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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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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礦區的好天氣只維持了一天,塗抹不凈的底色便陰魂不散地又找上門來,就連夏季烈日如此強烈的光也無法戰勝那個似有若無的敵人,而顯出本來顏色。

空氣似乎被烤得稀薄,呼吸其內的人們好像因缺氧的悶熱焦躁不安。這次,白紫夜將皮卡開到了一處沒有多少水的隱蔽河床上,由於答應了馬鐵豆不能到車外,只好透過幾棵楊柳的庇蔭呆呆地斜望天空。

白天再來到這裏,馬鐵錘才發現曾經的故地未經數年便已面貌大變,除了道路的分布和方向,全然不見“賊鼠城寨”的痕跡,從入口便能望見的聳入雲霄的幫主府邸,似乎宣告著“鬣狗幫”才是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小豌豆見到他們兩人時,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位漂亮的姐姐怎麽沒來?”

“昨天她不相信我們想見偶像的話,就一路監視而來,看我們是不是要做什麽壞事。她哪有你漂亮,人又兇又毒辣得很,經常打罵我們這兩個可憐的小人兒呢。”

一邊走,馬鐵豆一邊向小豌豆編述自己和鐵錘在白紫夜家的悲慘遭遇,他將古老頭一家描繪成只知道壓榨他們勞動的魔鬼,說得連在“鬣狗幫”混跡多年的小豌豆也為之打抱不平,破口大罵那黑了心的一家人。

換好“鬣狗幫”的幫服,馬鐵豆被小豌豆豎著大拇指大加稱讚了一番,說他氣概無雙簡直像羅天幫主的親兒子,說得鐵豆想吐,他在礦上官邸見過“鬣狗幫”的幫主,是個面容猥瑣的老頭兒。馬鐵錘身材過於高大找不到大小合適的幫服,所以小豌豆只在他胸前的衣服上畫了個吐舌的鬣狗頭。

在梨花院的前廳規規矩矩站了好半天,麗薩矯揉造作的笑聲才傳進馬鐵豆的耳朵,她陪著一位風範十足的小姑娘走進門來,邊往裏走邊使眼色,示意馬鐵豆不得和這位小姑娘搭話,她正是嬌艷耀目的車菊星子。

她們在前廳有來有回地閑談起來,從風靡一時的歌曲講到樓蘭城不谙時尚的女人,談論時麗薩收斂起輕浮無所忌的笑容,裝足了大家閨秀的模樣。時間不太長,車菊星子便說還有其它的行程安排下次再叨擾。

在這大概二十多分鐘裏,馬鐵豆全神貫註地盯視著面前說笑的車菊星子,企圖找出能作為真假之辯證據的蛛絲馬跡。對於麗薩的怒目示意他裝作沒看見,車菊星子則投之微笑以化解被死死盯看的尷尬。

直到她起身要走,馬鐵豆都覺得車菊星子給他的感覺一如前天下午,她的舉手投足、一笑一顰宛若歷歷在目,還有那使他產生親密的錯覺,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車菊花星子大人,初次見面小人甚為榮幸!”眼看車菊星子就要離開門口,不顧麗薩的禁止警告,馬鐵豆決意要與其說上幾句話。

車菊星子朝馬鐵豆微微點點頭沒有答話,沒有中止或者放慢步伐的意圖,一副十足的懂禮節的巨星的做派。

在旁人面前,車菊星子對待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或許一貫如此,可馬鐵豆不甘心,冒險上前抓住車菊星子的衣衫,說道“我十分仰慕星子大人,請您簽個名好嗎?”

“放肆!”麗薩狠狠地想打掉馬鐵豆的手,可他的手抓得很用力沒能被打開。

在麗薩喊叫著小豌豆時,真絲衣衫上抓出褶皺的手突然松開了,馬鐵豆一躬到底,道歉“失禮了,向您賠罪。”

“麗薩夫人,算了。”車菊星子有氣度地制止了麗薩要對馬鐵豆施以打罵的懲罰。

“算你小子好運氣!”馬鐵豆聽到了麗薩牙齒咬磨的聲音。因為他的冒失行為,麗薩露出了對待下人時的陰刻,費力的裝模作樣前功盡棄。

真相已在馬鐵豆的心裏,可他沒有破解難題後的喜悅,恰好相反,一股強大的力量狠命壓住他的脊梁,使得他成為一尊靜止凝固的雕像。

麗薩回來後,“啪”給了馬鐵豆一個響亮的耳光,“老娘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不是不讓你動嗎?她是那麽容易請來的嗎,出點兒岔子老娘擔待得起嗎?”

