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天已大光，由於白色墻壁的反射屋內亮堂堂的，大羽好不容易掙拖困懶的束縛坐起來，喃喃自問“睡了多長時間了？”

怎麽從安達道爾那兒回到的“希羽事務所”，他記不清了，只覺得騰雲駕霧一般，並產生一種錯覺，一切皆變得安好。不過，紫夜演唱會的牌照的確拿到了，就揣在腰裏。

三天兩夜的睡眠沒能緩解大羽的傷勢，可沈重的身體還是輕松了不少。癟進去的肚子，胡子拉碴的面容，讓他意識到自己睡了很長時間。

“希雅，希雅！”他想吃點東西填填肚子，不覺下意識地喊起希雅，平日這個時候他的早餐早該擺在床頭，今天卻空蕩蕩的，只有一把掉了漆的凳子。

整個屋子裏也空蕩蕩的，希雅不在。大羽摸索了半天，終於在廚櫃的角落裏發現了兩個硬邦邦的饅頭，咬起來直咯牙。

大羽在會客廳坐了一整天，當皎潔的月光照在墻壁上，映出對面樓頂的影子時，希雅還是沒有回來。

“不回來了？”大羽突然被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揪緊了心。他原以為在命運的海洋，希雅會成為紫夜之外另一塊可以停靠的陸地。

紫夜熾熱得要把人融化，而希雅如夏日午後的涼蔭，總能讓他內心沁涼舒適，被滿足感環抱。她像妹妹，像自己的孩子，抑或像……大羽不清楚這種感覺到底屬於哪種。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一動不動竟坐了一天，他本想著立刻把牌照給紫夜送過去。想想“希羽事務所”開業也有一個多月了，為什麽沒有一個客人登門呢？是宣傳的口號太大反倒把他們嚇跑了嗎？

如果墻上的掛表過了八點鐘她還沒回來，大羽打算先去紫夜那裏。他準備留張紙條，告之“一切順利，勿念”。

“保不準安達道爾會告訴她我的過往，或許是傳說中的黑晶劍誘惑了她，讓她這樣待我，好套出弒神之器的下落。那孩子不像一般的小姑娘。”

“她有企圖心，這一點我該看得出來。要不然，安達道爾為何平白無故出這麽多錢幫著辦事務所，她又為何在學成之後還要跟著我？”

八點的表針一過，大羽沒留紙條便走出這所房子。等回頭看了一眼安達道爾送的牌匾，“希羽事務所”，他就目不斜視地向街角走去。

走出沒幾步，從被樓房遮擋住的街道的另一頭傳來奇怪的聲響，“哐啷啷，哐啷啷”，像是鐵鏈子被拖在地上，還不時傳來雄性動物的斥吼，“快走！”

大羽感覺到整條大街都在顫巍巍得抖動，力量的波浪一次次向他所處的位置襲來，仿佛他通過腳與地面連為一體。

“這個聲音好熟悉啊！鐵錘？不可能，不可能，他消失這麽多年了。不是他，誰還有這麽粗壯的聲音？”大羽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

他停下來翹首以盼，大街拐角的青磚地面上，漸漸露出兩個人的影子。

先出來的是一位打扮華麗入時的女人，凹凸有型的身體被一件金絲旗袍裹著艷光四射，魅惑的柳葉眼睛風情萬千，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讓你陷入迷戀的沼澤不能自拔。

可她白皙的脖項拴著一條環刺狗帶，格外引人註目，上面系著一根拇指粗細的長鐵鏈，形成一個弧形伸進拐角暗影。女人的脖子被勒得紅殷殷的，似乎出了一道血印。

鐵鏈的另一端被一個男人纏在手裏幾圈後耷拉觸地，連著一個徑長足有四尺的大鐵球滾在身後。那個男人也高的嚇人，竟遮住了路燈的光。

旁人看了定會咂舌，為何好端端地把一位貌美如花的嬌娘子像狗一樣綁著，還是那麽一根怪異的鏈子。

“鐵錘！”等看清了來人，大羽失聲驚呼。鐵錘牽著的女人正是樓蘭“鬣狗幫”曾經的夜皇後，麗薩夫人。

“這個人不但看見了你和我，還知道你的名字，是不是更該死？哈哈哈哈！”美艷的女人嬌說起話來猶如毒蛇“嘶嘶”吐芯，尖厲的笑聲尤使人悚然。

“他是該死。他在叫我嗎？”壯如頭象的男人茫然地望向大羽，並在記憶中努力搜尋他留下的影像。

“鐵錘，鐵錘”，大羽拖著未愈的傷腿快走幾步到了男人近前，“我！我是鐵豆啊。”

