麽？”

孟顏希“啊”了一聲，睜大了眼睛露出詫異神情，轉瞬又理直氣壯地說：“今天都二十六號了，不然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啊？”說著又要推他。

葉欽順著她的力道退出房間，房門卻被她“哐”地關上了，他就隔著厚厚的門板問她：“要不要我替你訂機票？”

她大概是進了洗手間，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不用了，我給同學打個電話就好了。”

葉欽知道她那個同學家裏是開航空公司的，也就不再說什麽，去廚房洗了手開始做意大利面。給她準備了大半杯熱牛奶和小半杯鮮榨橙汁，自己則是一杯皇家咖啡。

孟顏希看他的湯匙兩端皆有精美花樣，立刻認出了那就是所謂的皇家湯匙，同時也認出了那杯所謂的皇家咖啡——其實她對這東西的深刻印象還得歸功於那騷包的名字。這一道極品是由法蘭西帝國的皇帝拿破侖發明的，他不喜歡奶味，他喜歡的是法國的驕傲——白蘭地——又一個在咖啡中摻烈酒的家夥——藍色的火焰舞起白蘭地的芳醇與方糖的焦香，再加上濃郁的咖啡香，苦澀中略帶甘甜……法國的高傲，法國的浪漫。

葉欽一邊快速地翻動瀏覽報紙一邊問她：“怎麽了？”

孟顏希謙虛求證：“這是什麽咖啡？”

他頭也不擡地回答：“皇家咖啡。”

“我嘗嘗好不好？”

葉欽神情微動，擡眼就看見她神色中滿是垂涎，一雙明亮透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那樣可愛。這一刻他甚至在心裏想，他願意給她所有。只要她心裏同樣有他，只要她想要，只要她願意要，他什麽都可以給她。不過她不用太喜歡他，一點點就好了。

對一個人用情太深的話，就會不可避免地感到痛苦。會擔心，會害怕，會產生不確定感，會覺得不安全。雖然是浸著淺淡甜蜜的痛苦，他還是不忍讓她承受。

“好。”薄薄的晨曦中，他輕輕勾了勾唇角。

孟顏希只捧著杯子淺綴了一口就匆忙放下了，葉欽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地凝視她，問：“味道還好嗎？”

孟顏希直搖頭：“摻酒以後總感覺味道好怪。”端起牛奶往嘴裏灌，一邊忙著吞咽一邊好奇地問他：“你平時都是喝這個的嗎？”

“不是。我更習慣意式特濃咖啡。”

光是聽著那個名字就已經讓孟顏希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可是好苦的。”

葉欽不動聲色地說：“苦成那樣也算是極品了。”

孟顏希忍不住笑了，仰起頭把玻璃杯裏剩餘的牛奶一飲而盡，就拿起叉子開始攪意大利面：“早餐的時候喝咖啡不好的，你不要再這樣搭配了。”

葉欽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孟顏希自己食不知味不說，偏偏還火急火燎地催促葉欽。葉欽存心逗她，全程細嚼慢咽，與某人的狼吞虎咽形成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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