身子輕輕一側,馬鐵豆躲過了第二記耳光,不卑不亢地說“麗薩夫人,事先您並沒有讓我變成樹樁子的約定。因為您這一耳光,礦上的臉面被我丟了大半,那咱們之前說的也就作廢不算數了,我告辭了。”

“小崽子,你曉得這裏是哪兒嗎?你敢耍老娘,老娘動動手指頭就能要了你的命。”

“嘿嘿!我的命本不值錢,想要拿去。不過官邸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鬣狗幫’的地盤,只怕羅老幫主事後向礦長大人解釋時得多費些口舌。”

“你以為老娘就沒辦法收拾你嗎?”

“麗薩夫人的手段小人也聽說了一些,手法之狠辣也讓小人害怕。不過就算小人沒了性命,也怎能比得上麗薩夫人的體面重要?”

麗薩成為“鬣狗幫”幫主的心頭肉時,就向姐妹們誇下海口,說要成為樓蘭第一個進入官邸猛獸園的女人。哪知那個不過是養了一群動物的鬼地方這麽難進,連羅天這個老頭兒也只進去過一次。

虛榮心漸漸占了上風,麗薩暗想,“等進了園子,再想辦法收拾這小鬼出這口氣也不遲”,於是變了變臉色說道,“小鬼頭,老娘也不是好惹的,這次給礦上一個面子,下次你可就沒這麽走運了。說吧,你想讓老娘幹什麽?”

“這娘們兒倒靈通,知道你小爺的想法”,馬鐵豆對麗薩說“爽快,麗薩夫人!今天您帶我見識見識‘鬣狗幫’的地牢,明天我帶您瞧瞧俺家礦長大人的獸園子。”

現在拋頭露面的車菊星子是假的,馬鐵豆可以肯定真的已被綁架。因為剛剛拉扯幾乎和車菊星子一模一樣的女孩兒時,她的眼神裏充滿發自內心的厭惡之感。

而他敢斷定,真的車菊星子對他有一絲好感,如若不然,特別通行證是不會那麽容易到手的,僅憑一個小孩子無關痛癢的幾句話,怎麽能糊弄得了眼界見識非同一般的車菊星子。

夜長夢多,馬鐵豆當機立斷,大著膽子和麗薩做了第二筆買賣。這女人被虛榮心和自大蒙住了心,談判出乎意料地順利,她居然當場答應,天色一黑就帶他們去地牢。

“鬣狗幫”的地牢建在“賊鼠城寨”幫主府邸的舊址,那裏的山勢雖然不如以前險峻,可位於深處、地形覆雜,外人單是想從這裏迷宮一般的所在走出來也著實需費一番功夫。

地牢畢竟是幫禁重地,麗薩雖然貴為羅天幫主的心頭好,在幫裏為所欲為無人敢管,可她除了欲水橫流的身體,卻沒有正宗的通行證—幫主手牌。

為了避免有人耍起有時無謂而有時剛硬的幫規,麗薩從自己的庫藏中拿出了幾瓶佳釀,一盤牛肉,好堵住亂說話的嘴。

有酒有肉,地牢的守衛們把麗薩“來慰勞慰勞兄弟們”的話信以為真,甚至放肆地往她裸露清涼的身體多瞄了幾眼,眼神順著有致的凸凹滑下來,爬上去,好不過癮。

這樣以來,連高得出奇的馬鐵錘也無人費神理會,放任他們跟在性感尤物後面四處亂轉。進了一扇僅容一人的鐵門後,地牢的空間一下子豁然開闊,馬鐵豆感覺應有五六個足球場那麽大。