“鐵豆？”由於卷曲濃密的栗色頭發投落下的陰影，男人的臉好似雕塑，加之龐大的身形像極了一頭怪獸。

“麗薩夫人，鐵豆有禮了，鐵錘他怎麽了？他好像不認識我了。”大羽看上女人一眼就背脊發涼，猶似一條黏滑的蛇爬上了身體。

“馬鐵豆！終於碰上個樓蘭的人。謝謝還記得我。”麗薩夫人陰陽怪氣地說，“認識你？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可偏偏記得我，見鬼了！怕我跑了就給我弄了根大狗鏈，哈哈哈哈！”

“住口！我要殺了他！”馬鐵錘變得猙獰可怕，喊著拎起大鐵球就砸向大羽。大羽只得左躲右閃。

“嘿嘿，這個怪物見不得我和他以外的男人說話，和誰說話就要殺誰。還有，他自己給我弄的狗鏈，倒不讓人看，誰要看見了也就活不得了。你說可笑嗎？真有意思！哈哈哈哈！”麗薩夫人笑得前仰後合，似乎被勒得沁出血的脖子毫無痛覺。

“鐵錘，鐵錘！我是鐵豆，馬鐵豆，你弟弟啊！”大羽試圖喚醒馬鐵錘，他的眼睛裏帶有幾分機器的寒光和空寂。

“沒用的。他現在是半人的機器，記憶幾乎被損傷得一幹二凈。你走後沒多久，他就在來蛾摩拉的路上被人暗算了。本該死去的，‘曰子’的首領午為達救了他。看他有狀異類，就把他改造成了血肉與鋼鐵的混合體。後來我們投靠了‘曰子’，他專職為午為達清理門戶。”麗薩夫人像是在看戲，饒有興致地對大羽說。

“你們在城內活動，能看見你的無數，這樣得殺多少人？”聽聞鐵錘的狀況，大羽痛心疾首。他沒想到曾經保護神一樣的哥哥，竟落至這般田地。想幫鐵錘可又無從下手，再者他尚且自顧不暇。

“傻瓜！告訴你個秘密，你只要大聲喊，‘我沒看到，我沒聽到’，他就不攻擊你了。這幾年下來，除了我看不順眼的，沒多死一人。哈哈哈哈！”麗薩夫人又笑得直不起腰來。

大羽按麗薩夫人的話照做，馬鐵錘果然停下了攻擊，兩只燈籠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大羽。

“麗薩夫人，還要辦法恢覆他的記憶嗎？我和您的侍兒小豌豆是好朋友。她可一直惦念著您呢，‘桃之源’的房子每天都要打掃一遍，說是及物思人。”

“那個鬼丫頭！當初沒和老娘一起出來，等回樓蘭老娘扒了她的皮。”麗薩的眼裏燃起幽幽的綠火，說的話一點也不像開玩笑。她接著問了一句，“你改了名字，叫大羽？”

“好惡毒的女人。”大羽心想，可仍強作笑臉，說道“嗯，換個新名字換個好運氣。讓鐵錘恢覆了記憶，他可以帶你回去啊。”

“你個猴精崽子！當年老娘被你騙得還不夠嗎？他是變不回人了，因為午為達需要這樣一頭怪獸看家護院。哈哈哈哈！”

大羽真想沖過去一手擰斷這個女人的脖子，她的笑聲實在太聒噪刺耳。“也就是說午為達可以讓鐵錘擁有原來的記憶？”

“那當然了。他以為人的記憶奇貨可居，都存了起來。但那個老鬼是不會做虧本買賣的。而且你也沒辦法去找他了。”麗薩夫人突然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大羽，像是觀看一具屍體。

“嘿，大個子，你忘了午老板讓幹的事了嗎？殺掉大羽，奪回黑晶劍。他就是大羽。抱歉，不殺了你，午為達不會給我們好日子過的。”麗薩夫人似乎很怕那位“曰子”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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