“我的神,這麽多間牢房,如果一間一間看得找到什麽時候?那個騷娘們兒也不會讓我們每一處都去啊。”馬鐵豆暗暗叫苦。

果然看了三四處後,麗薩便要帶他們離開。在馬鐵豆的軟磨硬泡下,她好歹同意又多去了幾個地方,到達第七間牢房後,說什麽她也不繼續走下去,執意要立即出去。

這時,馬鐵豆的後背被著急的汗水濕透,直覺車菊星子就在裏面的某一間牢房,卻一籌莫展無計可施。鐵錘拿手指點點他的腰,然後悄悄指向一個三面是墻的墻角,飛快地點了點頭。

“鐵錘找到她了?是不是就這一次了。”馬鐵豆想好後,拿出無賴的臉面,向麗薩發誓絕對是最後一處了。

沒等她答應,他一個箭步竄在了前面,阻止他已經來不及,因為兩三秒間,他就到了鐵錘所指的墻角。

可到了近前,馬鐵豆傻眼了,別說牢房了連個門都沒有。鐵錘和麗薩緊隨其後,“地點可是你自己挑的,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再耍鬧老娘可要翻臉了”,麗薩的臉沈了下來。

“惹急了母老虎不好收場,好漢不吃眼前虧,出去再想辦法吧”,馬鐵豆輕嘆一口氣,垂下頭裝作惋惜的樣子,隨手舉拳捶擊了幾下墻壁。

“晃啷啷”,一陣沈悶的輪軸帶動鐵鏈的聲音響起,馬鐵豆右側的墻裂開一道口子,穿過裂縫,他看到了一個腦袋上套著黑色布袋子的人,坐在一張狹小的石床上。

那人體態玲瓏嬌小,暗示著她是個尚在發育的小姑娘。“是車菊星子!”一剎那間,直覺在馬鐵豆的腦子裏敲響了靜默已久的鐘。

麗薩是個老江湖,立感馬鐵豆的神色有異,慌忙閃身往外面跑。她那鮮艷欲滴的紅唇剛張開還未出聲,馬鐵錘掄起近兩米長的胳膊,一探身即把奔跑中的麗薩砸暈倒地。

來不及思索,馬鐵豆一邊指揮鐵錘把麗薩抱進牢房,一邊摘下像是車菊星子的人的頭套。

這般晶亮的黑色眸子無疑是屬於車菊星子的,看到馬鐵豆的一瞬間,車菊星子淚如泉湧。她的脖子上,手上,身上鎖著拇指粗細的鐵鏈,被馬鐵錘猛力一掙,“啪,啪!”裂作幾截。

“快把她的衣服換上。”顧不上害羞,三下五除二,馬鐵豆把麗薩的衣服褪了下來,遞到車菊星子手裏,而後忙把頭扭向別處。

衣服換好了,車菊星子慌亂地捂著春光無限的前胸和大腿根。麗薩被穿上車菊星子的衣服,套上黑色頭套,綁緊剩下的鐵鏈,最後被放到床上擺成睡覺的樣子。

“路上不管什麽人問話都別出聲,一切由我來應付。鐵錘,擋好車菊星子,別讓人看見她的臉。”馬鐵豆簡單囑咐了幾句,依跡適才進來時努力記下來的路線,匆忙往地牢外闖。

地牢內外兩層的守衛長,外加上他們各自的兩名愛將,一共六人還在呼五喝六地喝酒吃肉,其他守衛眼巴巴地看著桌子上的酒瓶馬上就要見底了。

“尊敬的麗薩夫人,您視察完了?”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守衛長醉酒後仍保持了一定的眼力,第一個發現了馬鐵豆一行人,急忙踉踉蹌蹌地上前行禮。

車菊星子一手扶在前額擋住了半側臉,向另一側斜著身子緊緊跟在馬鐵錘龐大的身軀後。

看醉漢歪歪扭扭地走了過來,馬鐵豆怕他眼尖離近了發現破綻,忙用身子格擋住他,說到“守衛長,可能是地牢太過陰寒,麗薩夫人有些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哪知那個“絡腮胡”一心想著拍馬屁,不聽則已,一聽說麗薩夫人身體不適,就要到近前問安,不自覺地使出鬼魅步伐晃過馬鐵豆,如幽靈一般飄向馬鐵錘。

“不好!”馬鐵豆差點喊出。馬鐵錘和鐵豆的身法都是白紫夜教的,他的機敏多變尚在鐵豆之下,可“絡腮胡”越過鐵豆卻毫不費力,外人看起來就是隨著醉態自然地一搖一擺而已。

馬鐵錘急在心裏,大腦頓時停止了運轉,“絡腮胡”在他眼裏變成了一大團忽隱忽現的白霧。

眼看白霧即將輕輕地飄過,馬鐵錘兩手臂一張,不管他什麽方位不方位,什麽身形不身形的,像拍蒼蠅一樣,朝著白霧“啪”兩手合擊拍上,猶如兩面墻夾擊貼在一起。“絡腮胡”當場被拍暈。

說時遲,那時快,馬鐵豆飛速探身將馬上倒地的“絡腮胡”扶住,口中有詞,“唉呀,快過來幾個弟兄,守衛長喝多暈在這兒了,這還像樣子嗎?”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馬鐵豆借麗薩夫人之名把他們大訓一通,搜腸刮肚將知道的所有歹毒的刑罰一口氣說了個遍,直到他們分立兩側都垂下了害怕的頭顱。

馬鐵豆三人見機加快步伐,到了地牢外層門口時幾乎要跑起來。被擊暈的麗薩和“絡腮胡”不會昏多長時間的,尤其那個“絡腮胡”是個有些手段的練家子,馬鐵錘也就勝在地牢空間狹小,出手出其不意。

到了地牢外面時,好在天已全黑,幾層厚實的烏雲早早地拉起了夜幕,“鬣狗幫”有燈光亮起的地方並不多。

“千萬別遇見梨花院的人,千萬別遇見梨花院的人”,馬鐵豆念經一般一路低聲念叨,其他人好應付,但遇見知根底的人就麻煩了。

想什麽來什麽。天上的神好像聽到了下方世界馬鐵豆虔誠的呼喊,當“梨花院的人”第50次敲上神的耳膜,小豌豆作為梨花院的代表,就被神派到了馬鐵豆的身邊。當馬鐵豆三人極速飛走了一刻鐘後,小豌豆和他們差點兒撞個滿懷。

“冒失的小鬼,可撞壞了姑奶奶。”其實小豌豆比馬鐵豆小九個月單十四天。

“啊,豌豆姐啊!”馬鐵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極快地四處觀望了一番,他們離“鬣狗幫”的出口還有一半的路程。

要在這裏被發現了,除了鐵錘有機會一人逃走,車菊星子和他只能乖乖地沿著原路返回。即使照例打暈這小妮子,不出幾分鐘就會被來往的人發覺。

“小子,我們夫人呢?幫主讓我來找她。”小豌豆的眼睛一刻也沒閑著,暗暗把馬鐵鬥三人打量了好幾遍。

“麗薩夫人!她去幫主那兒了啊,我們出來就分手了,夫人說我們是老朋友了,自己出去便可,不用講那麽多禮數了。豌豆姐,您也留步,不用送我們。”由於高度緊張,馬鐵豆的嗓子發幹聲音變得沙啞發澀。

“胡說!姑奶奶我剛從羅幫主那裏出來。”小豌豆兩手叉在腰上,短裙下白嫩的長腿猶如兩根洗凈的新藕。

“是嗎?我們的確大概半個小時前分的手啊。”馬鐵豆一口咬定,不露一絲猶豫。

“嗯,這就對了,從這裏到地牢也就是半個小時的步程。你說我們夫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刁鉆的小妮子,幸虧本大爺記住了去時花費的時間,差點兒被你賺去。幫主的府邸在南部,而這小妮子從西面來,這個羅老頭兒會在哪兒呢?”馬鐵豆的腦袋裏閃過一連串念頭。

“別說走得匆忙你忘了。還是想說在地牢裏被陰風打著了,頭疼記不起來啦?”小豌豆翻著白眼,看樣子她對街面上無賴的套路一清二楚啊。

“呵呵,豌豆姐和咱們說笑呢,哈哈哈。”馬鐵豆回轉身子笑著與鐵錘說,以此掩飾答不出來的尷尬。

“她是誰?你們進來的時候可沒有她!”小豌豆突然厲聲問道,一根手指向躲在馬鐵錘身後的車菊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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